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禮

二狗拎了兩條好煙，摸黑來到村主任家，老婆讓他找村主任申請塊宅基地，準備給兒子建房結婚用。

正在整理賬目的村主任，明白二狗的來意后，笑著把二狗拎來的煙擋了回去，沒說批，也沒說不批。

二狗回屋后，兩口子納悶起來，難道村主任嫌這煙差？不能啊！縣煙草專賣店買的，高檔煙。

“你個天殺的，還不是你做的好事，人家逮到機會了，不卡你才怪。”二狗的婆娘開口怒罵、杏眼圓睜。還別說，二狗婆娘這雙杏核眼，仿佛是兩顆精心雕琢的黑曜石。

“我干啥了？”二狗這下可急眼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過村主任。

“你傻呀，前年換屆選舉的時候，咱給大家拿煙提酒的，花了幾萬塊，結果呢？村主任沒當上，還丟了人。你看看人家村主任，沒送煙沒送酒的，高票當選。你倒好，貼了煙酒不說，還把人得罪了。爛泥糊不上墻。”二狗婆娘沒完沒了地數落著。

原來，二狗為了能當上村主任，在婆娘的授意下，他可花了不少心思，暗地里使過很多手腳，但不管如何使勁，實力還是相差太遠。全村八百多村民參加選舉投票，候選人包括二狗總共三個，村主任的總票數就有七百張，二狗只得了四票。二狗心里明白，這四票，一張是光棍牛二投的，其余三張就是自己和婆娘、兒子投的。

“難道村主任就為了這事卡我？這也不能啊，不是公平競爭嗎？”二狗思來想去，就是摸不透村主任的心思。

隔幾天，二狗又拎上那兩條煙，這回又加上了兩瓶好酒，再次走進村主任家。還跟上次一樣，村主任笑著看看二狗，又掂掂裝酒煙的袋子，笑著說：“二狗啊，這回還是不行。按理說，兒子結婚是大事，生兒育女防備老嘛。可你也知道宅基地緊張，咱得照章辦事兒。”

二狗望著村主任，心里直發毛，他心想：村主任這是啥意思？簡直是油鹽不進，不食人間煙火了。

二狗氣憤著要走，卻被村主任攔了下來，村主任道：“二狗呀，我看你這人就是死板，不懂得變通。我又不吃煙酒，要是被人看到了多不好。這樣吧，你家還有雞蛋嗎？哦，最好是鵝蛋，鵝蛋補人，帶了鵝蛋，我帶你找個建新房的地方。”

二狗是村里的養殖大戶，養殖場在半山坡，家里有的是雞蛋、鴨蛋、鵝蛋。鬧了半天，船原來彎在這里。二狗笑瞇瞇地說：“主任想要鵝蛋啊，咋不早說，我這就回去，幫你裝兩菜籃來。”

“兩菜籃倒不用，幾十個就好。今天太晚，明天一早吧。”村主任說。

回來給老婆一交代，聽說給安排宅基地，婆娘直接抓了幾只老母雞大白鵝，當然還有兩筐雞蛋鴨蛋鵝蛋。

天剛亮二狗就到了，村主任迎出屋，對二狗說：“我這幾天腰疼，挑不了東西，家里養雞不方便，你就幫我挑到那個空屋里先養著吧，順便找個蓋新房的地方。”

二狗說：“這行呀，送到哪里都行。”

半路上，村主任又說：“二狗，你還挑得動嗎？要不歇一歇再走？”

二狗咬緊牙關說：“還行，扛得住，扛得住。”

出了門，村主任在前邊走，走得腳步生風，二狗在后邊低著頭攆，攆得熱氣騰騰，東倒西歪。

左拐，右拐，照直走，再右拐，左拐……

一路碰上不少起早下田的村民，二狗的頭壓得更低了。二狗心里嘀咕著：“村主任這人不知咋想的，如今拿東西都不背人了，搞得我自己都怪難為情的。”

越走人越多，越走人越累，二狗的頭更低了，真心不愿讓人看清自己，兩眼只盯著村主任的腳后跟。

謝天謝地，娘唉，村主任終于停下了腳步，用手朝前邊那大門一指，說：“到了，二狗你先挑進去吧，抓緊在這里蓋樓房。”

二狗抬頭一看，傻眼了——前邊的破土屋正是住著自己七十多歲老娘的屋。

二狗這才想起，自己的爹去世一年多了，他都未曾踏進過這道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