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創造綠色就業是實現綠色低碳轉型和就業穩定增長協同增效的關鍵。按照概念—測度—驅動因素的邏輯主線,本文系統梳理了國內外綠色就業相關的前沿文獻,并從行業、企業產品和生產過程及職業等視角,橫向對比綠色就業概念的內涵與外延。結合各國綠色就業識別與測算的實踐,從“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兩個角度歸納總結綠色就業的測度方法,評析其不足和挑戰。在此基礎上,從環境政策、技術創新和產業發展等維度,進一步梳理了驅動綠色就業發展的因素。最后,展望該領域未來可拓展的研究方向。本文對推動中國綠色就業領域研究發展,深化就業結構綠色轉型認知,促進更充分更高質量就業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關鍵詞:綠色經濟轉型;綠色就業定義與測度;文獻綜述;研究展望
作者簡介:蒯文婧,湖南大學經濟與貿易學院助理教授(長沙410006);米銀霞,廣東財經大學金融學院講師(廣州510320);王輝,湖南大學經濟與貿易學院副教授(長沙410006)
基金項目:湖南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我國綠色就業的規模測度與提升路徑研究”(22JD008);湖南省自然科學基金項目“我國勞動力就業綠色轉型的潛力評估與驅動路徑研究”(2025JJ60445);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十四五”規劃 2022 年度學科共建項目“異質性產品空間視角下外需沖擊影響企業自生能力的效應與機制研究”(GD22XYJ15)
DOI編碼: 10.19667/j.cnki.cn23-1070/c.2025.02.007
2023年,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新質生產力”這一全新的經濟學概念,而新質生產力本身就是綠色生產力。①歸根結底,“人”才是綠色生產力的根本源泉,無論是綠色低碳技術研發創新,還是綠色科技成果轉化應用,都離不開以“人”為本的綠色就業的支撐。在可持續發展背景下,綠色低碳轉型的持續推進不僅深刻改變了傳統行業的運營模式,激發了新興行業的綠色融合,更引發了現代職業體系的重塑,一系列新興綠色職業應運而生,從而催生了大量綠色就業。綠色經濟發展與綠色就業創造互促共生:一方面,在綠色經濟轉型過程中,諸如新能源開發、節能環保及清潔技術研發等,孕育了大量的直接與間接綠色就業,不僅涉及新型綠色職位的創造,更增加了在職人員綠色低碳技能的要求;另一方面,綠色就業是推動綠色生產力發展的核心支撐,亦是培育新質生產力的內在要求,不僅能直接促進環保和清潔能源產業發展,也能實現傳統產業的綠色改造和技術升級,從而推動整個社會經濟體系朝向低碳環保的方向發展。①可見,創造綠色就業能實現綠色低碳轉型和就業增長協同發展,正逐步成為拉動綠色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
在此背景下,諸多發達國家開始關注綠色經濟部門生產與就業的統計數據,以便有效評估綠色經濟政策對勞動力市場的綜合影響,并制定有效的政策保障平穩實現經濟體綠色低碳轉型。在部分發達國家,綠色就業規模已成為衡量低碳綠色經濟轉型進程的重要指標,綠色就業被認為是鏈接經濟增長和環境保護的關鍵橋梁,創造高質量綠色就業能夠實現二者的“雙贏”。在此基礎上,部分發達國家切實付諸于行動:如英國前首相鮑里斯·約翰遜提出了“綠色工業革命計劃”,旨在通過政府高達120億英鎊的投資來創造約25萬個綠色高技能工作崗位;美國前總統拜登成立了“美國氣候隊”,旨在為美國年輕人提供綠色工作領域的技能培訓,如太陽能板安裝與家庭保溫等,以應對氣候變化帶來的挑戰;加拿大同樣實施了針對青年從業人員的綠色就業工資補助項目,旨在支持近280個以綠色職業為重點的青年職位。中國政府在推動綠色可持續發展和綠色就業方面亦展現了大國擔當,相繼提出了《關于加快建立健全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經濟體系的指導意見》《關于加快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的意見》,特別是在《關于實施就業優先戰略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的意見》中明確提出,“增加綠色就業新機會,積極發展節能降碳、環境保護、生態保護修復和利用等綠色產業,推動綠色發展和就業增長協同增效”②。因此,立足全球視野,綠色就業的發展和創造,對于經濟體實現綠色低碳轉型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
近年來相關文獻的數量顯著增長。據Web of Science數據庫統計,截至2024年10月,與綠色就業相關的英文文獻高達6020篇;而中國知網(CNKI)數據庫顯示,中文文獻僅有296篇,③表明綠色就業相關研究在英文文獻中的討論更為普遍和成熟,而中文研究相對匱乏。鑒于綠色就業本身所涵蓋的領域廣泛且內涵豐富以及各國所處經濟發展階段的非同步性,其概念界定和量化評估的復雜性也隨之增加。因此,明晰綠色就業的內涵和外延,有效測度和評估綠色低碳轉型對勞動力市場的影響以及綠色就業發展的經濟和社會效應,對于推動全球經濟綠色轉型和勞動力市場低碳發展至關重要。
為此,本文沿著綠色就業的概念—測度—驅動因素這一邏輯主線,對綠色就業領域的文獻進行系統梳理,首先總結歸納了現有綠色就業的概念界定。在此基礎上,分別從“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兩個角度系統梳理了當前綠色就業的測度方法以及驅動綠色就業發展的因素。最后,總結評述了現有測度方法存在的局限性,力圖勾勒出未來研究可拓展的方向,以期為政策制定者提供準確的綠色就業數據統計與報告方法,同時為國內學者在該領域的進一步研究提供理論基礎和研究啟示。
(一)從“可持續發展”到“綠色經濟”
自1987年聯合國布倫特蘭委員會在其報告《我們共同的未來》中首次提及“可持續發展”的概念以來,其核心理念逐步深入到了經濟發展、環境保護及社會福祉的各個方面。“可持續發展”模式強調的是維持以資源高效利用與生產過程環保的經濟可持續、以維護生態健康與保障生物多樣的環境可持續及以社會公平正義與機會均等可得的社會可持續三者之間的平衡。
隨著可持續發展模式的不斷深化和擴展,“綠色經濟”開始作為實現可持續發展的一種具體方式出現。1989年,英國環境經濟學家David Pearce在其著作《綠色經濟發展藍圖》中將“綠色經濟”系統地闡述為以生態經濟和知識經濟為基礎,以市場為導向,旨在實現經濟與環境和諧共生及可持續發展的經濟形態。①相較于“可持續發展”,“綠色經濟”重點凸出可持續發展下的再生能力,其基本特征在于實現經濟產出變化率與該過程中消耗的環境資產的系統性脫鉤。該定義強調,經濟發展必須在自然環境和人類社會的可承載能力范圍之內進行,避免因片面追求經濟增長而導致的社會分裂和生態危機。1992年于巴西里約熱內盧舉行的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UNCED)進一步將“綠色經濟”的發展理念推向全球,通過《里約環境與發展宣言》和《21世紀議程》強調了全球環境合作對于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必要性,并呼吁各國政府和企業采用“綠色經濟”的發展模式來應對環境挑戰。在此階段,“綠色經濟”發展理念在實踐推廣中仍局限于其環保視角,被視為改善環境的一項被動舉措。
2007年,聯合國環境規劃署(UNEP)首次從官方層面將“綠色經濟”定義為“重視人與自然協調發展且能創造體面高薪工作的經濟”。2008年全球經濟危機之后, UNEP啟動了“全球綠色新政”和“綠色經濟倡議”,旨在通過發展可再生能源、提高能效、促進綠色技術應用和產業發展等措施,來創造更多就業機會與促進經濟增長,進而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②此后,“綠色經濟”逐漸成為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各國紛紛制定和實施相關政策以推動綠色技術創新與產業轉型,以應對全球氣候變化和環境危機。在這一階段,對“綠色經濟”的探討不再局限于環保的單一維度,而是擴展到了經濟系統的整體轉型,強調尋求生態環境和經濟發展之間的平衡。
2010年,隨著綠色發展理念的不斷深入,UNEP對“綠色經濟”的定義進行了修訂,強調其旨在為“增進人類福祉和社會公正,并顯著減少環境風險和生態稀缺性的經濟”③。這一修訂的貢獻在于重點突出了綠色經濟在促進社會福祉和環境可持續性方面的雙重目標。隨后,歐洲環境署(EEA)進一步擴展了這一概念,強調了政策和創新在提高資源利用效率中的關鍵作用。④2012年6月,在里約熱內盧舉行的聯合國可持續發展大會(Rio+20 Conference)上,“綠色經濟”發展模式被明確指定為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重要途徑。⑤大會強調,綠色經濟的核心思想是通過資源高效利用、減少污染和廢物排放、保護生態系統以及促進社會公平,來實現經濟增長和環境保護的雙贏局面。至此,“綠色經濟”的發展目標全面拓展到了社會系統,被視為促進生態保護、經濟發展以及社會公平協同發展的經濟模式。這種模式強調了在經濟發展過程中實現環境和社會目標的重要性,為全球可持續發展實踐明確了具體的方向。
隨著環境經濟學理論的不斷創新,“綠色經濟”被賦予了更為深刻和寬廣的內涵,成為以生態承載力和環境容量為基礎,貫穿于資源、生產到消費各個環節的節約、低碳、高效、循環等措施的經濟形式,目的是實現自然、社會、經濟的和諧可持續發展。在中國,“綠色經濟”發展模式已經深入到了制度政策設計、產業結構轉型以及綠色技術創新等各個方面,其理念與國家的“雙碳”目標——即碳達峰和碳中和目標緊密相連,成為實現這些目標的重要舉措。
(二)從“綠色經濟”到“綠色就業”
“綠色經濟”發展理念與模式的持續推進,不僅細化了傳統勞動力市場的綠色工作劃分,更是在綠色技術創新、產業綠色轉型及相關政策的推動下催生了諸多綠色新型職業。這些綠色工作吸納的勞動力共同構成了綠色就業,是綠色經濟轉型在勞動力市場的延伸。作為綠色就業的基本單元,綠色工作的提出與綠色經濟的倡導和推廣密切相關。①2007年,國際勞工組織、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國際雇主組織和國際工會聯合會聯合發起了綠色工作倡議,旨在協助各國在應對氣候變化的挑戰時,實現綠色就業并積極促進勞動力市場的綠色轉型。②隨后2008年,上述組織在共同發布的報告《綠色工作:在可持續的低碳世界中趨向體面工作》中,首次將綠色工作明確定義為“在農業、工業、服務業和管理領域有助于保護或恢復環境質量的工作”③。該定義進一步明確了綠色工作應具備四個基本屬性:非物質性,即綠色工作以降低能耗和原材料消耗為宗旨,推動經濟向資源利用效率更高的方向發展;無碳性,即通過避免溫室氣體排放來減緩氣候變化;保護和恢復生態系統;減少廢物及污染物排放。

此外,國際勞工組織還特別強調,綠色工作必須是體面的就業,即綠色工作不應該具有剝削性質,對健康無害,應提供足夠的工資、安全的工作環境、穩定的就業保障和工人的權利,并擁有合理的職業發展前景。這一定義進一步在社會維度上為綠色工作設定了更高的標準,明確強調了綠色工作不僅是對環境有益的工作,還應是具有尊嚴的、公平的和有保障的。第19屆國際勞工統計學家會議(ICLS)進一步闡述了總就業、環境產出中的就業、環境過程中的就業和體面工作之間的關系(如圖1所示),該會議確立了關于綠色工作的第一個國際標準統計定義。④根據這一定義,環境產出生產及環境過程處理等部門的體面工作被認定為綠色工作,這部分工作所吸納的就業即為綠色就業。
以上工作逐步將就業及勞動力市場的綠色轉型納入環境和生態可持續發展的討論中,并強調了創造維護環境可持續的生產性體面工作的重要性,同時確保各行各業嚴格遵守環境標準和勞工標準,為向綠色經濟公平轉型提供了新的衡量標準。
(三)各國綠色工作的定義及其差異
在全球綠色經濟發展的有序推進下,主要經濟體紛紛擬定了各自的綠色工作識別定義。這些定義的提出旨在有效識別勞動力市場的綠色職業,以便更好地服務于降碳減排與環保產業的健康發展,促進經濟、社會及環境的可持續協調。但是,不同國家在綠色工作具體界定標準和實施策略上各有側重,從而導致了他們在綠色工作的定義上存在顯著差異。這種差異化定義不僅反映了各國在經濟體系與勞動力結構、政策導向和環境狀況方面的差異,更突顯出全球在應對氣候變化和推動綠色經濟轉型過程中的復雜性和多樣性。
綠色工作的早期識別是從終端產品和服務所屬部門的屬性入手的。早在1994年,經合組織(后文簡稱OECD)與歐盟統計局(Eurostat)合作成立的工作組,對環保產品及服務行業(EGSS)進行了初步定義和分類。隨后,OECD在其1999年的定義中明確,EGSS包括測量、預防與降低環境損害的部門,或彌補對水、空氣和土壤造成損害的環境部門,以及處理廢物、噪音和生態系統相關問題的產品生產和服務的活動。①基于此,OECD進一步將綠色工作從業者定義為在環保產品生產和服務部門就業的所有雇員。這一定義為理解和量化綠色工作提供了一個以行業或部門為基礎的視角,強調了綠色工作與環保產品生產和服務提供部門的直接關聯。
2008年,英國商業、創新和技能部門(BIS)為了更準確地反映環境保護、可再生能源與資源管理的各個方面,在EGSS劃分的基礎上結合本國實際情況對綠色行業劃分進行了陸續修訂,修訂后的數據集更名為低碳環保產品及服務部門(LCEGSS)。修訂后的劃分能夠更為精準地識別綠色部門,此分類涵蓋了3個一級分類:環境、低碳與可再生能源,24個二級分類。②其中,環境和可再生能源部門囊括的范圍相對較廣,而低碳部門則主要是指傳統行業中與低碳經濟相關的經濟活動。2010年,英國政府發布了題為《綠色工作和技能:委員會第二次報告的回應》的政策文件,該文件指出綠色工作是提供有助于降低碳排放和提高資源效率的商品或服務的工作,主要包括環境部門(如回收、廢物管理、環境咨詢和監測)、可再生能源技術(如風能、潮汐能、地熱和生物質能)以及新興低碳部門(如替代燃料、碳捕集與存儲、碳金融和建筑技術)等的相關工作。③此外,2015年,英國低碳及可再生能源經濟調查(LCREE)對低碳及可再生能源行業的范圍進行了界定,即所有可能有助于減少英國溫室氣體排放的商品生產和服務提供活動的行業。④
2009年,日本政府開始重視綠色就業對于推進經濟綠色轉型的作用,推行了旨在為創造綠色就業提供資金的“綠色新政”。而要實現精準的資金發放,必須明確綠色就業的基本單元——綠色工作。該新政指出,“綠色工作是指包含一系列環境保護和恢復生態的活動,如消除外來物種、修復因雨水侵蝕和過度使用而受損的山路、以及為了維護草原景觀而燒毀原野等活動的工作”⑤。該定義開始從具體工作內容上明確綠色工作的概念。同年,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環境研究所提出了“綠領工人”的概念,認為“工人所具備的技能和職責、工人所處行業和組織的性質,以及工人所從事的工作和組織對環境友好或可持續性傾向的程度”這三個要素是識別“綠領工人”的核心要素。因此,該研究所將綠色工作定義為在環保機構中擔任管理、專業及技術職位的人員,或是其他非環保的機構中具備環保技能與職責的個人。此外,“綠色工人”還涵蓋在環保相關行業中從事服務支持、行政管理、市場推廣等職能崗位。①該定義的特點在于結合了工人技能、行業性質及工作內容的環保屬性三個維度,是一種更為微觀和細致的定義。
隨后,2010年美國勞工部(BLS)從產出和過程兩個視角對綠色工作進行了雙重維度的定義(BLS,2010)。②首先從生產的視角,將綠色工作界定為生產對環境及自然資源保護有益的商品和提供相關服務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節能產品制造、有機農業生產及土地和水資源的可持續管理。③其次從過程的視角,BLS認為綠色工人的職責直接涉及提高企業生產過程的環境友好性或資源能源利用率。④這意味著,不僅生產最終綠色產品或提供綠色服務的工作可被視為綠色工作,那些通過工藝技術改進、減少廢物排放、節約能源和原材料使用等措施以促進企業環境績效提升的工作也應納入綠色工作的范疇。
2010年,加拿大人力資源和技能發展部采用部門分類法對綠色工作進行了界定。根據該分類方法,綠色工作包括環境保護、綠色能源、節能建筑、綠色制造和運輸及綠色服務部門的工作。每個部門進一步細分為若干具體的綠色行業,以更精確地界定綠色工作的范圍和內容。⑤同年,加拿大環境組織(ECO)發布題為《測量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的綠領工作》的報告,其中提到環境友好型就業是涉及環境資源管理、影響評估及促進環境可持續性的職業活動。這些活動可能包括環境治理、環境產品和服務的供應以及環境知識的創新和傳播等。該定義本質上與OECD關于綠色工作的定義方式一致,即先明確環保綠色部門,再將所屬其中工作直接認定為綠色就業。⑥
隨著綠色經濟發展理念及模式的普及,中國勞動力市場也在積極推進綠色轉型。2010年,中國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聯合勞動科學研究所,在國際勞工組織平臺上發布了《中國綠色就業研究報告》。該報告直接明確了綠色就業為“國民經濟中相對于社會平均水平而言,低投入、高產出、低消耗、少排放、能循環、可持續的產業、行業、部門、企業和崗位上的工作。”⑦具體而言,“低投入、高產出”泛指與提高組織管理水平、優化生產流程、提高生產效率相關的就業;“低消耗、少排放”主要指與通過提高技術水平實現能源、資源節約和減少污染物排放相關的就業;“能循環、可持續”則是指與循環經濟、污染治理和生態環境保護相關的就業。總體來看,中國關于綠色就業的定義最為全面,綜合考慮了工作所處行業、部門、企業和崗位。
綜上所述,盡管各國對綠色就業的具體界定維度和側重點存在差異,但共同宗旨是增加環保及減少碳排放相關的就業機會。在歐盟,綠色就業的定義傾向于從行業或部門維度考慮,如歐盟的EGSS定義,英國的LCGES和LCREE。美國的綠色就業定義則側重在企業維度,關注企業生產產品和過程中環境友好性和資源節約的就業。其他國家如日本則將定義的側重點放在工人工作具體內容和任務上。相比之下,中國的定義更加全面,綜合考慮了工作所在行業、部門、企業和崗位層面。這些國家和地區對綠色就業的定義方法和分類體系,不僅反映了各自獨特的國內環境和經濟條件,而且為全球綠色經濟的發展提供了多樣化和實用性的參考框架。這種多樣性和實用性的結合,為理解和推動綠色就業的國際合作與交流提供了寶貴的視角和經驗。

綠色就業的量化評估對于理解可持續發展政策對經濟社會的影響、綠色經濟的演進以及其對勞動力市場的作用至關重要。作為衡量綠色經濟進程的重要指標,綠色工作的從業狀況是政府制定向綠色經濟有序轉型政策的現實依據。然而由于缺乏統一的統計學定義以及綜合微觀數據,綠色工作的量化評估與深入研究仍面臨著重大挑戰。在統計體系較為發達的歐美國家,各國統計局為滿足不同的政策需求,逐步成立了專門的官方機構來調查與評估綠色就業的規模。
現有綠色就業的測量可以分為“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兩種方法。前者從宏觀層面出發,通過標記行業的方式逐級往下來測量相關的綠色就業規模,這種方法通常依賴于各國已有的行業分類標準或國際組織的行業分類系統;后者從微觀數據出發,通過逐步匯總個體、職業或企業層面的綠色就業數據,得出整體綠色就業的規模。后者通常依靠政府的普查數據或特定就業數據來進行收集和統計,對微觀數據的全面性和詳細性要求較高。具體而言,現有綠色就業的測度可分為以下四個方面。
(一)基于行業層面的測度
基于行業層面的測度又可叫做綠色部門法。綠色部門法是一種自上而下的測量方法,即先識別特定行業為綠色部門,再將這些部門的相關就業直接界定為綠色就業。1999年,OECD和Eurostat共同發布了《環境產品和服務行業:數據收集與分析手冊》。該手冊探討了環境產品和服務業(EGSS)的基本概念、覆蓋范圍和數據收集方法,旨在為歐盟和OECD各成員國收集EGSS部門的相關數據提供概念性和實踐性的指導,促進各國制定和構建一致且具有可比性的環保產業數據庫。①
根據OECD的定義,EGSS是指由生產和提供主要用于環境保護與自然資源管理的商品和服務的企業和活動所組成的部門,其主要目標是通過減少、預防、消除污染,管理自然資源的使用以及修復已經遭到破壞的環境,來保護環境、促進可持續發展。具體來說,EGSS部門包含以下幾個關鍵方面:其一,環境保護:生產或提供的商品和服務旨在防止、減少或消除對空氣、水、土地和生物多樣性的污染和退化;其二,自然資源管理:生產或提供的商品和服務用于有效管理自然資源,防止資源枯竭,確保資源的可持續利用;其三,修復與治理:生產或提供的商品和服務涉及修復已經被破壞的生態系統,如修復空氣質量、水體、土壤、噪聲污染等;其四其他輔助性環保活動:其他支持環境保護和資源管理的活動,包括測量和監控、研究與開發、教育培訓等。
EGSS的測量是依據環境經濟核算體系(SEEA)框架下的方法論而來。SEEA提供了一個用于環境經濟核算的國際框架,該框架為理解經濟與環境之間的互動提供了全面的概念和方法。歐盟統計局與OECD基于SEEA方法指南和框架,標準化了不同國家ESGG相關活動的測量和報告,確保有關環境活動的數據在不同國家(主要是歐洲各國)之間具有可比性和一致性。因此,EGSS規模和增速也是衡量OECD以及歐盟各國向綠色經濟轉型的重要指標之一。從2010年到2021年, 歐盟的EGSS就業人數顯著上升,從2010年的約410萬人增長到2021年的520萬人。②
2015年,英國國家統計局(ONS)為了測度和收集英國低碳與可再生能源經濟規模和相關數據,開展了低碳和可再生能源經濟(LCREE)調查。調查收集了17個低碳部門相關企業的營業額、進口、出口、就業、資本資產的收購與處置等信息,這17個低碳部門包括:海上風能、陸上風能、太陽能光伏、水電、其他可再生能源、生物能源、替代燃料、可再生熱能、可再生熱電聯產、節能照明、節能產品、能源監控與節能控制系統、低碳金融和咨詢服務、低排放車輛及其基礎設施、碳捕集與封存、核能、燃料電池與儲能系統。根據2022年的最新數據,英國的低碳和可再生能源經濟(LCREE)就業自2015年首次發布可比數據以來,就業總量增長了35.9%。到2022年,LCREE的就業人數達到了約27萬全職(FTEs),約占全國就業總人數的0.8%。
另一個綠色部門就業的測度是識別低碳和環境產品及服務部門(LCEGSS)中的就業。英國商業、創新和技能部門(BIS)在EGSS劃分的基礎上結合本國實際情況對綠色行業劃分重新進行了修訂,修訂后的數據集更名為低碳環保產品及服務部門(LCEGSS),此版本能夠更為精準地識別綠色部門。該劃分方法涵蓋了3個一級分類(環境、低碳與可再生能源)與24個二級分類(BIS, 2015)。其中,環境和可再生能源部門囊括的范圍相對較廣,而低碳部門則主要是指傳統行業中與低碳經濟相關的經濟活動 。該綠色部門的測度補充了標準行業分類(SIC)規范中未被覆蓋的領域,不僅關注提供環境產品和服務的部門,同時也囊括了涉及低碳活動的部門。Georgeson和Maslin基于多個來源的事務性和經營性業務數據進行三角分析和交叉檢查對美國綠色就業進行估計發現,①2015—2016年有大約950萬全職員工參與其中, LCEGSS綠色就業規模超過了總就業的4%。
(二)基于產出法與過程法相結合的測度
產出法和過程法相結合的測度最早由美國勞工統計局(BLS)提出。2010年,美國勞工統計局收到一筆專項基金用于調研和收集綠色工作相關數據。根據BLS綠色工作被定義為:①從事生產環保產品或提供節約自然資源服務的企業中的工作(產出法);②從事工作的職責包括改善生產流程以更環保或減少自然資源消耗的工作(過程法)。產出法主要關注生產綠色產品和服務的行業,這些行業可以歸為以下五類之一或多類:可再生能源、能源效率、污染治理與消除(包括溫室氣體減排、回收與再利用等)、自然資源保護以及環境合規、教育培訓和公眾意識提升。過程法則適用于所有行業,旨在識別那些與綠色技術和實踐應用相關的工作崗位,這些崗位涉及上述前五類中的一個或多個領域。
根據產出法的定義,美國勞工統計局(BLS)首先基于6位NAICS行業代碼識別并標記了333個生產環保產品或提供綠色服務的行業。通過實施綠色產品和服務(GGS)調查,進一步識別出在這些行業中實際從事綠色產品生產或提供綠色服務的企業。調查的關鍵步驟是識別這些行業中的具體企業綠色產品和服務的收入份額,并據此推斷其綠色就業崗位的比例。在此基礎上,BLS 將這些數據匯總,進而估算每個使用NAICS分類的行業中的綠色工作崗位總量。
根據過程法的定義,BLS實施了綠色技術與實踐(GTP)調查。該調查針對企業雇主進行,其范圍覆蓋所有行業(除私營家庭外),目的在于測度企業中從事于相關綠色低碳技術和實踐應用的就業數量。由于GTP調查與GGS調查的概念基礎不一致,導致兩個調查不具備直接可比性。但是在某些企業中,兩者可能存在重疊,如這些企業既生產綠色產品,也采用綠色技術。基于產出法,2010年綠色就業占美國當年總就業的2.4%,②2011年綠色就業占總就業的2.6%,③相比之下基于過程法,同年綠色就業僅占總就業的0.7%。④
(三)基于職業層面的測度
綠色經濟轉型對職業結構和勞動力市場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主要體現在新職業的創造以及現有職業工作內容和技能需求的變化上。與傳統上基于行業分類的研究方法不同,職業層面綠色就業的測量逐漸從“行業導向”轉向“任務導向”,更關注職位本身的具體任務、技能需求及其對環境的影響。美國職業信息網(O*NET)為了探討綠色經濟轉型對職業需求的影響,在美國勞動統計局(BLS)的支持下發起了“綠色經濟項目”,旨在分析綠色經濟轉型和低碳技術應用對職業的影響,探討這些變化如何重塑職業的內涵和外延。
近年來,部分學者開始使用O*NET發起的“綠色經濟項目”來測量和分析綠色工作。為了研究綠色經濟轉型對職業需求的影響,O*NET國家研發中心采用系統化的方法,通過對具有相似工作內容的職業進行合并和分組,對這些職業的工作任務和所需技能進行了深入的分析、研究和篩選,最終編制了一個綠色職業列表。①該列表中,綠色職業分為綠色需求增長職業(Green Increased Demand occupations)、綠色技能強化職業(Green Enhanced Skills occupations)和綠色新興職業(Green New and Emerging occupations)三大類別。②綠色需求增長職業是指由于經濟向綠色低碳轉型而導致勞動力市場對其需求增加的現有職業。這些職業通常被視為間接綠色就業。因為在轉型過程中,它們僅僅只是需求數量的增加,但工作內容和技能要求不會發生根本性變化。例如,公交車司機、化學家、工業生產經理等職業就屬于這一類。③相反,綠色技能強化職業與綠色新興職業則屬于直接綠色就業,前者指由于綠色低碳經濟活動增加引起其工作內容、任務、技能等發生顯著改變的職業,如環境工程師、電氣工程師、土壤和植物科學家等;后者是指向綠色低碳經濟轉型過程中創造的新興綠色職業,包括風能工程師、環境恢復規劃師、太陽能光伏安裝人員等。這些綠色職業在O*NET系統里通過8位數字職業分類代碼識別,即O*NET-SOC。O*NET-SOC職業分類系統是對美國標準職業分類系統(SOC)的進一步細化,囊括了1000多種職業類別。在綠色經濟項目下,共有204種職業被識別為綠色職業,其中包括64個綠色需求增長職業、62個綠色技能強化職業以及78個綠色新興職業。
一部分采用O*NET綠色職業數據庫進行研究的文獻使用二值法(Binary measure)來測量綠色就業規模,即被研究職業若屬于上述三種綠色職業中的一種,則被認定為綠色職業,賦值為1,反之則為0。其中針對美國綠色就業規模測度的研究通常需要與美國勞工統計局發布的職業就業統計數據(OES)相匹配。但職業就業統計數據的職業采用的是更寬泛的6位數字的SOC分類代碼,因此需要進一步通過O*NET-SOC與SOC的對應表來測量綠色就業。現有文獻對此的處理方式是假設勞動者在更寬泛的6位SOC職業中平均分配,再通過識別綠色職業的比例來估計綠色就業的規模。④基于該方法,Bowen等將2014年美國勞動力市場約19.4%的就業識別為直接或間接綠色就業。若僅考慮直接綠色就業規模,Consoli等估計2011—2012年美國直接綠色就業規模約占其總就業規模的11%。⑤
二值測量法也廣泛應用于歐洲國家綠色就業規模的測度。歐洲國家綠色就業的規模測度通常采用的是歐洲勞動力調查數據(LFS),而LFS的職業分類系統采用的是國際標準職業分類( ISCO),因此使用O*NET綠色就業定義來識別綠色就業需要借助ISCO與SOC對應表及SOC與O*NET-SOC對應表匹配綠色職業。①在匹配職業時,除了假設勞動者在更為寬泛的職業(即ISCO)中是平均分配的,還需假設歐洲國家的就業崗位設計與美國大致相同,因此會導致測量誤差。若忽略測量誤差,Bowen和Hancke(2019)測度了歐盟國家(EU28)的包括直接和間接的綠色就業總規模。②其結果表明,從2006—2016年,歐盟綠色就業的總比例從35%上升至40%,其中2016年有22.5%屬于綠色需求增長職業、20%屬綠色技能強化職業、17.4%屬綠色新興職業。③Hogarth測得2009年歐盟27國中,綠色技能強化職業(GES)占比為18.1%,綠色需求增加職業(GID)占比為26.4%。④Valero等調查發現,2019年,歐盟綠色就業占比從17%(希臘)到22%(德國)不等。⑤此外,Robins等對英國2011—2013年綠色就業的比率進行測度,發現2011—2013年,英國大約有20%的直接和間接的綠色就業,其中包括10%的綠色需求增長職業和10%的綠色強化職業。⑥
二值法測量綠色就業規模除了由于使用職業對應表所引起的固有測量誤差以外,其定義本身也存在一定的缺陷。因為極少有完全綠色的工作,綠色就業本身就因其環境友好程度而有“深綠”與“淺綠”之分。因此,Vona等提出了基于綠色任務綠色程度的連續法(Continuous measure)測量O*NET定義下的綠色就業規模。⑦此方法需使用O*NET旗下的另一個項目——“綠色任務發展項目”,而該項目主要用于識別綠色技能增長與綠色新興職業中的綠色任務與非綠色任務。具體實踐中,每個任務配備專業的評估人員,從工作重要性、級別與頻率三個維度進行定量評級。⑧基于此連續法,Vona等計算出了每個職業中綠色任務在總任務中的比值,并依據相應任務的重要程度進行加權,以此代理該職業的平均綠色程度,并將其命名為綠色度指數。⑨Vona等在得到了每個職業的綠色度指數時候,進一步測算了職業-區域、職業-行業的綠色就業,發現在 2006—2014 年期間,美國勞動力市場中約有 3% 的就業為直接綠色工作。⑩此外,Elliott等基于Vona等11的連續測度法方法,通過匹配美國SOC和國際標準職業分類(ISCO),發現荷蘭綠色工作的份額在2003—2011年期間在2.5%—2.7%之間波動。①
(四)基于“涉綠”關鍵詞識別的測度
基于任務和技能的方法能夠捕捉更為細微的勞動力市場變化,從而揭示綠色就業在不同職業、區域和時間維度上的動態發展趨勢。隨著信息技術和大數據的發展,文本挖掘、自然語言處理以及機器學習算法等方法在綠色職業的識別中得到了越來越廣泛的應用。這些技術能夠通過識別與環境、低碳、可再生能源、可持續發展等相關的關鍵詞,在海量數據中提取出與綠色就業相關的文本信息,進而對其進行分析和分類。
部分學者將綠色就業的測量鎖定在特定的領域,相關測度和識別也相對簡單。如Curtis和Marinescu聚焦于太陽能和風能領域,利用來自美國燃鏡科技(BGT) 提供的2010—2019年的在線招聘數據,通過在職位名稱或描述中搜索“太陽能”“光伏”或“風能”等關鍵詞來識別綠色招聘崗位。研究發現,從2013—2019年,太陽能職位空缺數量增長了5倍,而風能職位空缺數量增長了3倍。到2019年,太陽能相關職位占美國新招聘職位的約0.17%,風能相關職位占0.03%。盡管這些數字看起來較小,但研究強調,綠色就業在特定地區高度集中,某些區域的太陽能相關職位占比高達6.94%,而風能相關職位占比高達9.66%。②
同樣是基于美國BGT的數據庫,Ehlinger和Stephany則是通過利用BGT提供的技能分類體系,篩選出與環境、可再生能源、可持續發展等相關的綠色技能(如可再生能源管理、環境科學、可持續發展實踐、能源效率等),再根據在線招聘信息中匹配相關技能,將包含這些綠色相關技能的職位歸類為綠色崗位。研究發現,2019—2022年期間,英國要求綠色技能的職位數量增加了88%,表明英國勞動力市場對綠色技能的需求急劇上升。③
Saussay等則引入了更為系統化的文本挖掘與語義匹配的方法。他們首先使用自然語言處理技術(NLP),將招聘廣告文本進行編碼,提取了16 000個關鍵詞;接著應用NLP(TF-IDF)技術,將預先存在的綠色任務(來自O*NET)和產品(PRODCOM)與招聘廣告文本匹配,識別出250個與低碳相關的關鍵詞(如光伏、保溫、能源效率等)。最后使用語義匹配技術結合專家審核,將招聘廣告中的技能與250個低碳關鍵詞進行匹配,最終識別綠色崗位相關招聘。研究顯示,綠色招聘信息的比例,特別是與低碳活動相關的招聘信息,大約占所有職位的1.35%。④
Bachmann等首先從現有文獻和資料中識別與“綠色” (環境友好)、白色任務(中性任務)和棕色任務(環境有害)相關的關鍵詞,構建一個用于文本匹配的詞匯表,再通過文本挖掘技術對德國聯邦就業局的職業描述數據庫(BERUFENET)的職業描述進行分析,識別綠色、棕色和白色技能關鍵詞出現的頻率。通過職業中綠色任務所占的比例減去棕色任務所占的比例構建綠色就業指數,研究發現,德國的就業綠色化程度在2012—2022年期間有所提高,綠色任務的整體增加和棕色任務的減少推動了這種變化,這種變化在職業內和職業間均有體現。⑤


當前關于綠色就業的測度的研究,為我們更好地理解和量化綠色經濟發展在勞動力市場的延伸提供了堅實的基礎,也為我們如何從勞動力市場綠色轉型驅動綠色經濟發展提供了有效的實踐路徑。但現有測度方法因其概念體系差異及數據限制等而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首先,基于行業分類的測度方法是一種自上而下的測度方法,該方法通常依賴于宏觀層面的行業分類,而忽略了行業內部的職業差異。即使在一個廣泛被視為“綠色”的行業中,不同職業的任務和技能也可能顯著不同。例如,從事可持續能源開發的工程師,因其工作直接關聯到減少碳排放和環境保護,通常被視為典型的綠色職業。然而,對于在可再生能源公司工作的行政職員,雖然他們的工作部門被歸類為綠色職業,但因其工作內容與直接的環境保護活動關聯度較低,這些職位可能僅能被界定為“淺綠色”職業。因此,綠色就業不僅取決于所在行業,還取決于具體的任務和技能,單純基于行業的分析可能無法準確捕捉綠色職業在任務和技能上的多樣性。
其次,綠色就業的相對性和動態性意味著職業的綠色屬性可能隨著時間推移、技術進步和社會價值觀的演變而發生改變。當前被認為是綠色工作的職業,未來可能因新技術的出現或環保標準的提高而不再被視為綠色;反之,一些當前不被視為綠色工作的職業,未來可能因為采納了更環保的工作方法和技術而轉變為綠色工作。大多數綠色職業并非是新興職業,而是在傳統職業崗位上融入一定的綠色技能和知識,實現從“棕色”到“綠色”的轉變。比如,曾經由于高能耗和高污染而被視為不環保的制造業工作,在引用清潔能源和循環經濟技術后,可能被重新定義為綠色就業。而自上而下的行業分類方法難以及時調整,無法反映綠色就業的發展動態和新興領域。
一些綠色活動(如可再生能源管理、節能環保技術)廣泛分布于多個行業,而自上而下的行業分類難以全面衡量這些跨行業的綠色就業。此外,在許多傳統行業或非典型綠色行業中,可能存在與低碳活動相關的崗位,例如制造業中的能效管理或交通運輸中的綠色物流。由于這些崗位分布在非綠色行業中,基于行業分類的方法往往難以識別和衡量這些綠色就業,從而導致對整體綠色就業規模的低估。美國BLS提出的產出法和過程法相結合的方法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這一不足。然而,2013年10月,由于《平衡預算與緊急赤字控制法案》帶來的預算削減,BLS被迫中止對綠色就業測量項目的資金支持。這一項目的暫停主要是因為綠色就業調查本身耗費大量資源,調查的復雜性和成本使其難以持續運作。尤其是綠色過程法中綠色就業的測度。一方面,現有的經濟普查和生產相關調查通常聚焦于產出數據,很少深入到生產過程的具體細節,尤其是與環保標準和實踐相關的方面;另一方面,生產過程的綠色實踐可能涉及多個層面,包括能源效率、廢物管理、污染控制等,這些多樣化的實踐難以通過統一的調查問卷來全面覆蓋。此外,當一些環保技術、商品或服務用于生產另一種環保產出時將導致重復計算。上述問題將導致對綠色就業規模的高估,因此為了避免重復計算,必須區分中間消費和最終產品,但這顯然并非易事。因此,關于綠色就業的測量工作可能無法持續或保持時間上的一致性,使得長期跟蹤綠色就業趨勢變得更加困難。
與傳統上基于行業分類的研究方法不同,綠色就業的測量逐漸從“行業導向”轉向“職業導向”和“任務導向”,從“自上而下”轉向“自下而上”,這些基于職業任務和技能的方法能夠捕捉更為細微的勞動力市場變化,從而揭示綠色就業在不同職業、區域和時間維度上的動態發展趨勢。基于職業的測度能夠避免行業分類方法中過于寬泛的分類所帶來的偏差。這種細致的分析可以反映出職業內的任務多樣性以及不同職業在綠色和非綠色任務上的差異。相比于行業分類,基于職業的方法可以識別并捕捉到廣泛分布在不同行業中的綠色或低碳任務,從而更好地反映跨行業的綠色就業情況,避免忽略非典型綠色行業中的相關就業。
由于職業分類涉及大量的任務、技能和職責細節,數據的收集和處理較為復雜。需要獲取詳盡的職業描述、任務要求和技能清單,這可能需要較高的成本和時間投入,特別是在不同國家和地區數據的標準化方面。其次,綠色技術和應用的快速發展會催生新的職業和技能,而基于職業的方法可能難以及時捕捉到這些新興變化,特別是在任務描述尚未更新的情況下,導致對新興綠色就業的低估。
基于文本挖掘和“涉綠”關鍵詞識別成為識別綠色就業的關鍵手段之一。不同于傳統上按行業或職位類別來劃分綠色就業的方法,文本挖掘通過分析職位招聘信息中的描述和要求,以捕捉對綠色技能的需求關鍵詞識別和文本挖掘在綠色就業測量中的運用為綠色勞動力市場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通過從招聘信息中提取與環境友好、低碳活動相關的關鍵詞,研究者可以更準確地捕捉到對綠色技能的需求動態,并識別綠色就業在不同地區、行業中的分布及發展趨勢。這種基于任務和技能需求的方法,可以從需求端更全面及時地把握綠色經濟的發展趨勢。但是在識別綠色任務和技能時,往往需要依賴關鍵詞或專家判斷,這可能導致分類過程中的主觀性和不一致性,影響測量的準確性。
總之,綠色就業的測量正從粗略的行業劃分走向更精細的任務和技能分析。任務導向和技能匹配的方法不僅深化了對綠色就業的理解,也為勞動力市場和政策制定提供了更具針對性的洞察。隨著可持續發展目標的推進,對綠色就業的研究將繼續沿著這種多維度、精細化的方向深入展開,為全球勞動力市場的綠色化轉型提供更強有力的理論與實證支持。
由于綠色就業的定義和測度尚未統一,現有相關研究相對較少,且主要集中在綠色就業規模的驅動因素上。現有研究表明,綠色就業的增長主要由政策驅動、技術創新和行業發展推動。政府的政策支持是推動綠色就業增長的核心因素之一。
(一)環境政策驅動綠色就業增長
環境政策對就業的影響并不確定,①但是現有研究表明,清潔能源政策、環境法規和減排目標直接促進了綠色就業的增長。例如,Wei等和Yi的研究指出,美國的清潔能源政策顯著推動了可再生能源行業的就業增長。②中國的研究也發現,清潔能源政策在不同城市的實施有效增加了綠色就業,特別是在采取措施的地區,綠色就業增長超過了50%。③環境法規也發揮著不可忽視的作用。Vona等指出,盡管環境法規沒有直接大幅增加綠色就業,但它在提升工人綠色技能方面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特別是在美國的綠色技術領域。④此外,Battaglia等的研究展示了意大利的環境協議推動了工業轉型和綠色商業模式的興起,從而創造了更多的綠色崗位。⑤而Vona等和Elloitt等的研究則發現,相較于嚴格的環境規制,綠色補貼對于促進企業綠色就業的增長似乎更為有效。①
(二)綠色技術創新促進綠色就業增長
技術創新,特別是在綠色技術領域,是推動綠色就業的重要驅動力。大量研究表明,綠色創新不僅創造了新的就業機會,還提升了現有產業的可持續性。例如,Antonucci和Pianta與Horbach的研究發現,清潔生產工藝的創新對制造業和環保領域的就業產生了積極影響。②節能技術和可再生能源系統等綠色技術創新,不僅有助于減少行業對環境的影響,還帶來了新的就業增長。在企業層面,Harrison等和Gagliardi等研究表明,實施綠色技術創新的企業往往在市場上更具競爭力,特別是在節能生產過程中,不僅產品需求增長,企業的就業崗位也隨之增加。③Cecere和Mazzanti進一步指出,綠色創新對中小企業的影響尤為明顯,特別是在產品和組織創新領域,綠色就業的增長與市場對可持續產品和服務的需求緊密相關。④類似地,Elloitt等研究發現,雖然企業綠色創新對總就業沒有顯著影響,但是綠色產品創新顯著地促進綠色就業增長。⑤
(三)可再生能源產業發展推動綠色就業增長
可再生能源行業是綠色就業增長的主要貢獻者。許多研究表明,投資可再生能源項目能夠顯著帶動經濟多個領域的就業增長。Mu等研究發現,每增加一度太陽能和風能的發電量都會在中國創造大量直接和間接的就業機會。⑥同樣,Dell ’Anna的研究展示了意大利的能源效率項目如何在新基礎設施轉型的過程中增加了綠色就業。⑦Markandya等通過分析歐洲能源結構的轉變發現,增加可再生能源的生產能力和減少對傳統化石燃料的依賴,在1995—2009年間創造了超過50萬個綠色就業崗位。⑧此外,這些轉變還通過全球供應鏈產生國際溢出效應,進一步推動了全球綠色就業的發展。這些研究表明,向低碳經濟轉型不僅能夠創造大量就業,還能夠通過產業政策的支持實現更廣泛的經濟效益。
(四)其他因素
除政策和技術創新外,區域產業多樣化、知識溢出效應和經濟發展水平等因素也在綠色就業增長中起到了關鍵作用。Barbieri和Consoli指出,具有多樣化產業基礎的地區更有能力推動綠色就業,因為不同行業之間的知識交流促進了綠色創新。①此外,高等教育機構在培訓工人綠色技能和支持知識經濟方面也發揮了積極作用。②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如GDP和失業率)也是影響綠色就業的重要因素:Yi的研究顯示,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綠色產品的需求更大,從而帶動了綠色就業的增長。③
此外,相關研究表明現有綠色就業有明顯的工資溢價。綠色密集型工作往往是全職高質量的工作,并且相比于同類工作有更高的工資溢價。④這部分溢價被認為是綠色工作供不應求導致的。因此,也有研究發現隨著時間推移,某些綠色職業的工資溢價有所下降。⑤此外,Peters指出,盡管綠色職位在就業初期能提供更高的工資,但隨著就業年限增加,工資溢價逐漸消失,回歸平均水平。⑥
本研究從綠色就業的起源、概念的復雜性與多維性、測度方法及其優勢與局限等方面,對綠色就業領域前沿文獻進行系統深入的總結和評述。主要有以下幾點發現:第一,基于研究視角的差異,綠色就業的概念內涵仍存在分歧。綠色就業的概念尚未完全統一,且不同的國家和地區在界定和衡量綠色就業時,在定義維度和側重點上存在較大差異。總體而言,綠色就業的定義從宏觀到微觀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是行業或者部門視角,該定義主要來源于歐洲各國,區別在于定義側重點不同導致的行業涉及范圍差異;第二類是企業生產產品和過程視角;第三類是個體職業或崗位層面的是工作內容和工作任務視角。第二,測度綠色就業規模的方法和指標尚未統一。綠色就業定義的多維性也進一步反映在其衡量指標和測度方法上。現有綠色就業測度主要分為“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兩個方面:“自上而下”包含行業層面和企業層面的測度,而“自下而上”則囊括了職業層面和任務技能維度的測度。本文通過對現有研究的歸納分析,揭示了各類測度方法的特點和局限性,旨在為政策制定者提供更為精確的綠色就業數據統計和測算方法,同時為國內學者在該領域的進一步研究提供理論基礎與研究啟示。第三,從環境政策、綠色技術創新和可再生能源產業發展等維度,分析驅動綠色就業增長的因素。梳理現有實證研究發現,綠色就業的增長主要由政策驅動、技術創新和行業發展推動,且綠色工作存在由于供需不匹配導致的工資溢價。
已有文獻為持續深入研究綠色就業提供了有益參考,但亦存在不足之處,這也恰是未來的進一步研究方向。首先,統一綠色就業的概念,構建系統全面和動態的綠色就業測度指標。由于綠色就業的定義和測度尚未統一,即使綠色就業領域的研究不斷增加,相關研究尤其是跨國研究的結果難以直接對比。因此,未來的研究應首先致力于統一綠色就業的內涵與外延,應綜合考慮工作所在行業、企業以及崗位,構建更加全面和動態的測量指標,及時更新宏觀微觀職業、就業數據庫以更準確反映綠色經濟轉型對勞動力市場的影響。
其次,系統研究綠色就業對勞動力市場的影響。綠色就業的快速增長促使勞動力市場的技能結構朝著更加專業化、科學化和創新化的方向發展。現有研究表明,綠色職業對非常規技能的需求較高,特別是在認知、管理和社交技能等方面。①這些職位通常涉及環境管理、可再生能源和節能技術等領域,要求從業者具備更高層次的技術和管理能力,例如更新生產技術的工程技能和環境監測的管理技能。②同時,Saussay等指出,低碳相關的職位比非綠色職位在認知和管理技能方面的需求更為強烈。③綠色就業的發展不僅推動了勞動力市場的結構調整,還涉及認知管理、技能培訓等復雜的社會經濟議題,而現有相關綠色就業對勞動力市場的影響研究尚不足。
再次,深入剖析綠色就業對勞動力市場性別不平等的影響。女性勞動者在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等綠色經濟相關領域的就業率較低,然而這些行業對綠色經濟轉型具有重要作用。④綠色就業通常產生在男性主導的行業中,例如建筑業、制造業以及風能和太陽能等可再生能源領域。這些行業歷來男性就業比例較高,⑤如果缺乏有針對性的干預措施,如專門的培訓項目和工作場所支持,綠色就業的擴展可能會加劇女性在傳統上參與較少行業中的性別差距。綠色就業的發展可能會進一步加劇勞動力市場性別不平等現象。未來的研究可以重點關注如何通過政策和教育培訓促進女性和其他弱勢群體在這些新興領域的參與。
最后,探討如何在推動綠色就業的過程中實現公正轉型。綠色轉型不僅需要推動環保目標的實現,還要確保就業機會的公平分配。國際勞工組織(ILO)也指出,公正轉型要求各國政府、企業和工會協同合作,確保在全球邁向可持續發展目標的過程中,沒有任何社會群體被忽視。McCauley和Heffron認為,公正轉型的目標是通過推動清潔技術和創造綠色就業來實現環境保護與社會公平的平衡。⑥然而,Curtis等研究發現,傳統能源行業的工人在向綠色部門轉型過程中面臨技能不匹配和地理位置不匹配的挑戰。⑦Maczulskij發現,年輕一代和失業的人進入新型綠色工作崗位的壁壘和摩擦較大。⑧Lim等則認為,通過提升技能培訓使工人從碳密集型行業順利過渡到綠色部門是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策略。⑨同時,Bowen與Ding強調,在公正轉型過程中,政府還應推進社會保障為碳密集型行業工人提供基本生活保障。①可見,公正轉型是未來綠色就業研究應當關注的核心議題之一。未來的研究可以重點關注如何通過政策設計平衡環境效益與社會公正,確保受傳統高碳行業影響最大的群體能夠順利過渡到新的就業機會中,同時避免因綠色轉型帶來的社會不平等問題加劇。
① 劉德春:《大力發展新質生產力,促進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習近平經濟思想研究》2024年第3期,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網,2024年4月12日,https://www. ndrc. gov. cn/xwdt/ztzl/NEW_srxxgcjjpjjsx/jjsxyjqk/sxlt/202404/ t20240412_1365649.html
① World Economic Forum, Unlocking Opportunity: A Global Framework for Enabling Transitions to the Jobs of Tomorrow, 2024.
② 《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就業優先戰略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的意見》,《人民日報》2024年9月26日,第1版。
③ 由作者自己統計。
① Pearce D, Markandya A, Barbier E, Blueprint for a Green Economy, London: Routledge, 1989, p.192.
② United Nations Environment Programme, Global Green New Deal: Policy Brief, 2009.
③ US Department of Commerce, Measuring the Green Economy, 2010.
④ Environmental Commissioner of Ontario, Measuring Green Collar Jobs in British Columbia, 2010.
⑤ United Nations, The Future We Want, 2012.
① “綠色”和“可持續”的詞匯常常被互換使用,通常用以描述從事減少對環境負面影響、促進能源資源高效利用和保障未來發展可持續性的活動或政策(Bohnenberger,2022)。2012年在巴西里約熱內盧舉行的聯合國可持續發展會議(里約+20會議)的成果文件《我們想要的未來》,明確指出綠色經濟是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工具之一。因此本文認為,可持續就業涉及的概念更為廣泛,綠色、環保就業也可以被認為是向可持續就業發展的重要手段。
② 國際勞工組織(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ILO)、聯合國環境規劃署(United Nations Environment Programme,UNEP)、國際雇主組織(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of Employers, IOE)和國際工會聯合會(International Trade Union Confed? eration,ITUC)。
③ International Labor Organization, United Nations Environment Programme,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of Employers, In? ternational Trade Union Confederation, Green Jobs: Towards Decent Work in a Sustainable, Low-carbon World, 2008.
④ 9th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f Labour Statisticians, Proposals for the Statistical Definition and Measurement of Green Jobs, 2013.
① 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The Environmental Goods and Services Industry: Manual for Data Collection and Analysis, 1999.
② Business Innovation and Skills, The Size and Performance of the UK Low Carbon Economy, 2015.
③ UK Parliament and Environmental Audit Committee, Green Jobs and Skills: Government Response to the Committee’s Sec? ond Report : First Special Report of Session, 2010.
④ Office for National Statistics, UK Environmental Accounts: Low Carbon and Renewable Energy Economy Survey: 2014 Final Estimates, 2016.
⑤ National Parks of Japan, Green Worker Program, 2011.
① Environment Institute of Australia New Zealand, Who Are the Green Collar Workers? Connection Research, 2009.
② 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 Green Jobs: Definition and Challenges, 2010.
③ 該定義被用于勞工統計局對生產綠色商品和服務(GGS)的行業機構調查,綠色產品和服務主要分為五類:a)可再生能源;b)能源效率;c)減少和消除污染,減少溫室氣體以及回收和再利用;d)保護自然資源;e)環境合規、教育和培訓以及公眾意識。
④ 該定義被用于勞工統計局對所有行業機構的調查,以確定與機構內使用的綠色技術和實踐(GTP)相關的工作。綠色技術和實踐包括以下四類:a)可再生能源;b)能源效率;c)減少和消除污染;d)保護自然資源。
⑤ 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OECD Questionnaire on Green Jobs and Policies, 2010.
⑥ Environmental Commissioner of Ontario, Measuring Green Collar Jobs in British Columbia, 2010.
⑦ 中國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勞動科學研究所調研組:《中國綠色就業研究》,2010年,第6頁。
① 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The Environmental Goods and Services Industry: Manual for Data Collection and Analysis, 1999.
② Eurostat, Employment in the Environmental Goods and Services Sector, 2023.
① Georgeson L, Maslin M,“Estimating the Scale of the US Green Economy within the Global Context”, in Palgrave Com? munications, 2019, Vol.5, No.121.
② Elliott R, Lindley J. K,“Environmental Jobs and Growth in the United States”, in Ecological Economics, 2017,Vol.132, pp.232-244.
③ 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 Employment in Green Goods and Services-2011, 2013.
④ 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 Survey Methods and Reliability Statement for the Green Technologies and Practices Survey, 2011.
① 美國職業信息網(O*NET)是由美國勞工部開發免費的在線數據庫,其中包含了與職業相關的特征、技能、任務等詳細的信息。
② Dierdorff E C, Norton J J, Drewes D W, et al.,“Greening of the World of Work: Implications for O*NET ? -SOC and New and Emerging Occupations”, in National Centre for O*NET Development, 2010.
③ Vona F, Marin G, Consoli D, et al.,“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nd Green Skills: An Empirical Exploration”, in Jour? nal of the Association of Environmental and Resource Economists, 2018, Vol.5, No.4, pp.713-753; Vona F, Marin G, Consoli D,“Measures, Drivers and Effects of Green Employment: Evidence from US Local Labor Markets, 2006-2014”, in Journal of Economic Geography, 2019, Vol.19, No.5, pp.1021-1048.
④ 例如,更為廣泛的首席執行官(SOC 11-1011)對應兩個更詳細的8位O*NET-SOC職業:首席執行官(O*NET-SOC 11-1011.00)以及首席可持續發展官(O*NET-SOC 11-1011.03),其中首席可持續發展官為綠色職業,而細度劃分的首席執行官為非綠色職業。假設勞動者在廣泛的首席執行官中是平均分布的,那么綠色就業的份額就是廣泛的首席執行官的就業的二分之一。
⑤ Consoli D, Marin G, Marzucchi A, et al.,“Do Green Jobs Differ from Non-green Jobs in Terms of Skills and Human Capital?”, in Research Policy, 2016, Vol.45, No.5, pp.1046-1060.
① ISCO最為細化的層級為四位數字,因此比O*NET-SOC比ISCO區分的職業更為詳細。
② Bowen A, Hancke B, The Social Dimensions of ‘Greening the Economy’, LU: Publications Office, 2019.
③ 早期類似研究測量更為粗獷,例如Hogarth通過O*NET-SOC與3位ISCO匹配,測得2009年歐盟綠色就業中綠色需求增長職業占25%,綠色技能強化職業占20%。
④ Hogarth T, Studies on Sustainability Issues Green Jobs; Trade and Labour, Warwick Institute for Employment Research:Cambridge Econometrics, 2011.
⑤ Valero A, Li J, Muller S, et al., Are ‘Green’ Jobs Good Jobs? Lessons from the UK and EU to Inform Labour Market Transitions, Centre for Climate Change Economics and Policy, 2021.
⑥ Robins N, Gouldson A, Irwin W, et al., Investing in a Just Transition in the UK: How Investors Can Integrate Social Im? pact and Place-Based Financing into Climate Strategies, 2019.
⑦ Vona F, Marin G, Consoli D,“Measures, Drivers and Effects of Green Employment: Evidence from US Local Labor Markets, 2006-2014”, in Journal of Economic Geography, 2019, Vol.19, No.5, pp.1021-1048.
⑧ 綠色任務發展項目只定義了直接綠色職業中的綠色任務,https://www.onetcenter.org/reports/GreenTask.html(重要性,指任務對整體工作目標和成果的貢獻程度;級別,指任務的復雜性和技能要求;頻率,指某項任務在工作中被執行的次數或周期)。
⑨ Vona F, Marin G, Consoli D,“Measures, Drivers and Effects of Green Employment: Evidence from US Local Labor Markets, 2006-2014”, in Journal of Economic Geography, 2019, Vol.19, No.5, pp.1021-1048.
⑩ 連續法也可用于有詳細職業分類數據的美國以外的國家;在Vona的研究中詳細探討了基于綠色任務的連續法應用于其他國家,尤其是使用ISCO分類的歐洲國家所存在的問題以及可能的解決辦法。
11 Vona F, Marin G, Consoli D,“Measures, Drivers and Effects of Green Employment: Evidence from US Local Labor Markets, 2006-2014”, in Journal of Economic Geography, 2019, Vol.19, No.5, pp.1021-1048.
① Ozgen C, Elliott R J R, Kuai W, Documenting the Evolution of Green Employment–A Task-Based Approach for the Netherlands, Publications Office of the European Union, 2024.
② Curtis E M, Marinescu I,“Green Energy Jobs in the United States: What Are They, and Where Are They?”, in Environ? mental and Energy Policy and the Economy, 2023, Vol.4, No.1, pp.202-237.
③ Ehlinger E G, Stephany F,“Skills or Degree? The Rise of Skill-Based Hiring for AI and Green Jobs”, in Bruegel Work? ing Paper, 2023.
④ Saussay A, Sato M, Vona F, et al., “Who’s Fit for the Low-Carbon Transition? Emerging Skills and Wage Gaps in Job and Data”, in Centre for Climate Change Economics and Policy Working Paper, 2022.
⑤ Bachmann R, Janser M, Lehmer F, et al.,“Disentangling the Greening of the Labour Market: The Role of Changing Oc? cupations and Worker Flows”, in IAB-Discussion Paper, 2024.
① 陸旸:《中國的綠色政策與就業:存在雙重紅利嗎?》,《經濟研究》2011年第7期,第42—54頁;王鋒、葛星:《低碳轉型沖擊就業嗎——來自低碳城市試點的經驗證據》,《中國工業經濟》2022年第5期,第81—99頁;周亞虹、楊嵐、姜帥帥:《約束性碳減排與就業——基于企業和地區勞動力變化的考察》,《經濟研究》2023年第7期,第104—120頁。
② Wei M, Patadia S, Kammen D M,“Putting Renewables and Energy Efficiency to Work: How Many Jobs can the Clean Energy Industry Generate in the US?”, in Energy Policy, 2010, Vol.38, No.2, pp.919-931; Yi H T,“Clean Energy Policies and Green Jobs: An Evaluation of green Jobs In U.S. Metropolitan Areas”, in Energy Policy, 2013, Vol.56, pp.644-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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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Vona F, Marin G, Consoli D, et al.,“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nd Green Skills: An Empirical Exploration”, in Jour? nal of The Association of Environmental and Resource Economists, 2018, Vol.5, No.4, pp.713-753.
⑤ Battaglia M, Cerrini E, Annesi N,“Can Environmental Agreements Represent an Opportunity for Green Jobs? Evi? dence from Two Italian Experiences”, in Journal of Cleaner Production, 2018, Vol.175, pp.257-266.
① Vona F, Marin G, Consoli D,“Measures, Drivers and Effects of Green Employment: Evidence from US Local Labor Markets, 2006-2014”, in Journal of Economic Geography, 2019, Vol.19, No.5, pp.1021-1048; Ozgen C, Elliott R J R, Kuai W, Documenting the Evolution of Green Employment–A Task-Based Approach for the Netherlands, Publications Office of the European Union,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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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Harrison R, Jaumandreu J, Mairesse J, et al.,“Does Innovation Stimulate Employment? A Firm-Level Analysis Using Comparable Micro-Data from Four European Countries”, in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Industrial Organization, 2014, Vol.35,pp.29-43; Gagliardi L, Marin G, Miriello C,“The Greener the Better? Job Creation Effects of Environmentally-friendly Tech? nological Change”, in Industrial and Corporate Change, 2016, Vol.25, No5, pp.779-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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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Dell’Anna F,“Green Jobs and Energy Efficiency as Strategies for Economic Growth and the Reduction of Environmental Impacts”, in Energy Policy, 2021, Vol.149, no.112031.
⑧ Markandya A, Arto I, González-Eguino M, et al.,“Towards a Green Energy Economy? Tracking the Employment Ef? fects of Low-carbon Technologies in the European Union”, in Applied Energy, 2016, Vol.179, pp.1342-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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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Sato M, Cass L, Saussay A, et al., Skills and Wage Gaps in the Low-Carbon Transition: Comparing Job Vacancy Data from the US and UK, Institute on Climate Change and the Environment and Centre for Climate Change Economics and Policy,2023; Saussay A, Sato M, Vona F, et al.,“Who’s Fit for the Low-Carbon Transition? Emerging Skills and Wage Gaps in Job and Data”, in Centre for Climate Change Economics and Policy Working Paper, 2022.
⑥ Peters D J,“Understanding Green Occupations from a Task-Based Approach”, in Applied Economic Perspectives and Policy, 2014, Vol.36, No.2, pp.238-264.
① Consoli D, Marin G, Marzucchi A, et al.,“Do Green Jobs Differ from Non-Green Jobs in Terms of Skills and Human Capital?”, in Research Policy, 2016, Vol.45, No.5, pp.1046-1060; Vona F, Marin G, Consoli D, et 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nd Green Skills: An Empirical Exploration”, in Journal of the Association of Environmental and Resource Econo? mists, 2018, Vol.5, No.4, pp.713-753.
② Vona F, Marin G, Consoli D, et al.,“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nd Green Skills: An Empirical Exploration”, in Jour? nal of the Association of Environmental and Resource Economists, 2018, Vol.5, No.4, pp.713-753.
③ Saussay A, Sato M, Vona F,“Who’s Fit for the Low-Carbon Transition? Emerging Skills and Wage Gaps in Job and Data”, in Centre for Climate Change Economics and Policy Working Paper, 2022.
④ 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Greener Skills and Jobs, OECD Green Growth Studies,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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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 Lim J, Aklin M, Frank M R,“Location is a Major Barrier for transferring US Fossil Fuel Employment to Green Jobs”, in Nature Communications, 2023, Vol.14, No.1, no.5711.
① Bowen A, Kuralbayeva K, Tipoe E L,“Characterising Green Employment: The Impacts of ‘Greening’ on Workforce Composition”, in Energy Economics, 2018, Vol.72, pp.263-275; Ding J, Hirvilammi T,“Three Pillars of Just Transition La? bour Market Policies”, in Contemporary Social Science, 2024, Vol.19, no.1-3, pp.244-261.
[責任編輯 求實]
Green Employment Research: Connotation, Measurement and Development
KUAI Wen-jing, MI Yin-xia, WANG Hui
Abstract: Creating green employment is the key to achieving green low-carbon transformation and stable employment growth synergy. According to the logical main line of concept-measurement-driving factors, this paper systematically combs the domestic and foreign frontier literature related to green employmen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dustry, enterprise products, production process and occupation, it compares the connotation and extension of the concept of green employment horizontally. With the practice of green employment identifi? cation and measurement in various countries, it summarizes the measurement methods of green employment from the two perspectives of “top-down” and “bottom-up”, evaluating its shortcomings and challenges. On this basis, the factors driving the development of green employment are further sorted out from the dimensions of environmental policy,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nd industrial development. Finally, the research direction of this field is expected to expand in the future. This article has important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signifi? cance in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research in the field of green employment in China, deepening the knowledge of green transformation of employment structure, and promoting fuller and higher quality employ? ment.
Key words: Green economy transition, the definition and measurement of green employment, literature review, research prospec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