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華：新四軍傳奇巾幗英雄

李春華原名李恒甫，曾是一名威震敵膽的新四軍傳奇巾幗英雄。她的傳奇故事蘇北老區廣為流傳，她從日軍手中繳獲的一輛“滿字牌”自行車，成了新四軍紀念館的一件鎮館之寶。

母親引路參加新四軍

1925年陰歷二月初六這天，灌河南岸上興村一戶農家小院里，一陣嬰兒的啼哭打破了小村的寧靜，一個新生命降生了。父親李開貴喜憂交加，已經有一子三女了，本想再添個男孩，誰料想又添個丫頭，兵荒馬亂的，男孩多好支撐門戶啊！父親給這個幺女起名叫李恒甫，一個響亮的男孩名字。

李恒甫的母親史鳳林出身貧寒，曾經在大戶人家幫傭，后來水災逃荒到灌河岸邊的上興村，嫁給了李開貴。母親雖然沒有多少文化，但她賢惠善良、深明大義，在娘家沭陽就接觸了共產黨組織，受到進步思想的影響。李恒甫7歲進私塾，13歲那年，母親不顧父親反對，硬是把她送進了鎮上的一所學校讀書。學校離家很遠，要過一條大河，李恒甫只好寄宿在親戚家里。母親常來看她，慢慢地，她也發現了母親的一個秘密——母親是以外出看女兒為借口，為地下黨組織送情報。從此，李恒甫也成了母親的小通信員。地下黨組織在亂墳崗開會，母親會讓她站崗放哨，需要傳遞的緊急情報，大人分不開身，李恒甫主動去送。以學校校長身份作掩護的共產黨員吳強珊暴露了真實身份，情況萬分危急，轉移急需路費。李恒甫的老師找到她，問她能不能借到錢？李恒甫想到母親和糧食行老板熟悉，就打著母親的名號跑去借了5塊錢。有了路費，地下黨員吳強珊連夜安全轉移。

后來，母親知道女兒打著她的名號借錢的事，不但沒有責怪她，還夸贊她說：“我家的小恒甫長大了，能夠處理大事了。”1940年秋學期開學時，母親告訴她，黃克誠率領的八路軍五縱開進鹽阜，正在漣東三區招兵，就這樣，15歲的李恒甫應征入伍，成了黃克誠麾下的一名女戰士。

不久，五縱改編為新四軍三師。入伍不久，三師八旅敵工科舉辦為期3個月的敵工訓練班，培養敵后偵察員和情報人員。李恒甫因為有傳遞情報的經驗，被推薦參加了培訓，共20名學員在甸湖集中，旅政治部主任李雪三為敵工訓練班開班作動員報告，敵工科劉能毅擔任班主任。

小偵察員勇救老百姓

通過學習，李恒甫對情報偵察工作有了進一步了解，掌握了化裝混入敵營、主動接觸對手以及收集、隱藏、傳遞情報的技巧。同時還學會了一些簡單的日語，以便開展反戰宣傳。

1941年夏的一天，李恒甫前往響水口偵察日軍防務情況。當時日軍在城里布防嚴密，所有進出城門的人都要接受嚴格檢查。清晨，天剛剛蒙蒙亮，幾輛牛車拉著草從橋上經過，躲在橋下的李恒甫趁人不注意，快速跳上最后一輛車鉆進草堆里，順利混進了城，圓滿地完成了偵察任務。

出城時，李恒甫沒有忘記散發傳單，打擊日偽軍的囂張氣焰，鼓舞老百姓的斗志。她邊向城門撤退，邊散發傳單，敵人很快發現了新四軍的傳單，頓時哨子聲、喊叫聲響成一片，并挨門逐戶搜查，把老百姓都集中在街道廣場上，架起了機槍，要求交出共產黨、新四軍，如果不交，就要掃射。為了老百姓的安全，李恒甫站了出來，大聲喊道：“我就是共產黨新四軍。”說完掉頭就跑。敵人見有人站了出來，把老百姓放了，瘋狂地追了過來。

敵人想抓活的沒有開槍，沒想到李恒甫熟悉地形，穿巷翻墻，不料前面遇到了鐵絲網阻攔。她毫不猶豫全身撲向鐵絲網，以最快速度翻了過去，逃進了高粱地。拔出雙槍，左右開弓，這邊打兩槍，那邊打兩槍，與日本兵玩起了捉迷藏。敵人的子彈嗖嗖地從耳旁飛過，直到人聲、槍聲漸漸遠去。這時，李恒甫才感到右胳膊鉆心的疼痛，原來是被鐵絲網扎破了。李恒甫順利脫險回到駐地，醫生包扎時告訴她斷了一根神經，但她心里還是很開心，自己不僅完成了偵察任務，還保護了許多老百姓。事后，戰友問她當時怕不怕，李恒甫卻說：“我搞敵后偵察共有三支手槍，其中一支轉輪手槍藏在懷里，最后一顆子彈是留給自己的。”

“小少爺”智斗鬼子兵

李恒甫從敵工訓練班畢業后，一直在敵后偵察敵情。有一次，她帶著年僅13歲的小戰士倪學富前往響水口偵察敵情，李恒甫裝扮成闊家少爺，倪學富扮作跟班隨從，兩人正趕著路，突然發現了敵情。一隊日軍士兵迎面走來，躲避已經來不及了。危急時刻，她看見前面有個富裕人家出殯（排場比較大），正在路祭，路旁擺了好幾桌祭品。李恒甫靈機一動，計上心來，她叫倪學富跑幾步，告訴司儀，說薛五太爺家小少爺前來送祭。薛五太爺家在當地很有名望，主家聞訊薛家“小少爺”前來，感到很有面子。立即安排“小少爺”上前送祭。就這樣，鬼子兵從身旁走過，李恒甫和戰友順利脫險了。

在響水口完成偵察任務回來后，他們順路偵察三口南邊敵人一個據點的情況。不料，途中突然碰到一個小隊敵人，雙方相距100米左右，情急之下，李恒甫發現不遠處有一個村莊，就若無其事走了進去，看到有戶人家開著門，里邊正在推牌九，他們立即將槍和圖紙藏了起來，混進人群一起打牌，敵人進來沒有發現異常情況走了，李恒甫他們順利返回部隊，完成了任務。

后來，組織上又安排李恒甫去鹽城地區抗大五分校學習。入學兩個月的一個傍晚，李恒甫聽完報告回到駐地，發現駐地墻上，有人做了記號。憑著多年搞特工的經驗，她感到，分校目標已被人盯上。她立即向領導匯報了情況，分校全體教學員立即轉移。兩個小時后，分校駐地遭受到敵人的猛烈攻擊。大家都說，幸虧小李發現及時，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全連戰士換上新軍裝

1942年1月，李恒甫光榮地加入中國共產黨。由于她機智勇敢，膽大心細，帶出的小鬼偵察兵在敵后非常活躍，為部隊和縣委提供了許多有價值的情報，致使敵人四處碰壁，日軍漢奸對她恨之入骨，懸賞800塊大洋要她的腦袋。組織上從安全考慮，調她到鹽警總隊警衛連任支部書記、指導員。時值4月下旬，蘇北天氣漸熱，戰士們仍然穿著舊棉衣，無單衣可換。

一天偵察員報告，發現偽軍一個小分隊和鄉公所進了10幾匹白洋布。李恒甫和連長商量，認為應該馬上動手將布匹搶過來。事不宜遲，他們顧不上吃晚飯，帶著加強排就出發了，到了偽軍營地已是深夜。等到加強排戰士端掉崗哨、破門而人，敵人才從睡夢中驚醒。“不許動，誰動打死誰！李恒甫大喊一聲，戰士們迅速撲上去，用繩子將他們捆個結結實實。敵人幾乎沒有抵抗。戰士們扛上戰利品迅速撤離。走出七八公里，天漸漸放亮，天亮后是走不出敵占區的，熟悉地形的李恒甫將戰士們帶進一片蘆葦塘里隱藏。4月底的蘆葦已經有半人高，一個排的人蹲在水里，頭頂著布匹，十幾個小時泡在水里，不吃不喝，不動地方，不出聲音。終于，太陽下山，天漸漸黑了下來。戰士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走出蘆葦蕩時，幾乎連站起來都困難了。眼前迫切需要解決的是吃飯問題，李恒甫把大家帶到附近表哥王士君的家中，剛剛端起飯碗，二班長報告發現床底下有聲音，拖出來一看，原來是兩個鄉丁。他們先來一步也是找飯吃的。李恒甫下令連人帶槍帶走，給偽鄉長留下紙條：槍留下打鬼子，人拿5匹白洋布來換。

第二天，母親來到駐地連隊，讓李恒甫驚喜不已。原來偽鄉長收到新四軍留下的紙條，便讓李恒甫的母親來做保人，先把人保回去，第二天就把布匹送來。這次行動賺大了，搶了布，繳了槍，還見到了日夜思念的母親，李恒甫別提心里有多高興。

白布送到染坊染要花錢，好在新四軍官兵都會染布，大伙把白布先放著水里浸泡，再收集老百姓家中的鍋塘灰，把濕布放到灰里揉幾個小時，用清水漂洗干凈，白布就變成了灰布。有了布做軍裝還要工錢，李恒甫就和母親商量，由她負責募捐，母親很快送來了錢，為部隊解了燃眉之急。幾天后，連隊官兵全部穿上了新軍裝。當時連長19歲，指導員李恒甫17歲，兄弟部隊都尊稱他們為小連長、小指導員。

一輛從日本兵手里繳獲的自行車

1943年夏，連指導員李恒甫和偵察排長王永昌，帶著兩名偵察員執行任務回來，在漣東與淮安交界處遇上了幾名日本兵，他們是騎著自行車下鄉搜集情報的士官。李恒甫他們躲進莊稼地觀察了20分鐘左右，發現敵人離據點很近。防范松懈，就決定打一下，搶些戰利品。李恒甫說：“不要戀戰，不要戀東西，能拿多少拿多少，速度要快，我的目標就是自行車，等我把自行車騎走你們就趕緊撤。”

戰斗打響后，毫無準備的日軍棄車逃跑，李恒甫立刻騎上一輛自行車順著莊稼地的旱溝回到了連隊，參謀長破例將這輛自行車獎給了李恒甫使用。這輛滿洲自行車是1931年日本帝國主義侵占中國東北，建立滿洲國后，由日本滿鐵株式會社制造的，“滿字牌”商標記載著中國歷史的一段屈辱。然而，當它成了新四軍的戰利品后，卻發揮著越來越多不可替代的作用，現在已成為新四軍紀念館的鎮館之寶！

有了車，李恒甫行軍打仗、偵察敵情、運送物資就方便多了。有一次，從戰場上下來的60多個傷員要轉移去后方，正在上船時騎兵飛馬來報，說河道已經被敵人封鎖，要改走陸路。李恒甫騎上車飛奔回村子里，很快組織了一支擔架隊。讓她印象最深的還是用自行車救過的一位戰友。那是一場慘烈的戰斗，敵我雙方都傷亡很大。敵人在集結新的力量反撲，部隊迅速清理完戰場開始轉移。李恒甫不放心，說要再看一眼，她說自己騎車快讓別人先走。就是這一看，她發現有個人還有呼吸，再想喊人來幫忙已經沒有人了。李恒甫身高1米55，體重不足80斤。傷員是個機槍手，1米8的大個子。她狠下決心，抽下兩根腰帶，把他綁在車上推著走，后面能聽到敵人說話的聲音，前面部隊已經走遠，負了傷的人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身體特別的沉重。還好，天漸漸黑了，敵人沒有再追上來，李恒甫走走停停，摔倒了再爬起來，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天亮的時候終于趕上了正要開拔的部隊。見到戰友的那一瞬間，她暈倒了，接著就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醫生說是“炸肺”了。再次見到大個子是在丹東，當時部隊正在鴨綠江畔集結，馬上要入朝參戰，李恒甫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回頭一看竟然是那位機槍手。因為時間緊迫只能匆匆一別，說好了只要活著就在鴨綠江邊再見，但是很遺憾，戰后，李恒甫始終沒有打聽到這位機槍手的消息。

有一次，李恒甫單獨去執行一個緊急任務。在翻越山坡的時候，由于天黑坡陡，車剎不住，一直往下沖，撞到了一塊石頭上，她被高高拋起又重重地摔下，嘰里咕嚕的往下滾時被一棵樹擋住。爬起來后，她的第一個反應是車呢？她跌跌撞撞地一路跑到山根底下，看到自行車正乖乖的躺在那呢，扶起來正了下龍頭還能騎，把李恒甫樂壞了。事后，戰友們問她，你有沒有看自己傷到哪了？她說不用看，反正渾身都疼，能站起來說明骨頭沒斷。傷會好的，自行車壞了可要誤大事。在李恒甫的心里車比她自己重要得多。軍區參謀長鐘玉祥要用他的小青馬換她的自行車，她說不行，馬要吃草還是車好。行軍打仗遇到下雨或者路況不好時，車就會被戰友們搶去扛著走，第二天集合的時候，車準被擦得干干凈凈的放在隊列前面。曾經有幾次因環境惡劣不方便帶車，就存放在老鄉家里，幾經周折車總是會回來的，時間最長的一次是抗美援朝，車寄存在丹東的一位老鄉家里好幾年。那時候有個規定，存放3年以上的物品如果無人認領就可以自行處理了，畢竟戰爭殘酷，人員傷亡大。沒有想到她從1951年入朝到1957年回國，老鄉還幫她保存著呢。

后來，李恒甫一家從丹東到沈陽再到錦州、大連，一直到1965年定居北京，每次舉家遷徙都要扔掉很多東西，但自行車始終留在她身邊，她還把自己的名字改為李春華，說要為新中國建設奉獻新的青春年華。

這是我們的戰利品不能交換

這輛自行車也是李恒甫的警衛員劉龍的好伙伴。漣水保衛戰時，組織上把劉龍調到她身邊擔任警衛員，劉龍常騎著這輛自行車完成任務。

1986年，鹽城新四軍紀念館成立，李春華將這輛充滿傳奇的自行車捐贈給了新四軍紀念館。目前，這輛自行車已被定為國家二級保護文物，成了新四軍紀念館里的“鎮館之寶”。這輛具有傳奇色彩的偽“滿洲國”自行車，吸引了各地游客前來參觀。1983年中央電視臺首播的25集大型電視專題片《話說長江》邀請了日方合作，佐田雅仁是當時的日方總編導。1988年佐田雅仁來鹽城參觀新四軍紀念館，這輛自行車引起了他的注意。站在車前，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后從兜里掏出了一個小本子，找到了一行數字與自行車上的鋼印號碼核對。“120424”，數字完全一致。他驚喜的叫起來：“這車是我的，這車是我的！”他認真地向紀念館的工作人員詢問了車的來歷，還找到了館長，請求用世界上最好的車來交換，被館長婉拒了。

帶著對往事的記憶，佐田雅人說：“新四軍作戰非常勇敢，他們（新四軍）殺過來以后，接近50米的時候，殺殺殺的，所以當時我就把自行車一丟，逃跑了。”

李春華聽說了這件事后堅定地說：“這是我們的戰利品不能換，給再好的轎車都不換！”

新中國成立后，李春華和劉龍失去了聯系，他們怎么也沒有想到，是這輛自行車讓他們這對老戰友再次重逢。劉龍說“新四軍紀念館成立以后，我來一看這個車子我用過的，我就問這個自行車的主人哪里去了？我和她失去聯系了，沒有辦法找到她。一看到這個自行車了，就問，在哪里弄來的，他們也說不清楚。第二次、第三次來看自行車時，他們講這個人在北京了，具體的也說不清楚。后來終于找到了，她以為我沒有了，我以為她沒有了。上次通電話，我問她能不能到鹽城來？”2013年，這兩位相別數十年的老戰友在鹽城新四軍紀念館重逢！

2015年10月4日，國家教育部離休干部、新四軍傳奇巾幗英雄李春華在北京逝世，享年92歲。江蘇省響水縣干部群眾在英雄的家鄉響水鎮上興村為李春華立碑祭奠，緬懷革命老人的豐功偉績。2016年，李春華的兒子陳少、女兒陳慧一起來到鹽城新四軍紀念館，把爸爸陳廷憲和媽媽李春華的38件遺物一起捐贈給了紀念館。

“媽媽走后，南京的張薇導演受組織部的委托和她的同事輾轉鹽城、北京、杭州，為媽媽拍攝了電視專題片《無聲的戰友》。”

李春華的女兒陳慧說：“媽媽沒有走，她就在那兒，在她的故鄉鹽城，在她的住地北京，在她戰斗、生活、工作過的地方。”她把媽媽的名字連同“新四軍老戰士”輸入百度，媽媽在。她知道媽媽一定在，她不會走，她和她的自行車正在講述著那充滿著濃濃家國情懷的老故事呢。

作者單位：響水縣融媒體中心

責任編輯：吉穎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