古斯塔夫·克里姆特裝飾繪畫的構成方式與文化隱喻分析與研究

［摘 要］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是歐洲維也納分離派的重要代表人物，他突破了傳統繪畫的局限，將繪畫與工藝美術相結合，融入自身情感，并與幾何裝飾圖案、工藝傳統材料等元素恰當融合，形成了自身獨特的藝術語言。其將當時大多畫家不敢表現的社會共同的隱喻情感表現在作品中，詮釋了自身對生命、永恒、性等的思考，作品在國際上引起了廣泛關注。

［關" 鍵" 詞］ 裝飾繪畫；構成方式；文化隱喻；繪畫元素；情感表達

引言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是維也納象征主義畫家，他的作品打破了傳統繪畫的條條框框，用自己獨特語言表達了對傳統藝術的反叛，在世界藝術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一、藝術背景

克里姆特出生于奧地利維也納的一個工匠家庭，父親是當地的一名金匠，這也潛移默化的影響了克里姆特后來的藝術創作。年輕時的克里姆特在奧地利的一所工藝美術學校畢業后從事壁畫的繪制與創作，因其在學校所受教育都是學院式的基礎繪畫訓練，所以克里姆特早期的作品充滿了造型的嚴謹性與拘束性。

1892年，克里姆特的父親與兄弟在同一年逝世，這場悲劇對克里姆特造成了沉重的打擊，他的藝術風格也因此發生了改變。克里姆特創立分離派后吸收了拜占庭鑲嵌畫和東歐民族的裝飾藝術等的影響，探索出了一種象征性與裝飾性相結合的藝術風格。后來他對神秘的東方藝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明麗的顏色與富有律動性的線條給予克里姆特相當大的沖擊。克里姆特便開始在自己的作品中加入金箔、羽毛、寶石等材料與抽象的幾何元素，畫面中表達的悲劇情感等相結合，使畫面有了抽象、神秘的氛圍，給了觀者極大的沖擊。

二、克里姆特畫面中構成方式的運用

（一）節奏與重復的視覺引導

重復構成是克里姆特作品中運用較多的一種構成方式。克里姆特的作品以二維空間表現多維度的內容，重復構成便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環。克里姆特作品中的重復構成是其藝術語言的核心特征之一，通過形式元素的反復出現，他構建了一種獨特的視覺秩序與象征體系。在平面構成中，重復構成通過相同或相似形態、色彩、線條或圖案的規律性排列，形成一種節奏感和韻律感，從而增強了畫面的統一性與裝飾性。克里姆特善于運用幾何化的裝飾圖案，如螺旋形、圓形、矩形等的重復排列，創造出一種秩序化的視覺結構，這種結構不僅打破了傳統繪畫的空間透視，還賦予畫面一種平面化的抽象美感。同時，重復構成在色彩運用中也體現得淋漓盡致，他通過相同或相近色相的反復出現，形成色彩的節奏與和諧，增強了畫面的整體性與視覺沖擊力。

此外，人物姿態或象征性元素的重復也構成了畫面敘事的重要部分，通過姿態或符號的反復呈現，克里姆特強化了作品的情感表達與象征意義，使畫面不僅具有形式上的美感，還蘊含深刻的思想內涵。重復構成在克里姆特的作品中不僅是一種形式手法，更是一種對秩序、永恒與生命循環的隱喻，體現了他對藝術形式與內容的高度統一。重復在藝術創作的表達中有著與文學作品相似的作用，皆在表現強調與突出主題。如同莫里哀的嘲諷喜劇《吝嗇鬼》阿巴貢不斷地吹滅蠟燭借以表現人物性格一樣，克里姆特的作品中也有著大量的重復使用。在《手持真理的女人》作品中，畫面上方出現了大量螺旋紋裝的金色線條，重復排布在女人的兩側，使嚴肅的畫面氛圍不會給觀者呆板和刻板的印象，反而更加突出女性的優美，結合畫面主題表現女人手持的真理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一種擁有著打破傳統的真理新形式。

（二）近似元素間的博弈

近似構成是重復構成的一種輕度變型。改變了同一元素的大小、形狀、顏色或正負等，使得畫面中的各類元素不再是單一地排列在畫面上，而是給人一種“每片楓葉各有千秋”的大同小異感。在《阿黛爾·布洛赫·鮑爾一世的肖像》中，畫面人物裙擺中心有著大量幾何三角圖案，不同的是這些圖案的顏色、大小等方面各不相同。這也就使得畫面在表現人物身份高貴、形象典雅的同時又不失整幅畫面的裝飾趣味，藝術家的主觀情感深埋于畫面元素的處理之中。克里姆特通過近似構成的使用，不僅增強了畫面的視覺效果和表現力，還深刻地表達了其藝術主題和情感。他的作品中常常融合具象與抽象的元素，通過近似構成的運用，使得這些元素在視覺上形成統一而和諧的整體。同時，他還善于運用近似構成來營造特定的氛圍和情感，如神秘、浪漫、憂郁等，使得作品更加引人入勝。

（三）對比間的能量釋放

對比構成是各類藝術創作中較為常用的一種構成方式。在克里姆特的作品中有著各種元素間的強烈對比。克里姆特通過幾何與有機形態、平面與深度、色彩、細節與整體、象征與現實、動態與靜態、元素排列等多重對比手法，構建了新藝術思潮出現后其獨特的藝術語言。在《生命之樹》中，克里姆特很好地利用了螺旋紋帶給人們的感受，巧妙地變化成植物的樣子，用結合著細胞狀的符號，使這幅描繪樹的畫面迸發了生命力。［1］畫面左右兩側人物服裝的表現上都有著強烈的對比構成方式，左側人物長裙上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三角區域，彩色與金色交互呈現，作者通過這一類的對比來引導觀眾視線，突出了作者特地營造的氛圍。通過彩色三角區域的輪廓線清晰地把主題人物與背景分割開來，使得二維的畫面上呈現出多重關系。克里姆特采用長短不一的線條來分割畫面，減少了傳統意義上背景的真實感，也通過三角形穩定的特性加強了畫面中人物的穩重感。［2］這些對比不僅增強了畫面的視覺沖擊力和裝飾性，還使作品在情感和思想上具有深刻的象征意義。克里姆特的作品不僅是視覺藝術的杰作，更是對人性、情感和哲學的深刻探索。通過對克里姆特作品中對比構成的分析，我們可以更深入地理解新藝術思潮出現后，其藝術風格及其對現代藝術的影響。

（四）密集的有序組合

在欣賞克里姆特作品時，觀者的第一感覺便是畫面的繁密性之強，這正是由于克里姆特巧妙地運用了密集構成來豐富畫面，由此達到表現多種情感的目的。克里姆特通過將多種元素密集地排列組合，構建了一個充滿隱喻與多義性的視覺場域，鎖定了觀者的視角范圍，使畫面超越了單純的視覺美感，成為一種精神性與感官性并存的綜合體。此外，克里姆特的密集構成還體現了他對“整體性”的追求，畫面中的每一個細節都被精心設計并與其他部分相互呼應，形成了一種“繁而不亂”的統一感。這種構成方式不僅反映了克里姆特對裝飾藝術的深刻理解，也體現了他對現代主義繪畫中形式與內容關系的獨特探索。這種手法在他的代表作《吻》中表現得尤為明顯，畫面中的人物與背景被金色的裝飾圖案所包圍，背景的表達雖然較為簡潔，但幾何形狀與花卉紋樣密集地填充了整個畫面，形成了一種“滿幅式”的畫面效果。這種密集的圖案不僅打破了二維畫面中主體與背景區分的難題，還通過重復與疊加營造出一種視覺上的繁復感與節奏感，這種裝飾紋樣的“繁”和空間背景的“簡”相結合構成的二維空間取代了傳統繪畫的縱深感。［3］

（五）多種表現形式的疊加

克里姆特作品中的疊加手法是其藝術語言的核心特征之一，體現了他對畫面層次感、裝飾性以及象征意義的深刻探索。疊加手法在克里姆特的作品中主要表現為圖案、色彩和材質的層層疊加。如果使用黑、白、灰關系來分析克里姆特的作品，我們不難看出許多作品的主體人物及人物周圍的各種元素都是以疊加遞進的方式來突出畫面主體。［4］這種有意識的疊加不僅不會導致畫面顯得混亂，反而更容易使畫面各部分統一為整體。通過這種多重疊加的方式，不僅增強了畫面的視覺復雜性與豐富性，還構建了一種獨特的象征性場域。所謂象征性場域，就是作者通過特定的符號元素將特定情感具象化，使畫面中抽象表達的部分充分發揮意義明確性。

色彩的疊加在克里姆特的作品中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尤其擅長使用金色調，通過金色與其他色彩的多層疊加，使得色彩并不循規蹈矩的單一，而是多了更多“可玩性”，耐人尋味，達到一種奢華、神圣而又并非肅穆的視覺效果。金色的疊加不僅增強了畫面的視覺沖擊力，還通過金箔等材質的反射性特質賦予畫面一種神秘的光暈效果。這種色彩的疊加手法不僅體現了克里姆特對拜占庭鑲嵌畫的借鑒，還通過色彩的象征性傳遞了深刻的哲學與克里姆特自身對藝術的情感指向。金色的使用象征著永恒與神圣，而與其他色彩的疊加則進一步豐富了畫面的情感表達，使其既具有視覺上的輝煌感，又有其他色彩的附和而增加了其多種內在精神性。

此外，材質的疊加也是克里姆特藝術語言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常常在金箔、油畫顏料和其他材質之間進行疊加，通過不同材質的質感對比，增強了畫面的層次感與觸覺體驗。例如，金箔的平滑及反射性與油畫顏料的厚重感形成鮮明對比，這種材質的疊加不僅增強了畫面的視覺豐富性，還通過材質的象征性傳遞了深刻的哲學思考。不同材料也代表不同的氣質，而與繪畫顏料的疊加則進一步豐富了畫面的象征意義，使其既具有外在物質性，又充滿了內在精神性。

（六）團塊式的巧妙運用

克里姆特的眾多作品，如《生與死》《吻》中使用了大量的團塊構成方式，將描繪主體、環境分布在各個團塊當中，團塊的周圍則是各種色彩組合后的大面積色塊。將創作主體至于有限空間的團塊中會給人一種更加強烈的沖擊力和統一的裝飾感。［5］畫面中分布著數量不一的團塊，每個團塊都以飽滿的色彩和繁復的紋樣圖案裝點人物與服飾，而大面積的背景使用單色平鋪方式，來呈現不再以傳統意義上真實的背景來描繪，與團塊內細膩的形象形成鮮明對比，進一步強化了作品的平面化特征與裝飾趣味。［6］這種團塊式構圖不僅為畫面注入了濃郁的裝飾性，還為觀者營造出一種富麗堂皇的視覺體驗。

總體而言，克里姆特作品中的疊加手法通過圖案、色彩和材質的層層疊加，不僅增強了畫面的裝飾性與視覺復雜性，還通過這種多重疊加的方式構建了一個充滿象征意義與哲學思考的視覺場域。通過疊加手法，克里姆特成功地將裝飾性與象征性融為一體，創造了一種既具有視覺沖擊力又富含哲學深度的藝術語言。

三、克里姆特繪畫中的文化隱喻

（一）拜占庭金箔的神圣性與物化隱喻

在克里姆特的作品中，最有名的當屬金色時期的作品。毫無疑問，克里姆特用金色顏料、金箔等少見的藝術材料作為自身創作的主要媒介是借鑒了中世紀的拜占庭藝術。克里姆特對拜占庭藝術特點的借用具有雙重性。首先在等級森嚴的中世紀，金箔作為稀有材料代表著神圣，可以表達出人物的神性，克里姆特巧妙借用這一特性將特定題材進行“包裝宣傳”。［7］其次通過金箔所帶有的光效反射特性來刺激觀者的大腦神經，通過這一特性來實現自身對資本物化行為的嘲諷。

（二）日本浮世繪的平面性與欲望展演

克里姆特曾對日本的浮世繪藝術產生濃厚的興趣，他將日本浮世繪的平面二維性運用到自身的作品當中。克里姆特一生喜愛畫女性角色，而浮世繪中的藝伎形象帶給他靈感，他更加重視畫面中的幾何構圖與女性曲線的表達。［8］平面二維的表現手法徹底擺脫了傳統藝術的束縛，克里姆特將所有表達對象擺在同一平面展開敘事承載精神。作品中出現大量的日本浮世繪中的浪花曲線來表達對情欲的愛憎與自身的危險。

（三）埃及文化的窺視與權力凝視

克里姆特許多作品中的文字靈感都來源于埃及藝術，他通過埃及壁畫中的文字描述、人像與繁飾圖案和符號元素填充了畫面。［9］埃及文化中的荷魯斯之眼常出現在克里姆特的作品之中，其中不乏寶石與羽毛的藝術實踐。寶石從古至今有著財富、權力、尊貴的象征，克里姆特一生為權貴創作數件作品。他運用寶石鑲嵌，通過寶石的寓意來達到客戶的要求，揭露了維也納精英階層在信仰崩塌后對替代性神圣符號的渴求。也結合了寶石質地堅硬和擁有璀璨光芒的特性賦予自身作品永恒的屬性，運用古代文化特點滿足了本體的要求。羽毛自身帶有輕盈的物質屬性，但克里姆特常將女性身體的流動曲線與羽毛進行一種矛盾表達，暗示情欲的雙重性——既是誘惑的載體，亦是自然生命力的象征。克里姆特一直深受叔本華和尼采以及弗洛伊德哲學思想及象征主義藝術的影響，以自己的繪畫方式解決人類存在的形而上學之謎，以表達現代人的困惑，與佛洛依德的“本我”理論相呼應。［10］

結論

克里姆特的裝飾性繪畫在新藝術思潮出現后打破了傳統的繪畫方式，其作品平面化空間消解了傳統敘事，符號系統構建了跨文化隱喻，材質實驗挑戰了媒介界限，動態平衡則映射了時代的矛盾性。在裝飾性的表象下，隱藏著對權力、欲望與死亡的深刻批判和對美好事物的無限向往。

作品中所體現的不拘一格的構圖方式、畫面構成方式、運用文化隱喻的符號語言等方式給了我很大啟發。他所創立的分離派藝術對當代藝術中的文化設計領域與工業設計領域依然受用。通過對克里姆特繪畫作品的分析，我們在當代的歷史背景下可以繼續進行大膽的藝術創新。藝術不只是變形、借用和破壞，還可以通過當代新的文化文明進行改造與研究。

參考文獻：

［1］梁惜文.探究克里姆特繪畫符號語言的運用［D］.南京：南京藝術學院，2019.

［2］陳冰潔.克里姆特與席勒人物肖像畫中裝飾性語言的比較研究［J］.藝術評鑒，2024（2）：37-42.

［3］張凱.淺析構圖形式在克里姆特裝飾繪畫中的體現［J］.美術大觀，2017（3）：78-79.

［4］商羽琳.克里姆特《女人的三個階段》形式語言探究［D］.北京：中國藝術研究院，2022.

［5］陳舒暢.克里姆特繪畫裝飾語言在油畫創作實踐中的研究［D］.銀川：北方民族大學，2024.

［6］陶美琳.古斯塔夫·克里姆特裝飾性繪畫語言對個人創作的啟示［D］.濟南：山東師范大學，2024.

［7］高若琳.克里姆特繪畫語言分析：以作品《吻》為例［J］.今古文創，2021（47）：87-88.

［8］周詩璇.論克里姆特繪畫藝術的裝飾意味［D］.西安：西北大學，2016.

［9］楊芮.克里姆特繪畫中的裝飾元素類型及其藝術特征［D］.南京：南京航空航天大學，2019.

［10］楊芮.克里姆特的繪畫風格特征［J］.美術學研究，2018（3）：396-409.

作者單位：太原師范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