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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喜歡嘆氣

2025-04-10 00:00:00任源
青春 2025年3期

眼前是瀑布。棧道上擠滿了游客,母親身上披著在景區買的廉價紫紅色披肩,戴著墨鏡,找到一個盡可能容納下我和她身形的地方,呼喚我過來拍照。我走過去,努力在狹小的地方為身后的風景也騰個位置。

“三二一,茄子——”

母親的“子”字拖得很長,似乎要把這個字說圓滿,說到氣絕,人才露出最真誠的笑容。她拿下手機,打開相冊,我倆去看剛才拍的照。高原的陽光很刺眼,看向手機如同看向一面鏡子,屏幕上只有我和母親皺起眉頭的模樣。

“怎么看不到?”母親的頭埋得更深了,而我卻不在乎,又調試著耳機,放大音量,試圖掩蓋身后瀑布與周圍游客發出的噪聲。眼前的林子似乎幽深得很,風吹過搖晃,看起來膨脹又縮小。我是剛剛才發現的,我覺得它像腳下高原墨青色的肺,跟大家說亞馬遜雨林是地球之肺是一樣的道理。林子枝葉勾結如攀附在肺泡上的血管一般,陽光透過它們,緩慢降落在綠瑩瑩的地面上,像是透過肺泡壁的金色氧氣。不遠處就有塊牌子,上邊寫著“請勿踏入深林”,但旁邊就是一條竹欄圍著的小道——那林子里面又有什么?這時風搖動了整個林子,如同肺進行了一次深呼吸,它吸氣,我呼氣,一口長長的氣,同這風一樣長。

“你為什么喜歡嘆氣?”我戴了耳機,這話卻聽得一清二楚。我轉身去看母親,卻發現她已經蹲下,披肩耷拉到地上。我看不到她的臉。

“你剛才有說話嗎?”

母親抬頭看我,隨后又馬上低下頭去看照片。還沒來得及再問,母親便搶先說了。“你沒有笑?!彼D了頓,“你要笑才行。”

她站起身,又抖了抖披肩,舉起那只拍照的手,她要求我一定要說出“茄子”才行。

風又來了,林子又長久地在響。

“三二一,茄子——”

這次我學母親一樣將“子”字說到氣絕。

母親常覺得我不愛笑,說我父親的家族都遺傳了愛笑的基因——我爺爺、我姑媽、我伯伯都是愛笑的人,人人都有笑得圓滿的面容。她嫁給我爸后,也變得愛笑起來,唯獨我沒有。她說要把我的父親從墳地里挖出來做檢測,看是哪個基因發生了突變。

父親走后,母親一個人經營著家庭式餐廳,微笑是她必備的技能。她會朝著每個踏進大門的顧客先贈送一個免費的笑臉,然后點頭,示意他們隨便坐。而顧客們也會點頭回應。母親的生意日漸紅火,但她也有苦惱的事情——廚房的抽油煙機又壞了,昨天晚上來了個喝酒鬧事的客人,笑太久臉變得僵硬,還有——每次我回家時,踏入大門,回應她微笑的是我的嘆氣。

而我又在嘆什么氣呢?我也問自己,似乎生活并沒有什么令我特別苦惱的事情,也沒有什么令我開心的事,嘆氣只是為了讓我的肺部更舒坦些。感受肺泡膨脹,膈肌下沉,胸腔擴大,隨后沉壓已久的氣都吐出來了,心里便有一種滿意的感覺。也許父親微笑的基因便突變在這兒,從微笑變成了嘆氣。也許這就是讓母親苦惱的地方——她總覺得我有心事。

說到肺,我記得母親餐館做得最好的就是“火爆肺片”。每天早上,她會去市場買上幾扇最新鮮的豬肺,帶回餐館來。假日不留宿學校,我便能看到母親皺眉的樣子,汗從眉間的縫隙中擠過又滴落。也許她每天都有這個時候,就是洗豬肺。見到水從肺管流進去,豬肺脹大,母親用力擠出肺里殘存的血水,肺隨之縮小,我也不自覺地進行深呼吸,嘆氣,聞空氣中殘存著的血腥味。而我的嘆氣聲又總能引起母親的注意,她回頭看我,讓我也學著處理豬肺,幫個忙,不然真的懶成豬,要被宰掉呢。我“哦”一聲,倒是挺歡喜地去摸這冰涼的肺,似乎在這個小小的家庭式餐館里,我早已與這頭已經死去了的豬“同呼吸,共命運”。

母親倒是不累的樣子,始終挽著我的手,穿插在人潮中。棧道修繕得很好,旁邊的林子枝葉更為茂密了,葉片也更加大,將整個棧道掩映起來,看起來如同人肌膚下綠色的血管。母親總到處拍照,一會兒驚訝于棧道旁邊的湖水居然是青色的,一會兒又呼喚我看水里苗條的魚,問我像不像課本上的“-”字符號。我點頭,她便又努力找準聚焦的角度,試圖留下湖中魚的身影。

她也問我為什么總是一個人沉默著,不拍照,我說因為她在拍,拍了之后發給我就可以。于是她拍得更加賣力,似乎想把這兒的一切都裝進相機里帶走。她說她要到湖邊去拍照了,我說我就在這兒坐著等。她紫紅色的披肩在人群中很顯眼,我并不擔心我倆會走散。

長凳右邊是垃圾桶,桶里全是各種各樣的方便面盒,有的沿著桶邊流向地面,散發著辛辣的氣味,而身后仍是林子,但是我沒有可以進去的方法——竹柵欄更高了。我又嘆氣,看著青綠色的湖面,看湖邊一處微小的紫紅色倒影,看藍天,觀察唯一一朵孤零零的云,它正往最遠處的雪山飄去。

孩子們嘻嘻哈哈地蹦跳著,棧道在顫動。風來了,高原又在呼吸。棧道通向哪兒呢?我看向我和母親走來的地方,瀑布聲已消失不見,又看向棧道延展出去的地方,似乎要繞著這湖再走上一圈,最后走過一個拐角,到我視野遙不可及的地方——那兒的地勢突然變高了,林子迅速膨脹起來——也許我會發現一道綠色的山谷,風都從那兒來,而我和母親會從那兒走出去。

母親執意要帶著我報名跟團參加這次旅行,也是說要帶我“走出去”。她把我從學校領回來的那天夜里,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將我基因上的缺陷、喜歡嘆氣的毛病,以及總是沉默不語的習慣,通通歸咎于我在學校認識的那幾個人。那晚我坐在床沿,母親坐在大廳黑著燈看電視,但我發現她的眼神卻沒有聚焦于電視上,而像發呆似的渙散開來。看月光照在母親的臉上,我覺得很陌生。我從未見過母親有如此憂慮的面容,她也嘆氣了,嘆氣時額頭上的三四根發絲順勢滑落。但我想說的是她的嘆氣和我的不一樣,她的肺似乎并沒有變得更舒坦,反而更為逼仄起來,像是要喘不上氣。

“也怪我,沒早些發現……”母親沉默了,電視里隱微傳來新聞播報聲,是白市三十四中學一學生遭霸凌的事。我不知道母親為什么要關注這些,只知道那是一個有隱微聲音的無比沉默的夜晚。

母親很快便回來了,我常覺得母親仍如同小女孩一般。她把手機遞給我看,說她拍的水很好看。我瞧著,照片里只有藍色,還有照片最下方稀少的幾片落葉。她滿懷期待地看著我,我左右劃動,卻發現照片都是一樣的,最后才是一張湖面的全景圖,我指著照片,說我們去對面看看吧,她又挽起我的手,沿著棧道走下去。

也許正是因為周遭的林子源源不斷地產生氧氣,我和母親并沒有產生高原反應,相反我和她的臉都很紅潤,因此她笑著轉過頭問我話時,我先關注到了她紅彤彤的雙頰。

“心情好一些了嗎?”

我睜大眼,卻又很快意識到,母親這是在關心我是否開心,但是我覺得我的心理始終沒有問題,是母親上百度搜關鍵詞“喜歡嘆氣、沉默、霸凌”得來的病,說我很嚴重了,叫什么情感認知障礙,但我認為我只是喜歡嘆氣而已。我曾這么向母親解釋,但母親自從我父親走后,就一直很敏感。我還記得,小時候有次我流鼻血,停不下來,母親急忙送我去醫院。的士里,除了彌漫著血腥味,還充斥著母親的哭聲,說我一定是白血病。如今也是,母親總戰戰兢兢度過她的日子,但她還是對別人保持微笑。

“很好?!蔽抑刂氐攸c了點頭,“一直不錯?!?/p>

“那你笑一個給我看?!蹦赣H突然站在我身前,好像我是踏進她店里的客人,露出一個圓滿的笑容,“要笑得真誠一些。”

笑?我突然被這個看似簡單卻又不尋常的請求搞得愣在原地。笑是什么樣子?要露出牙齒嗎?看著母親微笑的臉,我好像真的忘記了要如何笑,況且讓我在這么多人面前,像表演似的臨時笑出來也確實是件難事,更別提笑得真實。也許展示如何嘆氣會更好些。

母親在催促我了,像是急切地想把我的基因修正。“別沉默不動啊——”她推推我,“快笑一個?!?/p>

這時我想起母親拍照時的秘訣。我微微張開嘴,悄悄發出長長的“子”聲來。我想母親也正盯著我如蘋果般紅彤彤的雙頰。

笑是什么樣子?類似這樣的話,我在學校里經常聽見,但她們多問的是“肺是什么樣子”。因為她們知道我能接觸到許多的肺,知道我有一個開家庭式餐廳的母親,了解我家店的招牌是“火爆肺片”。我是怎么回答的呢?我說肺像雞中翅,卻又顯得不貼切,說是像兩塊肝拼在一起,顏色又不相像,最后說可以摸一下自己的胸腔,大致的輪廓就是這個樣子。但是她們似乎不滿意,要我不停吸氣,嘆氣,想從我瘦弱的身體中看出肺的樣子。我不理睬,她們便趁我回寢室,把我撲倒在床上,嬉笑著在我胸腔附近摸來摸去,試圖憑空摸出肺的模樣來。衛校女生們的手很柔軟——觸碰在我身上的時候像羽毛滑過。我記得那次我笑得流淚,胸腔同樣有嘆氣后的舒適感。往后,她們每次試圖要摸出我肺的形狀時,我都會盡情地笑,而不是如今努力低聲地說出“子”字——我總覺得我體內有些東西正在蘇醒。

我清楚地記得,她們開始嘗試摸到我的肺是從衛校開始上《人體結構課》開始的,那是在五月,而衛校在六月底放假,在這段日子里她們時不時就會來摸我的肺。班主任發現了這件事情,在離校那天我母親來時告訴了她,要我母親注意??晌蚁胝f這段時間我很少嘆氣了,呼吸也更順暢、流利。但面對母親,我始終開不了口。天陰沉沉的,要下雷暴雨。母親回憶見到我時,我面容不算憔悴,一個人呆愣地站在校門口等她,回家路上不說話,只是不停地嘆氣,沉默著。其實我僅是覺得天氣很悶,喘不上氣來,只能通過不停深呼吸來汲取空氣中的氧氣。

母親總是憂心忡忡的?!澳阍趺床徽f話了?”車里母親緊緊握住我的手掌,我能摸到她手上的油脂,“以后遇到這種事情別再沉默下去了,大膽和班主任說!”我不知道她語氣里有沒有責備的意思,只知道說完這句話后,車頂傳來一陣陣敲擊聲——那聲音愈發急促,我猜測像母親得知消息時急切的心跳。

如今到了這兒,見到周圍幽深的林子,聽到風穿過林間的縫隙,高原又再一次呼吸。我在想如果我當初和她們講,肺就如同高原上的密林,這樣會不會后續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也許現在母親就會在店里招待客人,又抱怨起壞掉的抽油煙機。

但這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在母親眼里,我就是一個喜歡嘆氣的孩子,這個原因在她腦子里有許多種,基因上的、病理上的、環境上的,卻從未考慮過有我個人喜好上的因素。也許正如母親說的,我有情感認知障礙,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是用來表達情感的正確方式,是用微笑還是嘆氣?但是我是知道的,在一呼一吸之間,我似乎得到了釋放,那母親呢?

在高原上,其實不像別人說的,覺得自己離天空更近些。抬起手從指縫間看太陽,刺眼卻逐漸像黑點,像手指上天生有的痣。不知走了多久,棧道被一條工整的瀝青路阻斷。棧道盡頭沒有綠色的山谷,也沒有別的湖了,而是一個公交車站。這地方剛才是晴空萬里,但是現如今卻見到云不斷地聚集過來,風也逐漸凜冽起來。我回頭看剛才的湖,湖水從青綠色變成了墨綠色,湖上泛起白色漣漪。林子不停沙沙響,像是得了肺炎不斷咳嗽的人,而飄飛在空中的葉子就是高原咳出的唾沫星子。母親也沒閑著,仍拿著手機記錄。

“你們看吧,高原上天氣變得快得很——”她隨著最后一個字拉長的音符,把這個視頻拖得不能再長,最后照到我的臉。

“子怡,看這兒?!蹦赣H用手拍拍我,可我沒轉身去看她,她便也作罷。

沒多久,雨便下來了,我們沒帶雨衣,很快便被淋濕。公交站里站滿了滯留的游客。游客中心的人說,很快便會有大巴來接應我們,但是雨越下越大了,瀝青路上也匯出一條小溪流。人人都抱怨著,有孩子哭了,有人罵景區的工作人員不管事,游客淋雨了一點兒措施也沒有。母親也不太高興了,卻仍然上揚起嘴角,像是保持一種習慣,和我嘆氣是一樣的。我和她站在公交站的邊緣,時不時有雨飄進來,母親一個勁兒地把我往里推,生怕我淋著。

東良《小樓》

雨雖然不停地下著,發出聲響,但似乎整個景區都貫徹著那天夜晚般的沉默。山上彌漫起了霧,像是人們心里想的東西都編織匯聚到了一起。我深呼吸,吸氣又嘆氣,煙霧經過我的肺部,又從旁邊的林子躥了出來。

“好困?!蔽掖蛄藗€呵欠。

這時我們聽到有車從山上下來了,坡頂拐角的地方,我們看見霧里出現光柱,隨后整輛大巴便出現在我們面前。人群攢動著,我和母親被裹挾著往大巴那兒走。

“別擠,別擠!”工作人員用小喇叭喊著,“一輛車就上五十人。”隨后就一個個數了起來。

母親在我前邊,人群讓她松開了我的手。

“子怡,你自己注意哈。”母親艱難地回過頭看我。

“三十一,三十二……”

“嗯。”我回答她,同樣在雨中艱難地挪動我的腳。

“我這邊開錢了,開錢了啊?!蹦赣H重復了兩遍。

“四十六,四十七……后邊的不要上了??!不要上了?!?/p>

母親此時已經上車了,我前邊的人也上了車,而工作人員卻用手攔住了我。

“滿了,滿了?!闭f完要把我往后趕。

“那我等下輛吧?!蔽倚睦锵胫缟宪囃砩宪嚐o所謂,便邊退邊看向母親,但是母親卻支出身子,皺著眉,嘆了一口沉重的氣,像是給積怨已久的情緒撕開一個小口。她伸手抓住了往后退的我。

“你上來嘛!”她強行讓工作人員給我讓開一個道,而我瘦小的身形剛好可以站在車的臺階上。

車門關上了,大巴緩緩往山下去。

霧更大了。

母親嘆氣了。我站在大巴上,看著蜿蜒而下的山路,想起剛才母親皺眉的模樣,和平時假期里我看到母親洗豬肺時是不一樣的。母親此時就站在我身后,我轉過頭去看她,她沒發現我。也許她確實累了,正木訥地扶著欄桿,面朝窗外,但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什么地方。窗外只有在霧里平靜的湖——雨已經停了。

走了很久,我的腳也酸痛,我眼前只有面無表情、專心致志開著大巴的司機。母親的嘆息聲又悄悄傳來,變成飄落的枯葉,落在我的頭頂。我想伸出手去攆下來,卻發現自己沒有多大的力氣了,全身酥軟起來,骨頭似乎都化成了水。我要倒下去,卻猛地睜開眼,再緊緊握住我眼前的扶手。司機仍是面無表情的樣子。這條路最后要開往哪兒呢?車上傳來連綿不盡的嘆息聲,那聲音如同風聲,就來自身邊的林子,來自腳下的高原,來自一座綠色的山谷。

窗外仍是那湖,雨點讓湖面變得更為模糊,像我與母親之間的屏障——透過湖面看彼此,只看到模糊不堪的臉。似乎車一直在湖的周圍打轉,上坡——又下坡。我還是見得到那林子,霧就像母親每早清洗豬肺的清水,在林子之間穿梭,讓它看起來更大,更飽滿,隨后風一吹,霧氣便緩慢消散,林子也慢慢縮小,有些玩意兒,是黑色的鳥,正慢慢被風帶出來。

“你為什么喜歡嘆氣?”

我嘴里冷不丁飄出這句話,還來不及閉嘴,這話就跟著呼吸溜了出去。我突然意識到,這句話最初是經由我的嘴說出來的。在寂靜的車內,我怕這聲音如同在夜晚綻放的煙花,所有人都朝我這兒看。我有了心虛的感覺,清楚感覺到額頭的汗如春筍一般從黃褐色的大地躥出,我現在唯一想的就是回頭去看母親,卻發現她仍木訥地站那兒,疲憊的眼神又同那晚一樣渙散開來,找不著它聚焦的地方……

母親到底在看什么呢?

在來景區的路上,大巴車搖晃著,在白色湍流與有落石的崖壁間,急匆匆如鼠婦般行駛。導游一直喋喋不休,提著脖子上掛著的一塊綠色石頭,說這是產自高原的玉石,來自我們周圍哪座山的礦場,又受到了哪個寺廟的開光,最后建議我們也買一塊。母親困了,我聽她打了呵欠,而我一直側著身看著窗外。

“我們要不要買玉?”她拍拍我的身子。

我轉回頭去看母親,看她的眼睛布滿疲憊的紅血絲,卻還看著導游手里的玉。

“你需要睡覺了?!?/p>

母親揉了揉眼睛,仍問:“我們要不買一塊?”

我不知道母親為什么要買這塊玉,于是說這兒的玉都會比平常的別的地方貴,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但是母親卻坐直了身子,低聲說著,“她說了,”母親把嘴湊近我的耳朵,“寺廟開光過的。”

“哦。”我不想繼續回答下去,于是轉過頭去繼續看風景,其實我余光發現母親仍在一臉期盼地看著我,但是我就鐵了心不再理她。她那邊傳來隱微的嘆氣聲,似乎希望落了空。這聲音卻像利劍似的扎進我的心臟,讓我心頭一緊,覺得自己不應該這么對待母親,便問:“買玉干什么?”

母親這時來了些精神,輕輕搭住我的手。

“我們家經歷太多了……”她抿嘴道,“要塊玉保佑一下?!?/p>

我知道她在關心我,關心我被衛校的女生們“摸肺”后心理出了問題。我猜她想起了父親。父親在我五六歲的時候便離開了,我對父親最多的印象,就是一個鋪滿陽光的臺階,一張白色的病床,還有夜晚黑色的棺材。我也記得母親,母親跪在供桌前邊,一個人滴著淚,我走過去,她讓我跪下。

我心軟了,便靠在她身上,要躺進她懷里,希望給她一些慰藉,我躺在母親的懷里,感受曾經哺育我的地方。母親輕柔地拂過我的頭發,我的頭愈發貼近她的身體,我能聽到她的心跳,還有她的胸腔隨著呼吸脹大又縮小。我感受到她胸下、肋骨下,那孤獨的雙肺,始終傳來隱微的氣流聲——母親在嘆氣嗎?我不敢確定了,似乎我的感官已經不再敏感,但我仍記得父親去世的葬禮上,母親讓我跪下。我緩慢貼近她,讓她緊緊抱緊我,她哭得很大聲,我清楚感知到隨著她的每一滴淚傾瀉而出,她正長久地嘆氣。

我掙脫出母親懷里,指著母親問出了她以前經常問我的話:“你為什么喜歡嘆氣?”

母親不再哭了,從那晚后,只是一個勁地沉默——直到她全身心投入家庭式餐廳,做出了“火爆肺片”的招牌菜后,才學會了如何做出一個圓滿的微笑。我在那段日子里,沒有跟著母親學會在葬禮上要怎么哭,面對父親的死亡我似乎哭不出聲來,反而學會了如何沉默——但更多的是在往后的日子里,我想盡力模仿出在那個夜晚聽到的,夾雜在淚里的,無休止的嘆氣。

母親最后仍沒買那塊玉,似乎在一瞬間她突然想開了?!八懔恕懔?。”她作勢下定決心,“不信這些!”

如今車在減速了,應該要到終點,天氣又明朗起來,有陽光透過霧氣滲下來,我回頭看母親,母親臉上打著光。我意識到母親渙散的眼神,也許是透過眼前的虛空,在看著那塊開過光的玉,也許她現在正后悔——應該買一塊的。

車停了,所有人都因為慣性往前撲,母親也因發呆沒站穩,撞到了我,紫紅色的披肩搭在了我的身上。

“沒事吧?”她抱歉地問我。

我擺擺手,把披肩重新搭在母親身上,微微抬起嘴角,讓她不那么擔心。

車門開了,我發現車把我們送到了山腳下,左右兩側全是密林了。我們在一條綠色的山谷之間,門前是景區的入口。

“不是。”母親有點不高興了,“他們就送我們走了?我們還沒玩盡興呢!”說完便拉著我的手往車下走,走向一旁無人走的石階小徑,上邊鋪滿了綠色、黃色的落葉。

雨后,空氣里彌漫著清新的氣味,我們像是呼吸著從身側林子里剛生產出的氧氣。臺階一直綿延往上,又是一個不知道目的地的盡頭。我和母親都呼呼喘氣,她累得撐住自己的膝蓋。

“洗豬肺都沒那么累過?!彼D過頭看我,呵呵笑。

而我又再一次抬起了嘴角。

“你的肺好明顯?!蹦赣H轉過身子,干脆坐到了石階上,“你每次嘆氣,我都能看見你肺的輪廓?!?/p>

也許是出于一種條件反射,我腦海里浮現出衛校里那群人嬉笑著摸我肺的場景,腰部居然傳來陣陣酥癢的感覺,我不再嘆氣,開始莫名淡淡地笑。

“你怎么能看得到的?”

“你老娘我活到現在看了多少肺,摸了多少肺,這我還不清楚?”她傲嬌地挺起腰桿。

那身形愈發明顯,我笑得露出牙齒來了,示意她別再說下去。我似乎只有在那群人摸我肺的時候,才會笑出聲來。這會兒霧徹底散開了,高原之肺在我和她面前暴露無遺,我同她講,正是有這些林子在,所以我和她才沒有高原反應,臉還是紅撲撲的,笑和嘆氣都不會累。母親什么都不懂,只是說這肺也和豬肺一樣利尿嗎?說完,告訴我她看見旁邊林子里有廁所,她要去撒尿,讓我先走,到石階頂端等她。在和她分別前,陽光透過樹間的枝丫照在地上,很美,她要我和她一起合照。

這次我沒有拒絕。我拿出自己的手機,說用我的拍起來更好看些,難得由我主動說了,還不怎么習慣。

“三二一,茄子——”我學著母親把“子”字說得到氣絕圓滿。

母親已經憋不住了,讓我把照片發給她,她要先去上廁所。

她走進林子更深處了,走進了高原之肺里,而我開始沿著金黃色的臺階向上攀升。

母親發來消息,說這個景區的廁所很不干凈,沒什么人打掃,她踩到一團濕漉漉的地方,也不曉得是什么東西,還配了一個嘆氣的表情。

這時風吹來了,站在高處我聽見整個林子、整個山谷、整個高原都在回響,像呼吸了一口長長的氣,現在正悠悠而又響亮地嘆出來。

母親不再發消息了。我會邊走邊等她,也許等一分鐘,也許等一小時,也許等一輩子。但是現在——我想她現在正埋著頭撒尿,努力看著我發給她的照片,看我臉上把“子”字說到氣絕的笑容。

實習編輯 蔣文龍

責任編輯 貓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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