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術治療的普遍性價值
美術治療,又稱藝術治療或創造性治療,是一種利用藝術媒介和創作過程來促進個體心理、情感和社會發展的治療方法。它允許個體通過繪畫、雕塑、手工藝等多種藝術形式來表達自我、釋放情感、解決沖突,并在創作過程中獲得療愈和成長。美術治療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古代文明時期,當時人們通過壁畫、雕塑等形式來表達宗教、文化和社會觀念。而現代美術治療的發展則始于20世紀中期,當時心理學家和藝術家開始將藝術作為治療工具,幫助參戰退伍軍人處理創傷后應激障礙。隨著研究的深入,美術治療逐漸成為一種被廣泛認可的心理治療方法。美術作品蘊含一種共鳴似的潛意識意義,可以幫助人們重建內心平衡,塑造積極心態。美術治療通過激發個體的創造力,使其能夠表達潛意識中的情感和體驗,進而促進心靈的治愈。隨著美術治療的發展,人們發現通過觀看和解讀藝術作品能激發觀者的想象力與創造力,實現心理釋放與紓解,這種方式更加簡單便捷。
藝術是一種表達方式,是一種人類創造力的體現,也是一種對世界和人類存在的認知和理解。藝術不僅是美的追求,更是對真理的探索和對生命的感悟。每幅藝術作品的背后其實都隱含著創作者的情感和故事。當作品被解讀的時候,觀眾和藝術家會形成連接,這種連接會使看不見的空間充滿光亮。這種光亮就是當下人類社會普遍急需的心理治愈良藥。當今全球的社會結構復雜多變,生活節奏越來越快,每個個體幾乎都無暇自我審視。大家在高度的精神緊張狀態下忘我地勞作,忽視了身與心的健康,結果導致了個人、家庭、社會等層面的問題層出不窮。通過欣賞藝術作品和解讀圖像來了解藝術家,感知他的情感、態度,從而通過藝術家的眼睛再度認識世界,謀求共情,這使藝術治療作為一種最為簡便的全民性的內心陶冶方式成為可能。
透過《丩手》藝術展看圖像輸出中的心理治愈
本次展覽定名“丩手”,“丩手”廣東俚語,有普通話手挽手之意。展覽的作品來自亞洲不同地域,作品風格面貌多元,且內在聯系嚴謹。策展人希望在這種眾說紛紜、各執一詞的時代,通過觀眾和藝術家的共情和情感連接,使世界少一些孤單,多一些溫暖。
我們每個人都是天生的藝術家,因為我們自小都會涂鴉。涂鴉是幼兒完全自發的創作,是內心真實的宣泄。但經過現代教育的培養以后,大部分人都以技能為高,奉行藝術與生活生而分離的信念。但藝術家堅決抵制了這種洗腦,他們敏感的心至今保持著童趣,借此創作出了很多色彩鮮明、充滿成長痕跡的作品。
像Turn的作品素材是少男少女,他們仿佛身處一段假期,正琢磨著怎么才能讓假期過得更多彩。Valdo畫的是乖巧的娃娃臉,Byun Sehee的“跳華爾茲的朋友”是孩子們喜歡的熊、老鼠和狐貍,它們懸殊的體態并不影響跳舞。Pacowhy的素材是很多人耳熟能詳的卡通形象。Atsuya則用飽和度較高的藍色和粉色來營造出清新俏皮的童真感覺。
涂鴉這種兒童常用的方式也是一種內心的告白,其中的線條和色彩都代表著藝術家的觀察和感受。Nana Tedjai的系列作品讓人通過兒童喜歡用的強烈對比色和夸張變形的形狀,聯想到看似混亂但有獨特規章的內心。Andre Tan的畫面雜亂堆積著卡通玩偶和玩具,好像暗示著孩子們對玩具的渴望和喜新厭舊的習慣。Taher Jaoui的作品更像是孩子們用顏料即興畫出來的怪物。Jay Flow畫的鄰居系列,人臉擠著人臉,有的人臉中還有人的形狀,畫得隨意又有趣。Novo作品中畫的收集品,像筆記本、牙膏,都是日常的東西,卻讓人聯想起孩子們把平常的東西當成寶,不許別人觸碰的緊張模樣。藝術作品中展現的童趣是藝術家成長過程的回憶,是他們幼年游戲的痕跡,也是他們活力的源泉。
當一個人無法用言語表達心情的時候,繪畫是非常好的途徑。當情感被投射到畫面當中時,觀眾能捕捉到非常豐富的只可意會的內容,從而更容易產生共鳴。這也是繪畫不管是觀賞還是創作都具有心理療效的原因之一。因為在人的思想和情感當中,情感才是一個人的本質,沒有情感的人是麻木的,沒有溫度的,讓人不愿靠近。情感是一個人用其全身對外界刺激做出的原始反應,當情感被壓抑時,人的內心會產生憤怒和心結,當情感被表達并接納時,內心會變得暢快自由。
一個經常壓抑情感的人,既看不到自己的情感,也看不到別人的情感,尤其面對不會說話的作品時。這時候,最好的辦法是停止理性的審視和判斷,只啟動內心的情感雷達去默默凝望作品。當理性讓位時,情感雷達才能工作,去捕捉作品中隱藏的情感。像Valdo的娃娃,用乖巧的外表包裹住所有情緒,其一絲不茍的外表好像在說它不允許任何表情泄露內心的浮動;Sang Heon, Lee的小王子系列雕塑看似穩重沉默,但手中握著的心形物和伸出的手,無不透露著其內心充滿著愛。Pacowhy的作品中多個角色都表現出不同的表情,可以看出調皮、得意等多種情緒。山下宏子筆下被花圍繞的少女們,身上透著安靜內斂的氣質,但又散發出熱情和對美好事物的憧憬。觀眾可以從Atsuya的作品中感受到嫌棄和驚慌;Minami Kitabayashi的懸掛在黑空中的藍色月亮給人靜謐、夢幻的感覺。正是這些不同的情感,有時會讓人會心一笑,有時會勾起幼時的記憶,有時又會引起對畫家的好奇。當我們能發現和接納各種細微的情緒時,我們更容易與別人形成心的交流,更容易接納不同的人。
《丩手》展作品中的眼睛圖像為例分析心理學的情感流露
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巧藝》記載:“顧長康畫人,或數年不點目精。人問其故,顧曰:‘四體妍蚩,本無關于妙處,傳神寫照,正在阿堵(這個)中’。”意思是說:人的四肢外貌不能傳達其神情風貌(故曰“無關妙處”),只有眼睛才是傳神的關鍵。有意思的是《丩手》展有好幾幅作品都有眼睛的元素出現。無論是在古代還是在現代,眼睛都被人們賦予了“心靈窗口”的意義,成為作者與觀者內心交流的橋梁。
繪畫既是視覺藝術,就離不開眼睛。但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繪畫作品中的眼睛具有更多的含義,它代表著對世界的好奇和觀察,亦代表著愿意對外界開啟一扇窗,以建立與世界的連接。Byun Sehee的《帶菊花的朋友》中用花和跳舞的小熊裝飾的帽子占據了畫面中大部分的空間,隱含著主人公平時向外展示的是刻意修飾的美好模樣,在帽檐下偷偷觀察外界的眼神雖然充滿戒備,但還是表露了對外界的好奇和不舍,帽子上裝飾的有裂痕的灰色心形氣球似乎隱喻著主人公心中的傷,從而讓人聯想到,主人公傷心的情緒和戒備的眼神之間或許存在著某種必然的聯系。
Snipe1的《凝視的眼睛》畫出了一只大眼睛和從瞳孔延伸而出的蜿蜒的臺階,臺階末端有兩個卡通形象,雖然卡通形象的顏色和形象各異,但共同點是都有三只眼睛。也許畫面正中代表畫家的大眼睛在向世界發出邀請,請別人進到自己的內部,三只眼睛也許隱含了畫家希望被別人關注的欲望。
Murfin的兩幅作品雖然沒有直接畫眼睛,但畫面有一種強烈的第三視角感。別人在觀畫,而我在觀察觀畫的人和畫作;別人在畫畫,而我在觀察畫家和他畫的畫,這種超越時間和空間限制的感覺,直接將觀眾帶入超越者的位置,產生掌控一切的優越感,從而對畫家的技巧點贊,進而自然而然地對畫家產生好感。
Shek畫的“欲望之眼”似乎在邀請觀眾跟它對視,在凝視畫中清透明亮的眼睛時,觀眾就像觸動了開關,不自覺地走入平時疏于觀照的自己內心。Shek的另一幅作品《與光同塵1/2》,中間的黃色仿佛是郵筒的投信口,邀請我們進入時光隧道,踏上一段回憶之旅。這個扁平的口,同樣像神秘的眼睛一樣,具有攝人心魄的吸引力。
縱觀《丩手》展覽中的每一幅藝術作品,都能品味出藝術家的故事。當我們看懂故事,理解作者情感時,我們不僅跟藝術家有了鮮活的對接,內在的想象力和創造力也被激發出來了。不要在乎我理解的故事對不對,情感對不對,當我賦予藝術作品獨特的意義,當我的心弦被撥動,我就是活在當下,享受生活。這一刻,我就是創造自己生活的藝術家。
作者簡介:
譚旭,男,1982年生,籍貫沈陽,博士,副高,主要研究方向:美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