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組織群眾是中國共產黨開展革命事業以及進行國家建設的重要工作經驗。在鄉村社會,組織群眾主要指組織農民。新時代背景下,立足鄉村治理視角對農民組織化問題展開整體與系統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與學術價值。村莊共域是農民組織化在鄉村治理中的應用場景,村莊共域的公共性、地方性以及實踐性等特征與農民組織化的治理方式具有高度契合性。當前中國村莊社會仍具備對農民進行組織化動員的利益基礎、社會基礎以及制度基礎。農民組織化過程中所內含的主體動員與農民參與、農民訴求的公私轉化,以及共識達成與集體行動等多種運作機制,極大保證了農民組織化治理效能的發揮,能實現村莊內生問題的內部化治理、國家治理供給與村莊治理需求的有效銜接,以及村莊治理效率與治理正義的有機平衡。
關鍵詞:鄉村內生治理;農民組織化;村莊共域
中圖分類號:C913.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7168(2025)02-0074-11
一、問題的提出
組織群眾是中國共產黨開展革命事業以及進行國家建設的重要工作經驗[1]。在鄉村社會,組織群眾主要指組織農民。綜觀中國發展實踐,組織農民已經具備跨時空的意義與價值。通過梳理相關文獻可以發現,學界針對農民組織化主要存在三種研究視角。
首先,國家治理視角下的農民組織化研究。此類研究多將農民組織化視為達成中國革命與國家建設等國家治理目標的手段。在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通過組織農民的方式延伸自身的組織網絡,改造鄉村社會[2],服務于中國革命戰爭的勝利[3]。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則通過對農民的“組織化調控”[4],打破維系傳統鄉村社會的種種宗族、倫理以及制度紐帶[5] ,以穩固新生國家政權及建設現代化政權。在新時代,中國共產黨是以組織化助力中國夢,促進共同富裕、民族振興[6]。
其次,農村經濟視角下的農民組織化研究。相關學者將農民組織化視為應對農業經濟問題的重要方式 [7],認為中國農業發展滯后的重要原因是農業生產組織的嚴重弱化[8]。小農組織化是實現小農戶與現代農業有機銜接,以及應對小農農業市場化困境的重要舉措[9]。
最后,鄉村治理視角下的農民組織化研究。部分學者認為,農民組織化是鄉村治理的重要一環[10],能有效回應鄉村公共服務、文化和道德缺失等一系列問題,是培育鄉村內生發展能力的重要舉措[11]。基于鄉村治理視角,相關學者高度肯定了農民組織化在承接國家資源下鄉過程中的作用[12],并對鄉村治理中農民組織化的有效形式進行了探索[13]。
既有研究成果非常豐富且頗具啟發性,但仍有深化與拓展空間。新時代背景下,國家力量借助資源以及監督等方式全方位下鄉,鄉村經濟社會基礎隨著人口的大量流出不斷進行重組,這二者共同型構了當前中國鄉村治理的實踐場景,并對鄉村治理提出了新的要求。如何依托鄉村社會內生力量回應鄉村治理的若干問題具有緊迫性。農民組織化便是一種依托鄉村社會內生力量并能服務于鄉村治理的重要手段,其既能有效承接國家資源下鄉的需求,也能有效回應村莊內生治理需求。
然而,既有研究主要沿著國家治理視角和農村經濟視角展開,立足鄉村治理視角的農民組織化研究相對比較薄弱。少量從鄉村治理視角展開的農民組織化研究也往往比較碎片化,缺乏更加整體的視野,也因此對農民組織化在鄉村治理中更為本質的面向缺乏深層解剖。此外,既有研究多將農民組織化等同于成立農民組織[14],忽視了農民組織化的過程性意涵,即農民組織化不僅包括成立實體化的農民組織,還包括治理實踐中對農民的組織和動員過程。鑒于此,本文將接續鄉村治理視角,立足整體性視野,系統揭示農民組織化的治理邏輯,解答農民組織化在新時代的鄉村治理中何以可為、何以可能這一重要的現實與學術命題。
二、農民組織化與村莊共域治理
村莊治理是我國鄉村最基層的治理,屬于一線治理[15]的范疇。以村莊地理空間為邊界,村莊地理空間范圍內的事務并非完全處在同一治理層級,而是分屬于不同的治理域。對村莊治理域的界分,不僅源于實現村莊有效治理的需要,更是因為村莊社會本身就存在性質不同的治理域。相關研究多是根據相應權力(權利)主體的活動領域對治理域進行劃分,如將政治國家活動的領域視為公域,將市民社會所在領域視為私域[16]。以此為基礎,黃宗智提出第三領域概念,其是在國家活動領域和市民社會活動領域之外的一個相對獨立的領域[17]。具體到鄉村社會,趙曉峰將國家宏觀政治的實踐場域視為公域,將縣以下承載農民超越信仰和俗世生活的實踐場域視為私域[18]。
本文借鑒性地吸收已有研究提出的“公域”與“私域”概念,并提出村莊治理的“共域”概念。與既有研究不同的是,本文主要從村莊事務所輻射的利益邊界對村莊治理域進行私域、共域與公域的區分。村莊公域指事關村莊范圍內每個村民利益但又不限于單個村莊范圍村民利益的領域。該領域是國家力量普遍進入的領域。村莊私域指農民家戶范圍以內的領域,也是個性化極其突出的領域。該領域的事務主要依托村民個體力量予以解決。村莊共域指限于村莊地理邊界內農民關聯性利益且此種利益超出農民個體家戶范圍的領域,也是人們常說的戶外村內領域[19]。村莊共域構成了村莊治理的主要領域,當中的很多事務很難依靠農民個人力量完成。農民組織化則是通過將分散于個體中的潛能匯聚起來,形成群體優勢,來克服個體活動的局限性[20],由此達到依靠個體所難以達到的目標。村莊共域是農民組織化在鄉村治理中的應用場景,因為其特征與農民組織化之間具有高度契合性。
(一)村莊共域的公共性
村莊共域具有突出的公共性特征。這可從以下兩個方面理解。
第一,村莊共域是農民利益相互依存的領域,體現了村莊治理的關系屬性。
在村莊地理邊界內,農民依托共同的村莊生產生活空間,且共享一種文化價值與思想觀念。位于同一村莊的農民往往會面臨諸多共同的生產、生活難題,并存在復雜的利益交織。村莊共域事務便是農民共同且交織性利益的反映。農民需求與利益的共同性和交織性進一步體現出村莊共域治理的關系屬性。此種關系屬性決定了村莊共域事務處理的公共性特征,即村莊共域事務不能簡單還原為農民私域事務,且很難依靠農民個體的力量在私域邊界內解決,而需要進入公共治理邊界,依托組織化的農民力量予以解決。在村莊治理場景中,我們不難發現大量的共域事務,如村莊內小型公共基礎設施的建設與管護、農業生產的統防統治以及村莊環境衛生的維護與管理等。
第二,村莊共域是借助對共域事務的處理不斷生產村莊公共價值的領域,體現了村莊治理的道德屬性。村莊共域還是村莊公共價值得以生產與實踐的領域。與農民私域范圍所講究的私德不同,村莊共域生產的是村莊公共道德。此種公共道德是農民在村莊共域中所應遵循的行為準則,也是村莊共域事務處理依照的重要標準。在農民按照村莊公共道德行為以及村莊公共道德處理村莊共域事務的過程中,既有的公共道德會得到重申與強化,新的公共道德也會不斷生產出來。村莊共域之所以能夠不斷重申和再生產公共道德,是因為村莊共域事務處理的本質是對農民權利、利益、責任等各方面關系的協調與平衡。農民組織化便可通過將農民個體聚合為集體,以集體的力量來推動村莊公共道德的生產,強化村莊共域的道德屬性,形塑村莊共域的公共性。
(二)村莊共域的地方性
村莊共域依托于特定的地理空間。中國幅員遼闊,地域面積很大,不僅不同區域的經濟社會文化傳統差別很大,而且處于同一地域的不同村莊在經濟社會文化傳統方面也存在很大差別[21](p.3)。這反映出中國經濟社會文化在地理空間上的非均質性。村莊共域事務在一定的村莊地理空間中產生,深嵌于地方社會的經濟社會文化土壤之中,帶有突出的地方經濟社會文化特性。不論是相同事務還是不同事務,由于嵌入的經濟社會文化基礎不同,其形成邏輯以及解決邏輯也不同。由此可見,村莊共域事務是高度地方化的事務,帶有典型的地方性特征。因此,村莊共域具有地方性,具體可從兩方面理解。
第一,村莊共域事務的不規則性。這集中體現在此類事務在不同的地域村莊會表現出不同的性質和特征,無法標準化。處理這類事務的主體需要具備足夠的地方性知識,熟悉村莊共域事務在特定情境下的生產與發展邏輯,能夠充分關照到村莊共域事務的復雜性與特殊性。組織化的農民則是內生于村莊社會的治理主體,對其所在村莊的方方面面都極為熟悉,因而能自如地處理村莊共域事務。
第二,村莊共域事務的細小瑣碎性。村莊共域事務基本都是彌散在農民日常生產生活中的小事,很難規模化和標準化。此外,這類小事主要產生于特定的地理空間,因而不具有向其他村莊的延展性。對此類事務的處理,不需要龐大國家機器的直接參與。以政府為代表的國家機器,在處理更加龐大和標準化的事務方面更具效率[22],但對于經常發生于特定村莊的共域事務,則往往很難保持時刻在場,因為這不僅成本高,而且處置效益很低。處理具有細小瑣碎特征的村莊共域事務,需要采取更加微觀、靈活且深度嵌入村莊社會的治理機制。農民組織化就是這樣一種靈活且深度嵌入村莊社會的治理機制,在村農民可以以較低的成本隨時組織起來應對相應村莊共域事務的處理需求。
(三)村莊共域的實踐性
村莊共域還具有突出的實踐性。這體現在村莊共域事務的內容與輻射范圍是隨著社會的發展不斷調整和變化的,體現在如下兩個方面。
第一,村莊共域事務的轉化性。村莊共域事務大致有四種轉化方向:村莊私域事務轉化為村莊共域事務;村莊共域事務轉化為村莊私域事務;村莊公域事務轉化為村莊共域事務;村莊共域事務轉化為村莊公域事務。村莊共域事務的轉化性說明,隨著經濟社會以及國家治理形勢的變化,農民個人、村社集體以及國家之間責任邊界存在變動性。當前,村莊共域事務的轉化方向主要表現為村莊私域事務向村莊共域事務的轉化,以及村莊共域事務向村莊公域事務的轉化。
在村莊私域事務向村莊共域事務的轉化中,比較典型的是農村養老。在傳統時期以及早前時期,農民養老屬于家庭責任,主要在家庭邊界內完成。不論是村社集體,還是國家政府,都沒有直接介入農民家庭的養老事務。農民養老屬于農民家戶范圍內的私域事務。如今,隨著大量青壯年勞動力的外流以及子代撫育壓力的增大,原來作為養老責任承擔主體的中青年人不得不削弱對老人的養老責任。家庭養老功能逐步瓦解,農民養老成為一個重大的社會問題[23]。與此同時,在我國仍處于發展中國家階段的前提下,國家也無力完全包辦農村老人的養老責任。于是,充分發揮村莊的養老作用就顯得尤為重要。部分地區村莊就如何解決農村老人養老問題展開了一系列探索,比如,開展互助養老、村社金融養老以及建設農村老年人協會,等等。這說明農村老人的養老問題已經開始從農民私域事務轉化為村莊共域事務。
在村莊共域事務向村莊公域事務的轉化中,比較典型的是農村醫療以及農民教育問題。在大集體以及稅費改革前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農村醫療以及農民教育主要依賴村社自主供給,由村民自主籌資酬勞。之后,農村醫療以及農民教育服務的供給責任邊界不斷突破村莊共域范圍,進入村莊公域,國家越來越成為此類服務的主要責任主體。
第二,村莊共域事務的事件性。這體現在村莊共域事務往往是由一個個具體的甚至不完全相同的事件組成。這些事件具有階段性、特殊性、碎片性以及細小性等特征。村莊共域治理隨著具體事件的產生而啟動,又隨著具體事件的解決而回歸常態。
村莊共域事務的轉化性和事件性說明了村莊共域治理的靈活性和動態性,村莊共域治理是一種實踐治理的過程,隨著實踐的變化而不斷變化。也正因如此,村莊共域治理需要一種與之匹配的動態治理機制。農民組織化就是動態治理機制,農民可隨著村莊共域事務的出現而組織起來,并隨著村莊共域事務的變化而調整組織策略和形式。與此同時,組織起來的農民又可隨事件的解決而解散。
三、農民組織化的實踐基礎
農民組織化適用于村莊共域治理,村莊共域構成了農民組織化的適用場域。此外,當前我國鄉村社會也具備實現農民組織化動員的實踐基礎。
(一)農民組織化的利益基礎
上文提到,村莊共域公共性的一個表現是村莊共域事務往往是農民共同以及交織性利益的凝結。村莊共域事務所內含的農民利益的相互依存性恰恰構成了農民組織化的利益基礎,也構筑了農民組織化的內在動力。隨著城市化的發展以及現代理性觀念的進入,我國鄉村社會日漸趨于原子化,但農民之間仍存在大量相互依存的利益。
第一,同向性利益。這是指村莊農民因為面臨同一處境而存在的相同利益訴求。一般情況下,同向性利益是按個體化分布的,農民在同向性利益上不存在競爭關系。例如,部分鄉村地區面臨的農民賭博成風問題。從微觀角度來說,賭博是農民的個體行為,只對其家庭產生直接影響,具有賭博行為的不同家庭之間沒有實質性的利益關聯性。但是,當賭博成為村莊社會的一種彌漫性風氣后,其就上升為村莊絕大部分家庭所面臨的共同問題。整體性地解決賭博問題將使相關農民家庭均等受益,而不會造成一家受益一家受損的情形。因此,在賭博問題上關涉到的利益就屬于農民的同向性利益。
第二,關聯性利益。這是指在農民之間存在一定競爭與博弈性質的依存性利益。雖然農民存在對某一利益的共同需求,但由于在利益滿足的過程中存在交易成本、負外部性以及享受的先后差異,在相關公共事務中可能出現部分農民的利益相對受損而其他農民受益過多的情況。這常見于農村的生產型公共品供給領域。例如,一條農業生產路的建成使周邊農民群體都受益,但農業生產路的建設會涉及建設成本如何在利益相關農民之間分攤的問題,包括生產路建設占地應如何賠償,以及如何根據受益程度的大小分攤成本等。在此種利益類型中,農民是高度關聯的,因此屬于關聯性利益。
第三,關系性利益。這是指存在于農民之間的社會交往與關系互動中的依存性利益。此種利益類型衍生于農民的關系中。一般情況下,關系性利益的實踐形式主要受一種無形結構的影響。要重塑此種利益實踐形式,通常需要農民形成集體性共識,協力打破此種無形的結構,重構新的行為規則。當前廣泛存在于農村儀式性人情交往中的異化現象就比較典型。在結婚、生子、老人去世等儀式性人情場合中,農民之間普遍存在以禮金交換和流動為載體的人情交往關系。人情禮金的攀升以及辦酒席事件的泛化[24]已經成為困擾農民的共同性難題。由于儀式性人情交往與人們的社會關系高度捆綁,每個人都深陷其中,因此,個體化的力量難以打破此種規則。但與此同時,幾乎所有的農民又都極度期待打破這一高度異化的儀式性人情交往秩序。
村莊中以同向性利益、關聯性利益以及關系性利益為表現形式的依存性利益廣泛存在。這些利益便構成農民以組織化的行為來集體性應對的內在利益機制,也是推動農民組織化的動力源泉。
(二)農民組織化的社會基礎
農民組織化的社會基礎指村莊社會仍具有豐富的內生治理資源,并且這些內生治理資源使村莊中的農民愿意以及能夠組織起來參與村莊共域事務的治理。在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歷代王朝的更替以及新中國政權的建立都沒有從根本上打破中國鄉村的基本單元和結構。這也是在國家權力較少介入鄉村社會的情況下,鄉村社會仍能實現秩序自主供給的重要原因。此種結構成為農民組織化的重要社會基礎,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生活于同一村莊的農民都存在各種各樣的關系。這種關系既可能是直接關系,如血緣關系、伙伴關系、生產合作關系,也可能是間接關系,如在有限的村莊地域范圍內,農民通過各種直接關系了解到其他農民家庭的生活事件。生活在同一村莊的農民鑲嵌在相互交織的關系網絡中。
第二,村莊生活具有很強的歷史感和當地感。農民的祖祖輩輩都在同一個村莊生活,他們對其所在的村莊保有深刻的情感認同、文化認同以及價值認同。此種認同能生發出一種強烈的“我們感”[25]。在“我們感”的驅使下,農民不只關心自己的事情,還會關心村莊中其他農民的事情以及村莊集體的共同事業。
第三,任何村莊都存在一個等級化的權威結構,位于權威結構頂端的通常是村莊中最有威望,也最有公心,并能站在村莊整體利益角度思考問題的人。這部分人是村莊公共規則與價值的宣傳者和實踐者,是村莊中的意見領袖,發揮引領作用。
上述三點能夠實現農民的關系黏合,農民不只關心其個人利益,在一定情況下還能超越個人利益,從集體利益角度思考問題。如果其他農民遭遇不公或是合理利益受到損害,通過相關機制的引導,這些農民也愿意出來為他們爭取。同樣,在村莊集體利益受損時,這些農民也會生發出強烈的集體榮譽感。這都是農民能夠組織起來的重要條件,構成農民能夠組織起來的社會基礎。
(三)農民組織化的制度基礎
農民組織化的制度基礎包括兩個方面:一是集體土地制度,二是村民自治制度。集體土地制度奠定了同村莊農民同屬一個經濟共同體的基本制度框架,村民自治制度奠定了農民組織化運作的基本制度框架。
第一,集體土地制度。集體土地制度涉及兩種土地,即農地和宅基地。該制度的核心是農地和宅基地的所有權都歸村社集體,農民則享有均等的使用權。農村土地所有權的集體屬性說明,農民至少在經濟關系上并不是毫不相關的個體,他們需要就集體土地的分配、使用等展開協商與討論。集體土地制度構筑了農民之間的經濟共有關系,這為農民組織化提供了重要的經濟制度基礎。此外,在集體土地制度下,農地和宅基地分別只是作為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農民對其不具有獨立的產權,因而它們不能交易。這保證了農地和宅基地使用主體的純粹性與穩定性,使用主體都是村莊邊界范圍內的農民。以集體土地制度為基礎,農民之間能夠形成持續性的經濟聯系。此種經濟聯系又會進一步潤滑和強化農民間的社會聯系,從而有助于村莊社會資本的形成,使農民在其他領域的組織化成為可能。
第二,村民自治制度。農民組織化是村民自治制度在村莊社會的一種實現形式,體現了農民自我管理、自我服務的自治原則。村民自治制度對農民組織化具有重要意義。其一,村民自治制度確定了村莊治理的自治原則,并為農民組織化地參與村莊治理提供制度合法性。其二,村民自治制度為農民組織化地參與村莊治理的過程提供基本制度框架,包括規定了農民組織化適用的治理事務與治理場景、農民組織化的基本原則(比如民主集中制原則)。這有助于農民組織化過程的規范化。
農村集體土地制度以及村民自治制度構成了農民組織化的制度基礎,使農民組織化獲得了最為根本的制度化動力以及制度合法性。
四、農民組織化的運作機理
在鄉村治理中,農民組織化的關鍵機制在于建構了一種不同于且相對獨立于農民日常生活的治理場域。在該治理場域中,農民組織起來集中討論和參與村莊共域事務,開展實質性的治理活動。農民組織化是圍繞村莊共域中發生的具體事件,而將農民組織起來集體應對這一事件的工作方法與機制。因此,農民組織化是一種動態治理過程。將農民組織化并不是要圍繞處理某項具體事件形成一種實體化和常規化的治理組織,而是在于治理場域的構造,通過對農民利益、關系、情感等諸多元素的協調與平衡,達成村莊共域事務的治理,最大程度地實現公共利益。實體化或常規化運作的組織往往是組織起來的農民形成共識后的一種可能結果。農民組織化以共域事務的實質解決為導向,蘊含著主體動員與群眾參與、農民訴求的公私轉化、共識達成與集體行動等微觀運作機理。
(一)主體動員與群眾參與
動員利益相關主體、激發群眾廣泛參與是推動農民組織化的初始機制。動員是農民組織化的前提。對農民動員的方式大致有三種:一是利益動員;二是情感動員;三是責任動員。其中,利益動員又最為主要。此外,農民組織化過程中的農民動員要達到三個目的:一是讓具有強烈利益訴求的農民擁有表達空間;二是喚醒不敏感利益主體的利益意識,強化他們利用組織化的方式應對事關農民共同利益事項的動力;三是激發利益弱相關但具有較高社會威望群體的公共責任意識,發揮他們引領和整合農民分散意見的作用。
農民組織化的前兩個目的是要盡可能地推動利益相關主體的充分參與,動員他們在集中性的治理場域表達利益訴求,充分發表意見,形成強大的治理能量。以農民組織化為導向的對農民主體的動員是一種內部動員,主要回應與農民的生產生活利益切身相關的諸多問題。農民的訴求主要聚焦于生產生活本身,具有很強的具體性、實在性以及可觸摸性。由于村莊共域事務就是基于農民內部相互依存性的利益訴求生產出來的,因此這能極大拓展對農民主體動員的深度以及提高群眾參與的積極性。也可以說,農民組織化過程其實就是對所有農民全面開放的過程,也是農民的私人化訴求向農民集體性公共訴求進行轉化的重要步驟。
(二)農民訴求的公私轉化
農民組織化面對的是村莊共域事務的治理。村莊是由一個個具體的農民組成,但村莊共域事務并不是農民個體化訴求的機械性相加,而是存在一個將農民個體化訴求整合和提升為農民集體性訴求的轉化過程。這是因為個人利益的最大化與集體利益的最大化并不必然總是同步。因此,公共利益不是每個個體利益的簡單相加和量化積累的“利益的總和”,二者之間存在著一種特殊的生成機制,由此使得個體具體的利益、行為、價值轉換成為更為抽象的集體性存在[26]。這種中間機制就是農民組織化機制,其通過以下環節實現農民私人利益向農民“公”的利益轉化。
第一,農民組織化存在一個對農民主體意識的激發過程。激發農民主體意識的意義是讓組織起來的每個農民都充分認識到,他和其他農民都是作為利益主體而不是客體存在,進而形塑出農民的互為主體意識。農民的主體之“私”便向集體之“公”敞開[27],農民的思想境界也會得到提升。因此,對農民的組織化動員能打破農民在日常生活中可能存在的狹隘性和私人性。
第二,農民組織化所構筑的治理場域能夠實現農民個體利益的有序表達,并引導農民的感性趨向理性。在由農民組織化所構筑的治理場域中,集體力量能夠對所有農民表達出來的帶有高度個體化特征的利益進行有效梳理和整合,并從更為整體的層面識別出哪些是合理利益,哪些是不合理利益,以及識別出哪些是屬于真正個體化的但不能上升為農民共同利益的利益,哪些是真正屬于農民共同利益的個體化利益。組織起來的農民集體所形成的識別機制就為那些可以上升為農民共同利益的農民個體化利益提供了轉化通道。由此可見,“公共只有在群體及其他復雜的利益整合過程中才能得以展現”[28](p.208),或者說,農民共同利益意義上的“公”的利益只能由集體定義。
第三,農民組織化在實現農民個體利益有序表達的基礎上,借助民主集中制的原則完成農民訴求的公私轉化。民主集中制是根本的治理原則。整個治理過程是由集體主導,而非個人主導。具有較高社會威望的農民群體對其他農民的引導作用也需要在整合農民個體意志的基礎上進行。因此,在由農民組織化所構筑的治理場域,具有較高威望的農民群體的社會權威并非個體性權威,而是一種高度組織化的集體性權威。民主集中原則的啟動能夠起到平衡農民個體利益以及使農民個體利益通向共同利益或村莊公共利益的作用,實現“化私為公”和“以公克私”。
由此可見,農民組織化的重要性不僅在于農民個體利益訴求的表達和釋放,還在于其能從農民分散的利益訴求出發,通過民主集中機制的啟動形成“公”“私”互動,進而實現農民共同利益或村莊公共利益的有效析出。
(三)共識達成與集體行動
在村莊共域治理中,農民組織化過程中對農民的動員是以農民利益為指向的內部動員,通過組織化的力量實現農民分散利益訴求的合理化配置,完成由個體利益向村莊公共利益的跨越。在農民組織化所型構的治理場域中,村莊公意的支持性力量能夠得到深度的凝聚和整合,進而使農民能夠避免被私人利益所圍困。其中,開會是農民組織化的一種重要工作方式。正是通過連續不斷地開會,集體公意得以凝結與析出,并為組織起來的農民提供正確的利益指向,使其達成相關共識。違背共識的農民將需要承擔巨大的心理代價和承受巨大的道德負擔。如此,每個農民個體都實現了主體性升華,并成為公共化的主體。
在由農民組織化所型構的治理場域中,農民不僅實現了利益相關,還重構了道德相關、倫理相關等。多重關聯的重塑使農民成為關系性主體。以此為基礎,農民在組織化場域中形成的共識就具有了向具體治理實踐活動進一步延展的能力。這表現為農民就達成的公共事項所形成的集體行動能力:一方面體現為組織起來的農民主體間的多重聯系可對農民行為產生約束,起到抑制不合作者的作用,防止出現搭便車行為;另一方面體現為達成共識的農民能夠較好地制約行動者內部可能出現的謀利、中飽私囊以及系列的不公正行為,確保整個由共識所形成的決議按照村莊公共利益的方向執行。于是,公共利益的實現效率以及村莊正義都得到了保障,農民自我管理與自我服務的自治性目標也都得以實現。
五、農民組織化的當代價值
新時代背景下,農民組織化擔當著重要使命。一方面,經由市場、現代性的沖擊以及隨著村莊人口的大量外流,村莊內生的自發治理秩序和治理能力處于一種弱供給狀態。而且,越來越多原來農民家庭可獨立應對的私域事務不斷進入村莊共域治理的視野。另一方面,國家權力進入村莊社會的目標正經歷著重大轉型,從原來服務于外在于村莊的國家發展和建設目標,轉向為回應村莊內生治理需求的村莊內部目標。在這兩重背景下,農民組織化具有重要的當代治理價值。
(一)村莊內生問題的內部化治理機制
毛澤東同志于20世紀60年代總結出楓橋經驗,并將楓橋經驗提煉為“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鎮,將矛盾化解在基層”。隨著時代的發展變遷,楓橋經驗在具體的實踐形式上不斷發生變化,但這一基本內涵沒有改變。毛澤東同志總結出的楓橋經驗,明確了以政府為代表的國家權力和以村莊社會為主體的村莊自治權力的治理邊界,即在基層治理中,要充分發揮自主治理的力量,國家權力則主要扮演兜底角色,幫助基層社會解決自主治理無法解決的相關問題。因此,村莊不僅是國家治理的一個層級,更是村莊社會自主治理的單元。這充分說明,村莊社會是村莊內生治理問題的第一治理場域,也是村莊內生治理問題的第一化解主體。只有當村莊社會的治理資源無力化解或無效化解時,該問題才會溢出村莊邊界,進入以政府為代表的國家正式權力系統,依托國家正式權力來給予解決。由此可見,村莊社會是村莊治理的絕對主體,國家正式權力則是一種協助和補充性治理機制。
村莊社會內生治理問題體現為以農民生產生活為主要內容的村莊共域事務的治理問題。農民是處理這些事務的主導力量。其中,此處的農民不是分散的農民個體,而是組織起來的農民集體。可以說,農民組織化是一種有意識、有規劃、有組織地將村莊內生治理資源進行凝聚和整合的治理機制,也是不斷生產村莊內生治理能力的機制。將農民組織起來,以集體的方式應對村莊共域事務,能有效防止村莊內部問題的外溢。因此,農民組織化是一種將村莊內生問題內部化的治理機制,是村莊治理的安全閥。
如果很多本來可由村莊內主體解決且應該由村莊內主體解決的問題都外溢出村莊,進入正式的政府系統,那么不僅會造成有限的政府行政資源的巨大消耗,而且無益于鄉村社會內生治理秩序的生成。此外,政府的過多介入,還會造成矛盾焦點的轉化,鄉村社會內部矛盾會進一步演化為農民與國家之間的矛盾,造成國家與農民的對立化。因此,落實農民組織化這一治理機制,不僅能極大緩解國家治理壓力,而且有助于鄉村生產生活秩序的良性供給。
(二)國家治理供給與村莊治理需求的有效銜接機制
在現代國家建設背景下,國家權力有強烈的下鄉需求,且主要是借助資源下鄉的方式進入鄉村。這既是建構國家合法性的重要步驟,也構成了鄉村善治的支持性力量。此外,當前國家治理鄉村的目標與鄉村社會本身的目標呈現出空前一致性,即都是服務于農民的美好生活。這為國家與農民的有效合作,以及農民迎接國家權力下鄉奠定了基礎。上文多次提到,農民的絕大多數生產生活事務都屬于共域事務,國家力量不便于直接進入。
國家在村莊共域治理中的角色需要重新定位。國家在進行治理供給的過程中,應該發揮制度供給與資源供給的作用,資源下鄉的治理過程仍然需要依靠鄉村社會自主完成。具體的完成方式就是將農民組織起來,實現農民組織化。因此,農民組織化可作為一種國家治理供給與村莊治理需求的銜接機制:一是實現村莊分散治理需求的集中化表達,完成村莊分散訴求從“私”到“公”的轉化,確定國家治理供給的具體對象與目標;二是實現國家治理向村莊治理的轉變。農民表達公共品需求,且這一需求與國家治理供給目標有效對接后,還伴有國家治理供給的落地過程。這涉及國家治理向村莊治理的轉變。農民組織化就是這樣一種村莊內部治理機制,能實現國家治理要求的內部化,重塑與強化村莊治理的主體與實體地位。
在國家依托資源下鄉來實現權力下鄉的背景下,國家與農民要形成良好的配合和銜接,特別是國家要賦予農民表達利益訴求與公共品需求的權利與空間。這同時說明,國家資源的合理定位應該是以村莊生產生活秩序為中心的公共品供給,解決“一家一戶難以解決,或解決起來不劃算”的公共事務。農民組織化能實現國家資源的有效落地,將國家治理資源有效轉化為農民集體的公共治理資源,將之嵌入村莊治理的軌道中,實現國家治理供給與村莊治理需求的有效銜接。
(三)治理效率與治理正義的有機平衡機制
“治理有效”是農業農村現代化的內在要求。具體到村莊治理,治理有效包括兩個層面的內容:一是經濟意義上的效率層面,二是道德意義上的正義層面。前者涉及村莊治理的工具理性,后者關涉村莊治理的價值理性。然而,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在村莊治理中并不必然同向而行,兩者間可能存在張力和沖突,如效率消解正義或是正義消解效率。治理有效則意味著村莊治理要達到效率與正義的平衡。
治理效率可分解為兩個維度:一是對村莊共域事務的回應速度;二是治理資源投入與治理產出的比例。就前者而言,通常是離問題發生的場域越近,治理主體越能迅速反映。農民深度嵌入村莊的生產生活體系之中,一出現問題,他們就能迅速地感受到,進而尋求解決方案。因此,農民自身就是能夠迅速回應這些問題的最為有效的主體。后者主要體現在要以最少的資源投入獲得最大的治理產出。
治理正義主要反映村莊農民的政治心態,“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公平感是村莊治理的價值追求。僅僅只講究治理效率,而不講究治理正義,必然會影響整個村莊農民政治心態的平衡,從而引發治理合法性危機。如果說治理效率主要聚焦于村莊事務的解決本身,那么治理正義則聚焦于村莊農民關系和利益的均衡。
農民組織化能較好地化解治理效率和治理正義之間的張力。通過農民組織化的治理途徑,治理效率和治理正義實現了互通。這取決于農民組織化本質是一種村莊內部治理機制。一般來說,農民個體的利益訴求有差異,甚至會出現利益訴求相悖的情況。如果村莊治理按照私的邏輯去治理,當中必然會遭遇村莊正義難題,也會使村莊公共治理資源服務于私人利益。而村莊治理效率是基于村莊公共治理層面的效率。農民組織化便能將農民個體私人訴求整合為村莊公共訴求,當通過組織化的渠道形成一種集體性的公意時,農民集體所作出的公共選擇就是一種利益最大化的選擇。此外,農民組織化也是一種迅速回應農民需求的方式。而且,在農民共識執行與落地的過程中,組織化的農民內部所形成的自我監督體系也有利于資源的公共化投入,使其不至出現無謂的耗散與浪費。更進一步說,通過組織化路徑所形成的公共選擇其實就是農民利益博弈與平衡的結果,是對農民關系的重要回應。組織化農民所形成的公共選擇不僅是效率最大化的選擇,也是最能體現村莊正義的選擇。因此,農民組織化是實現村莊治理效率與治理正義的有機平衡機制。
六、總結與討論
新時代背景下,立足鄉村治理視角對農民組織化問題展開系統研究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與學術價值。研究認為,村莊共域是農民組織化在鄉村治理中的應用場景,村莊共域的公共性、地方性以及實踐性特征與農民組織化的治理方式具有高度契合性。此外,當前中國村莊社會仍具備對農民進行組織化動員的利益基礎、社會基礎以及制度基礎。農民組織化過程中所內含的主體動員與農民參與、農民訴求的公私轉化,以及共識達成與集體行動等多種運作機制,極大保證了農民組織化治理效能的發揮,能夠實現村莊內生問題的內部化、國家治理供給與村莊治理需求的有效銜接,以及村莊治理效率與治理正義的有機平衡,具有重要的當代治理價值。
從當前中國鄉村治理的形勢來看,國家權力借助資源輸入的方式強力下鄉已經構成形塑鄉村治理格局的重要變量。在實際的鄉村治理實踐中,全國農村都呈現出明顯的行政治理主體替代村莊自治主體的趨勢,行政治理主體成為承接國家力量與國家資源的主體,村級治理趨于行政化,農民在村級治理中被客體化。可以說,當前村莊治理向行政治理的轉型并沒有取得“治理有效”的結果,反而引發一系列不良后果,具體表現為村莊內部沖突的外部化,農民與代表國家權力的地方政府成為沖突雙方,政府在基層的合法性遭受質疑。而且,在大量資源輸入鄉村的過程中,國家治理供給與村莊治理需求存在明顯錯位,資源投入方向存在偏差。農民的治理需求不僅沒有得到滿足,反而還因為釘子戶干擾、國家資源投入偏差等原因而在一定程度造成了村莊正義被消解的結果,引發農民普遍性不滿。
因此,在國家整體試圖對村莊實行“有為而治”[29](pp.12-15)的情況下,我們需要明確村莊治理的絕對主體以及國家權力的邊界問題。農民組織化命題的提出就意味著村莊共域治理的性質與特征仍然呼吁農民自主參與治理,呼吁農民集體成為供給村莊生產生活秩序的絕對主體。國家“有為而治”的方式應該是為村莊治理提供必要的資源和制度支持。高度組織化的農民則是對國家供給的資源與制度進行內部化使用的主體。我們需要充分重視農民組織化在國家治理與村莊治理中的重大戰略意義,高度明確中國村莊社會到底需要誰來治的問題,從而合理設計各方治理主體在村莊治理中的結構性關系,確立農民不僅是治理的客體同時也是治理的主體這一主客統一的觀念,加快推動鄉村治理現代化。
參考文獻:
[1]葉敏.政黨組織社會:中國式社會治理創新之道[J].探索,2018,(4).
[2]李斌.中共引領鄉村革命與改造的“社會組織化”策略——基于1920—1950年代農民協會與農業生產合作社創建的歷史分析[J].安徽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3).
[3]賀文樂.新革命史視野下“組織起來”之考察——以晉西北抗日根據地為例[J].歷史教學(下半月刊),2016,(1).
[4]唐皇鳳.組織化調控:社會轉型的中國經驗[J].江漢論壇,2012,(1).
[5]郭為桂.“組織起來”:中國近代化進程中的基層治理變遷[J].黨史研究與教學,2015,(6).
[6]嚴靜峰.組織化的力量:建黨百年的經驗與新型文明的生成[J].經濟社會體制比較,2022,(1).
[7]田孟.農民組織起來的目標是維持農村的基本秩序——評《組織起來:取消農業稅后農村基層組織建設研究》[J].中共寧波市委黨校學報,2014,(2).
[8]袁永康.當務之急:把農民組織起來[J].經濟縱橫,1994,(2).
[9]徐旭初,金建東,嵇楚潔.組織化小農與小農組織化[J].學習與探索,2019,(12).
[10]文軍,盧素文.鄉村治理中的農民組織化:何以可能,何以可為?[J].人文雜志,2022,(11).
[11]王名,蔡志鴻,王春婷.社會共治:多元主體共同治理的實踐探索與制度創新[J].中國行政管理,2014,(12).
[12]賀雪峰.鄉村振興的前提是農民組織起來[J].決策,2021,(7).
[13]毛一敬,劉建平.社會再組織化與村級治理有效——基于湖北“雁子工作室”治理經驗的實證分析[J].華中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4,(1).
[14]黎光壽.杜潤生:讓農民建立自己的組織[J].中國改革(農村版),2004,(4).
[15]杜鵬.一線治理:鄉村治理現代化的機制調整與實踐基礎[J].政治學研究,2020,(4).
[16]孫興全,簡佩茹.《公域秩序與公域治理的新政治經濟學》之四公域與私域具體界分[J].財政監督,2011,(12).
[17]黃宗智.集權的簡約治理——中國以準官員和糾紛解決為主的半正式基層行政[J].開放時代,2008,(2).
[18]趙曉峰.公域、私域與公私秩序:中國農村基層半正式治理實踐的闡釋性研究[J].中國研究,2013,(2).
[19]杜姣.村莊治理層次與村莊秩序供給——兼論國家力量如何進入村莊[J].教學與研究,2023,(2).
[20]唐達孝.對農民組織起來的再認識[J].發展論壇,1997,(11).
[21]賀雪峰,等.南北中國:中國農村區域差異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
[22]王德福.組織起來辦小事——理解農村集體制的一個視角[J].新建筑,2018,(5).
[23]陳芳,方長春.家庭養老功能的弱化與出路:欠發達地區農村養老模式研究[J].人口與發展,2014,(1).
[24]杜姣.農村儀式性人情異化后果及其矯正[J].長白學刊,2021,(1).
[25]楊華.女孩如何在父姓村落獲得人生歸屬?——村落“歷史感”與“當地感”的視角[J].婦女研究論叢,2013,(2).
[26]褚爾康.公共管理“公共性”價值的集體意向性分析[J].中國行政管理,2020,(11).
[27]杜鵬.土地與政治——集體土地制度的政治社會學研究[D].武漢:華中科技大學,2018.
[28][美]弗雷德·德里克森.公共行政的精神[M].張成福.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
[29]呂德文.有為而治:節儉、高效與鄉村治理現代化[M].北京:東方出版社,2023.
[責任編輯:張英秀]
The Governance Logic and Contemporary Value of Farmer Organization
Du Jiao
(Wuhan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72)
Abstract:Organizing the masses is an important work experience for the CPC to carry out revolutionary cause and national construction. In the rural social field, organizing the masses mainly refers to organizing farmers. In the context of the new era, it is of grea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and academic value to conduct comprehensive and systematic research on the issue of farmer organiz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ural governance. Research suggests that village public domain is an application scenario of farmer organization in rural governance, and the public, local, and practical characteristics of village public domain governance are highly compatible with the governance methods of farmer organization. In addition, the current Chinese village society still has the interest, social, and institutional basis for organizing and mobilizing farmers. The various operational mechanisms involved in the process of farmer organization, such as subject mobilization and farmer participation, public-private transformation of farmer demands, consensus achievement and collective action, greatly ensure the effectiveness of farmer organization governance, and achieve internal governance of village problems, effective connection between national governance supply and village governance demand, and organic balance between village governance efficiency and governance justice.
Key words:rural internal governance, farmer organization, village public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