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去年開始,不少CEO迎來職場上的至暗時刻。其中汽車行業是重災區,從極越、哪吒、零跑、保時捷到歐洲汽車巨頭Stellantis,CEO都有淘汰和更換;即便是消費行業,從星巴克到雀巢等也都換了CEO。
首席執行官倒計時
年關在即,極越汽車CEO夏一平卻迎來職場倒計時。
2024年12月11日,5000多名極越員工措手不及,工資停發、社保斷繳。次日,數十名極越主播和銷售開始在官方直播間在線求職。
成立僅3年,這個被百度和吉利兩個大佬兜底、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明星造車企業突然潰散。所有矛頭都指向CEO夏一平。
入職極越汽車前,夏一平曾在福特汽車、菲亞特克萊斯勒等汽車公司工作,還有摩拜單車的創業經驗,憑著懂車、懂互聯網的履歷光環,被百度看中。
不過極越鯨落,倒是為造車圈留下了一波商戰物料。雷軍因“賬上為員工預留18個月工資”上了熱搜,保時捷、寶馬、領克汽車紛紛跑到極越求職直播間狂刷禮物,好笑的是連自身難保的哪吒汽車也來湊熱鬧。
比起夏一平,哪吒汽車前CEO張勇的下崗要來得體面。也是這年12月,從互聯網消失半月的張勇確認從哪吒汽車CEO轉任公司顧問,由創始人方運舟兼任公司CEO。
張勇與方運舟都是1975年出生,是合肥工業大學汽車與拖拉機專業的同學,知根知底。張勇曾評價與方運舟“是最佳搭檔,彼此配合默契,關系和諧,他有包容和寬廣的胸懷”。
最重要的是,吃肉也沒有忘記兄弟。招股說明書曾披露,張勇2023年的總薪酬為3099.4萬元,僅次于方運舟的4767.5萬元。其中工資及薪金約232萬元,其余大頭是股份支付。如今哪吒汽車因銷量下滑陷入財務危機,找CEO背鍋順理成章。不過方運舟也算厚道和明智,并未把責任推給前任,而是坦陳困難,號召“向著困難再出發”。
即便是銷量和口碑都不錯的零跑汽車,也發生了高層管理人員動蕩的情況。離職的是聯合創始人兼總裁吳保軍,官方原因是合同到期不再續聘。吳保軍在微博回應離職消息則稱,自己“超預期達成了我來公司之前簽署的聘用協議三大目標”,然后又說:“職業經理人也是一名員工,員工對于龐大的企業組織來說,是弱勢的,是無助的。”明顯與零跑汽車不是和平分手。
除新能源車圈外,全球其他行業的CEO也同遭坎坷。
2024年12月2日,英特爾CEO 帕特·格爾辛格突然宣布離職,原因是董事會認為他未能有效帶領公司追趕英偉達。帕特在英特爾工作了33年,但公司并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2024年以來,英特爾股價下跌了約50%,正面臨著被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除名的風險。此外,還有消費行業的兩大巨頭——雀巢和星巴克,都于2024年8月更換CEO。原因是在任成績不好,企業業績出現了負增長。
我創辦,我掌柜
國人接觸CEO這個崗位的時間其實并不長。
CEO譯為“首席執行官”,20世紀60年代起源于美國。當時,公司傳統的“董事會+總經理”模式被認為在決策和執行之間存在信息傳遞效率低下等問題,影響快速決策和執行能力,CEO制度應運而生,其職責來自董事會對一部分決策權的讓渡,主要對企業經營負責任。
首席執行官制度于2000年左右進入中國。中國第一個稱呼自己為CEO的企業家是海爾集團的張瑞敏。他解釋設這一職位,是國際上通用的一種企業管理方式。
20多年來,大眾曾對這個職位有過仰望,認為其有無限權力。但如今迷思已被打破,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CEO本質上不過是一個“高級管理者”,只有相對權限。同時,企業真正的管理層也在反思,CEO制度是否還能適應時代所需。
夏一平就是這樣一個典型被質疑的案例。通知極越全員就地解散的第二天,夏一平現身公司直面千夫所指。嬉皮笑臉又理直氣壯的真正目的,是把身上的鍋甩回去——“因為百度是大股東,所以要有信心。”
媒體人程苓峰坦言,恰恰是這一句,“最震撼我心”。程苓峰認為,這種不用負全責的模式,在過去已被驗證失敗太多次,不管是騰訊和Groupon(美國知名團購網站)成立合資公司搞外賣,還是周鴻祎聯合華為和酷派造手機,都證明了這種強強聯合、再找一個CEO的三角形,是一個“死局的結構”,因為面對一個新事業,真正的決策者是要自己決定一切的。只有把全部身家壓上去,才會把自己視作行業的命運共同體,激發強烈信念感,請職業經理人就不是“真梭哈”(撲克游戲術語,意為全押)。
放在夏一平身上,集度(極越汽車的前身)誕生之初就不是為了賣車,而是承載百度入局自動駕駛技術的Demo(樣帶)。為極越找個CEO,相當于為Demo找一位產品經理。找人的格局從一開始就有限,再加上潛意識里有百度和吉利汽車兩大金主兜底,就埋下了今天的伏筆。在極越事件中,沒有贏家,但受損最小的仍數夏一平。在他隨后發布的道歉長文中,字里行間已為自己的下一次創業做了鋪墊。
這種局面肯定不會被創始人允許。2024年6月,周黑鴨原行政總裁、執行董事張宇晨因個人發展原因申請離職,創始人周富裕親自上任CEO。一上一下的背后盡是無奈:一方面,周黑鴨近年業績下滑,公司市值跌破40億元港幣大關,而上市時市值超過150億元港幣;另一方面,張宇晨的年薪在年年增長。財報披露,2020—2022年,張宇晨的年度總酬金分別高達670.8萬元、1169.7萬元和1282.8萬元,而他的前任郝立曉在2017年的總酬金僅為133.6萬元。
重回一線的創始人并不在少數。先有巨人網絡的史玉柱、嗶哩嗶哩的陳睿重返一線,后有蘇寧易購董事長張近東回歸,以及隱退8年的美特斯·邦威創始人周成建以直播帶貨方式重新出山。
放眼全球來看,谷歌聯合創始人謝爾蓋·布林在2024年也公開表示,他已重返谷歌一線工作,專注于人工智能相關研發,以彌補當年“太膽小”造成的遺憾。
然而,創始人回歸也不是萬能藥。創始人重回一線,固然給企業員工帶來了希望,但決定一個企業生死的,是清楚并擁有應對行業變化的新邏輯。唯有如此,企業方能獲得更大發展,普通員工才能獲得更多工作和溢價機會,而不是人財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