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釣

肥佬三這次招聘漁工可說是孤注一擲了。

肥佬三本名張三，因他肥胖，腆著大肚子，人送他外號肥佬三。他搞建筑賺了錢，見近年有人在海灣搭漁排養魚發了，便眼紅耳熱了，也投資在海灣搭建了一個大漁排。

他雇人養魚，不少漁排也是如此。

他放養黃花魚，隔三岔五駕小船去漁排，看看養魚情況。

他養了兩季魚，第一季虧本，第二季持平，這樣下去投資的錢不是打水漂了？鄰近的漁排都賺錢，他想定是漁工的問題。他先后辭退兩名漁工了。事不過三，他咬咬牙，下狠心再招一名漁工，若再不賺錢，就賣掉漁排不養魚了。

這次應聘的竟是一對50來歲的夫婦。肥佬三皺起眉頭，瞪大眼球打量他們：個頭都不高且瘦，黑不溜秋的。他想，要是在海上遇上一陣大風，豈不把他們吹到海里？

他冷冷地說：“我只招一個人干活，工錢每月2500元。”

男人說：“這個我知道，我老婆只是有個照應。”

他依然冷淡：“你會養魚嗎？”

男人揚起濃黑的眉毛，說：“我十幾歲起就在海上打拼了，魚的脾性我都了解。干好有獎勵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他猛然想起“重獎之下必有勇夫”這句話，盤算了好一會，說：“每造結算盈利超過6萬部分獎勵40%。”

男人笑著說：“那我盡力賺你的獎勵。”

他又打量了他們一番，說：“丑話說在前頭，如發現私自抓我的魚吃或賣，絕不輕饒。那你們先來試用三個月吧。”

男人說：“且慢，我還要看看你的漁排呢。”肥佬三有些愕然，轉念又想，先讓他們熟悉環境也好，便駕著小船送他們去漁排。

夫妻倆一前一后在漁排上看了每一個網箱，又鉆進靠邊的小屋子里看，床小一點，兩人睡就顯得窄了。靠邊一張小桌，上面放著氣爐及鍋盆之類。靠里角落開一個三十厘米見方的口，通常是用于排便的。男人湊近方口看了一會，黑瘦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從小屋里出來，男人表示同意給他養魚。

過了兩天，肥佬三在網箱里放了黃花魚苗。那些魚苗閃著金光，擺著尾巴歡快地游動。夫婦倆便開始了漁排上的養魚生活。

肥佬三細細地向男人交代了一番，諸如一天喂幾次料，要細心觀察魚吃料情況，掌握好下料的量，不能浪費等。男人連連地“嗯”著，其實他不但養過魚，還釣過魚，拉過網，比肥佬三更在行。

肥佬三總結了教訓，認為以前養得不成功，也與管理不到位有關。這次他上漁排的次數多了，并且會突然襲擊。他每次上來，幾乎都是見男人在漁排上轉，而女人總是躲在小屋里。在他眼中，這女人是個懶人，有點瞧不起她。

過了一個月，肥佬三見魚的長勢比以往好，核實后發現用料卻比以前少，心里暗暗高興。不過他也明白行百里者半九十的道理，不到最后難見分曉。

當魚養了至三個多月的時候，一個熟人向肥佬三打了小報告，說早上見那對夫婦從漁排搬下塑料桶，放在泡沫小舟上，女人棹著向那邊的碼頭駛去，定是偷魚去賣。他頓時怒從心頭起。

第二天一早，他便來到海邊守候，遠遠盯著他的漁排。過了一會兒，果然見那對夫婦從漁排上搬下塑料桶。他馬上駕著岸邊的小船向漁排駛去。將近漁排時，夫婦見到他，都僵著不動了。他把小船靠近，男人先開了口：“我們釣了魚，拿去賣。”

他臉上的肥肉顫動一下，冷冷地問：“從哪里釣的？”

男人說：“從海里釣的。”說著拿一個網兜在桶里撈起一網兜魚，是泥猛、白目、沙錐、立魚，在網兜里跳動。

他驚疑地問：“你們夜晚也釣？”

男人笑著說：“我們在床前那個小口里下釣的。我們買了一張馬匣床，半躺著垂釣，還一邊品茶呢。我累了就換上妻子，妻子累了我又上陣。白天也輪換著釣。”

這樣垂釣聞所未聞。他心生幾分羨慕，問：“一天釣了多少？”

男人說：“二十多斤吧，有三百多塊錢。不是看中這一點，我會來打你這兩千多塊錢的工？假如換上你，也許釣不了幾條。釣魚要靠技藝，我一會看水流，二會自制一種香餌，三會憑手感適時起釣。我還釣上不少小魚，給你喂魚呢，不然你的魚長得這么好？我等著領你的獎金呢。”說著朗朗地笑起來。

他也笑起來：“你能領到獎金，敢情好。”

五個來月過去了，這造魚果然好收成，獲利九萬多，他們夫婦也領了一萬二千多塊獎金。肥佬三盤算一下，他們一年收入有十五六萬，比他網箱的獲利還多。

肥佬三悟出了一個道理，他們夫婦賺錢靠的是勤勞和智慧，他賺錢靠的是資本和管理，管理也靠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