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開盒掛人”的事出圈了。不滿14周歲的女生在加拿大,一言不合就將一名孕婦的個人信息掛在網上,鼓動他人去網暴,甚至詛咒尚在娘胎里的孩子,以及直接電話騷擾孕婦的老公。
這件事情讓我最吃驚的地方倒不是網暴的兇殘,而是:第一,“開盒掛人”的原因僅是孕婦說了一句路人甲的大實話。韓國藝人張元英坐飛機去巴黎,其粉絲尬吹“坐飛機這么辛苦,是魔鬼行程”。受害孕婦說了一句“坐飛機有什么辛苦的”,然后就遭到了慘無人道的網暴。第二,“開盒掛人”在飯圈如此普遍,已是粉絲為了維護愛豆、控評的常規操作。
事實上,很多人很難理解,受害者“冒犯”之輕和“開盒掛人”傷害之重的因果關系,特別是這件事是由十多歲的女孩子做出時。一句“明星坐飛機有什么辛苦的”的疑問,竟然招致加害者欲置人于死地的曝光隱私、瘋狂侮辱、線下騷擾。甚至專門有一個詞來形容這種專嗜曝光他人隱私的年輕女性(很多還是未成年)——“廁妹”。
“廁妹”是飯圈文化、社交平臺極化表達的詭異產物。“廁妹”讓辯論術消失,也讓公共討論走向盡頭。
現在一些人——互聯網原住民的Z世代、阿爾法世代,已經不懂,也不屑于公共辯論了,他們唯一的辯論技巧就是想方設法讓你閉嘴,說理的本領正在消失,讓人閉嘴的本領卻在強化,辯論的終點不再是觀點的勝利、政策選擇的優勝,而是對方受到線上的羞辱和切實的威脅,從而退出辯論,讓輿論場(至少信息繭房)里呈現驚人的一致,沒有質疑的聲音。
說理的本領正在消失,讓人閉嘴的本領卻在強化。
當路人提出“明星坐飛機有什么辛苦的”問題,質疑其粉絲尬吹的知識邏輯和價值邏輯,得到的并不是解釋、回應——為什么明星坐頭等艙是一件值得心疼的事,相反粉絲們第一反應就是讓質疑的聲音消失,“開盒掛人”成了最經濟的措施。
你質疑我家哥哥或者姐姐,我就曝光你的身份證號、曬你的證件“丑照”,在社交平臺上翻出負面信息羞辱你——你讀的是三本學校!你英語六級沒考過!你父母離婚!你140斤!你曾被男朋友甩了!我知道你的工作單位!我打電話給12345!……這種曝光、誹謗、舉報威脅和當事人提出的質問,在邏輯上沒有一點關系,根本不能夠對“為什么明星坐飛機很辛苦”自圓其說,卻達到了人格羞辱的目的,讓人感受到了切實的潛在威脅,從而讓質疑人閉嘴、刪帖、退網——我辯論贏了!
用羞辱代替說理,用誹謗當成證據,用“告狀”消解公共辯論,“廁妹”們正在讓辯論術和公共討論消失。互聯網的賦權讓一個小姑娘輕易擁有了“大殺器”,她和一個200斤的壯漢在互聯網上造成的“殺傷力”已經沒有區別,可怕的是,這種用網暴代替說理的下墜卻看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