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金月從房間里走出來時張宏遠正在擺弄一塊土骨。
“我懷孕了。”金月雙手撫著還沒有一點跡象的肚子說。
“懷孕了?”張宏遠拿著放大鏡的手應該抖了一下,因為在土骨里發(fā)現(xiàn)的那條不規(guī)則的線不見了,“什么時候的事?”張宏遠并沒有抬頭,把眼睛靠近了放大鏡。
“這應該問你自己。”金月的臉上有一點慌亂還有些慍怒。雖然每次做那事時她都要求張宏遠戴套,但有一兩次激情過頭了來不及準備也就那樣了,事后金月讓張宏遠去樓下的藥店買避孕藥補救,張宏遠安慰她這事沒那么容易,四千萬分之一二的幾率能一次中那一定要去買體育彩票了,但十二塊錢的驗孕棒很快證實這事對于有些人來說也許很難,但對于他們倆來說也就是一兩次的僥幸處理。
“接下來該怎么辦?”張宏遠拿著放大鏡回頭看著金月,他在金月的說話聲中聽出金月不是在和他開玩笑。
“該我問你好吧,你做的事你總要拿主意吧。”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嗎。”張宏遠略顯委屈地說,“我也想不到五百萬會中我們頭上啊。”
“是中我頭上,不是你。”金月跺了一下腳,轉(zhuǎn)身回了房間。其實對于未婚先孕金月也不是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為這事她早就和閨蜜討論過。閨蜜是過來人,她說結(jié)果無非有三,一種結(jié)婚生子,一種生完孩子再結(jié)婚,還有一種打掉。“打掉孩子是現(xiàn)階段沒有做好爸爸媽媽準備的青年人的首選。”閨蜜在電話里說,“為這事男朋友和我鬧掰了。”閨蜜的男朋友堅持要留下孩子,閨蜜卻以兩個人剛剛踏入社會不久、沒房沒車沒有經(jīng)濟基礎為由悄悄地做了流產(chǎn),金月曾在她進醫(yī)院門時讓她再考慮考慮。“考慮來考慮去,結(jié)果就是三種,他要孩子,卻又養(yǎng)不活。”閨蜜毅然走進了醫(yī)院,“我的肚子我做主。”
“還有一個結(jié)果就是分手。”閨蜜在電話里說,“我們分手了。”這是閨蜜之前沒有想到的結(jié)果,人在熱戀中怎么會想到過分手,金月現(xiàn)在知道了,但不同的是閨蜜的男朋友是要留而張宏遠卻一直沒有表態(tài),沒有態(tài)度其實就是態(tài)度,張宏遠不希望留下孩子。
金月不明白張宏遠為什么會這樣想,對于孩子金月也沒有想過非要一定留下來,她在乎的是張宏遠的態(tài)度,如果他不讓流掉孩子那她一定不會像閨蜜一樣一意孤行,這是兩個人的愛情結(jié)晶,但張宏遠一直在說讓她拿主意,這不是說張宏遠沒有主見,在他們同居后所有的事都是他在拿主意,包括租房子、買生活日用品,甚至每天吃什么都是他提前買回來,金月只負責做,做菜的咸淡都是他決定,金月每次煮魚都喜歡放點糖,張宏遠說吃糖可以增加百分之五的致癌風險,金月就再也沒有買過一粒糖回來過,一直有主見的人卻在這件必須表態(tài)的事情上態(tài)度模糊,那就是逃避。他逃避讓結(jié)果從她嘴里說出來,這不得不讓金月重新審視起張宏遠,她忽然覺得他成了一個謎,一個她并沒有真正看透的人,她在電話里問閨蜜:“我和張宏遠同居是不是太草率了?”
二
第一次認識張宏遠是大二時的一堂地質(zhì)公開課,張宏遠是必修課,他學的地質(zhì)學,而金月學的是金融,學金融的去聽地質(zhì)課純粹是喜歡和意外。金月的父親是市考古隊的隊長,金月從記事起就很少見到父親,他不是在挖掘古墓的現(xiàn)場就是在趕去現(xiàn)場的路上,那些年盜掘古墓古遺跡的“民間考古隊”很猖獗。這種聚少離多的狀態(tài)在金月小學三年級時出現(xiàn)過一次短暫的變化,父親的腿斷了,父親在家養(yǎng)傷的日子金月接觸到了歷史地理上的許多知識,這也在她的心里埋下了一顆好奇的種子。
學金融不是金月自己的選擇,而是做教師的母親的意思,為此金月在上大學后就很少和母親聯(lián)系。決定和張宏遠交往金月也一直認為與母親的獨斷專行有一定的關(guān)聯(lián)。那天金月沒有課,閨蜜也沒有課,倆人本來是去泡圖書館的,但半途閨蜜看見去上課的地質(zhì)系的男同學花癡病犯了,一定要跟著去,金月沒有辦法也只有一起去了。講地質(zhì)課的是位禿頂?shù)慕淌冢f地質(zhì)之所以有趣,就是因為生活中哪都有地質(zhì)現(xiàn)象,認識世界嘛,當然很復雜咯。金月回想起那一節(jié)課總覺得教授是講給自己聽的,他提醒過自己世界很復雜。
學地質(zhì)的大多數(shù)是男生,她們兩個金融系的女生一進去就有鶴立雞群的意思,地質(zhì)系也不是沒有女生,但一列灰黑色的底色,皮膚又灰又暗,好像只有這樣才符合她們的專業(yè)。最先受到關(guān)注的是閨蜜,禿頂教授提問一般情況下海拔每升高一千米氣溫下降6℃,那么,如果在南極每升高一千米氣溫會下降多少度?教授著重說了“那么”,中間又間隔出拖音,當時沒有一個人能做出回答。
“一個個像伸著脖子瞪著眼睛的呆鵝。”晚上閨蜜眉飛色舞地向同宿舍的舍友吹噓自己白天課上的英勇表現(xiàn),“我站起來大聲回答,9.56℃。”閨蜜當時確實回答得很大聲,“那幫地質(zhì)系的菜鳥們被我驚到了。”這一點金月可以肯定閨蜜沒有吹噓,當閨蜜的答案得到禿頂教授的肯定時,全教室的目光都聚焦到閨蜜和金月的身上,后來張宏遠對金月說:“當時我們給驚艷到了,一個居然回答對了答案,一個貌若天仙。驚是指你閨蜜,艷是指你。”為此當?shù)弥袔讉€地質(zhì)系的男生追金月時,閨蜜吃醋地說:“丟人現(xiàn)眼地拋頭露面卻是為你做嫁衣。”閨蜜一氣之下才下找了市場營銷系的陶彬,也就是分手的那位。
一次張宏遠請金月和閨蜜喝咖啡時問閨蜜怎么知道答案的,閨蜜不無得意地說:“瞎猜的。”張宏遠問:“猜的?為什么猜?”閨蜜說:“給你們這幫菜鳥解圍啊。”金月不能確定閨蜜是不是之前就知道答案,但可以確定的是閨蜜當時回答問題不是為了對錯,完全就是為了引起地質(zhì)系那幫籃球帥哥們的注意,也包括張宏遠。金月在和張宏遠為了懷孕的事起裂縫之前一直暗暗自喜,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讓自己白撿了枚帥哥。
三
金月離開時并沒有告訴張宏遠,只在桌上留了一張紙條:父危,我媽讓我回去。然后就在手機里拉黑了張宏遠。
父親的病是金月決定和張宏遠在一起之前發(fā)現(xiàn)的,肺癌,醫(yī)生給出的治療方案:化療。化療的效果還算可以,父親雖然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在外東奔西走,但至少保住了一條命。母親的一個電話讓金月預感到不好,因為母親很少給她打電話,她也很少給母親打電話,即使打電話了倆人的話題永遠是關(guān)于父親的病,父親很樂觀,在電話里一直強調(diào)自己很好,讓金月別掛念,在外注意身體、好好工作。
母親的電話是金月正準備上班時打來的,金月這些天沒有乘坐張宏遠的車而是選擇一個人乘公共汽車,她刻意錯開一切與他在一起的機會。母親在電話里哭著說:“阿月,快回來,你爸不行了。”金月從來沒見母親哭過,即使哭母親也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哭過,金月在電話里回了句“我立刻回去”就掛斷了電話,草草地在便箋上留了一句話就趕去了長途汽車站。
車子9點40分發(fā)的車,晚上5點半才到家。
父親裸露著上身斜躺在床上像冬天落完葉子的一截枯樹,肋骨根根凸現(xiàn),肚子卻凹陷進去像扣著一塊龜殼,人胖的是肚子,瘦的也是肚子,沒有骨頭支撐的肚子只剩下兩層皮。
“為什么不早點給我打電話?”金月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你爸不讓。”母親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他不讓就不打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有主見的嗎。”金月吼。
“阿,阿月,別,別說,說你媽……”一直閉著眼睛的父親艱難地睜開眼睛向阿月擺了擺手。
金月一下子跪在了父親的床前。其實金月和父親在一起的時間并不長,但金月總覺得父親比母親親,甚至當初同意與張宏遠交往也是因為張宏遠身上有父親的影子,因為時常打籃球的緣故張宏遠有著和父親一樣古銅色的皮膚和堅毅方剛的臉龐棱角,還有一對濃眉毛,但這些父親現(xiàn)在都沒有了。父親說完又陷入了昏迷。
金月和母親草草地吃了點晚飯就在父親的房間里把沙發(fā)放倒了拼成了床,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下午來送壽衣時讓她們注意就這幾天,尤其是夜里。金月讓母親先睡進被窩里,她看著父親,如果困了的話她再叫醒母親,母親沒有說話,只是像個孩子似的順從地聽從她的安排。
夜里父親蘇醒過來一次,手在胸口亂抹,呼吸也很費勁,不是說呼吸需要多大力氣,而是他太虛弱了,呼吸于他而言變成了一種負擔,但他臉上的表情是松弛的,沒有生命即將結(jié)束時痛苦的表情,金月甚至看見他眼角和額頭上的細碎皺紋像是被一股神奇的魔力撫過一樣,條條舒展開來。
四
父親走在了金月回來的第三天清晨。晨起的陽光透過窗戶玻璃斜斜地照在父親漸漸凝固起來的臉上,像鋪了一層溫暖的笑意,母親趴在父親的身上哭得很悲傷,金月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伸手拉起她。
閨蜜給她打電話想過來一起吊唁,金月回絕了,說這邊的事都讓殯儀館包辦了,父親的遺體也已經(jīng)用車送去了殯儀館的冷藏室,下個星期三會安排家里的親戚見最后一面后就火化了。“這是我爸生前安排好的。”金月在電話里說,“老爸怕我一個女孩子辦不成事,化療后就安排好了后事,包括買墓地,甚至在墓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金月沒有再和閨蜜聊下去,她覺得胸口憋著一種情緒,這種情緒牽著眼睛里的某條神經(jīng),一經(jīng)觸動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流下來,但她不希望讓閨蜜知道她此時的悲傷,因為她知道張宏遠一定在閨蜜身邊,否則閨蜜不會說一起過來。
自從拉黑了張宏遠的電話后,金月已經(jīng)收到了好幾個陌生來電,但金月都拒接了,最后還是閨蜜在電話里委婉地轉(zhuǎn)達了他的道歉,希望金月能和他談談。“其實你可以跟他好好聊聊。”閨蜜在電話里說,“金月,有時間的時候你可以想想你和張宏遠之間的問題究竟是什么,是孩子的去留?是你們愛彼此不夠深厚?還是我們對婚姻心懷恐懼呢?哎!”閨蜜嘆了一口氣,“后悔當時我沒有去想一想。”
父親走后,父親生前穿的衣服、蓋的被子都給處理掉了,金月感覺房間仿佛一下子變得空曠了起來。母親和她還是很少交流,母親常常從自己的房間走進廚房,然后又走進父親的臥室停留很長一段時間,再看一眼坐在房間里的金月,然后輕悄悄地退回自己的房間,但金月能夠聽到母親腳下的泡沫鞋底在房間門口摩擦地板的聲音,細碎得像是要表達某種意愿,但金月一直在拒絕,她更愿意生活在寂靜中而不被打擾。
星期三的葬禮很簡單,只有幾家走得近的親戚參加。火化完,金月把父親的骨灰盒安葬在父親生前預定好的墓地里,又在飯店里安排了兩桌酒宴答謝前來參加葬禮的親戚,母親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一直繃直著身體跟在金月的身后,甚至吃飯時自己也不主動夾菜,只吃面前餐盤里金月給夾的菜。
晚飯是金月做的,青菜燒卜頁、茨菇湯。母親坐在對面,一小口一小口地挑著飯吃。餐桌頂上的燈很亮,照下來母親額頭向下蔭出很深的陰影,金月抬頭看過去時吃了一驚,幾天的時間母親仿佛衰老了許多,灰白色的頭發(fā)在燈光下變得雪白,臉上兩個高起的顴骨掛著一層蠟黃起脆的皮,眼窩深陷進去,眼泡卻泛紅浮腫,鼻子都不似之前挺括了,兩個嘴角向下耷拉著,還破了一塊皮。金月捧起碗,低下頭喝湯,曾經(jīng)堅強自傲的母親不見了。
“金月。”母親小心翼翼地說,“金月,爸爸走了,現(xiàn)在就只剩下了我們倆了……”母親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有事別憋在心里。”
金月沒有說話,用湯匙攪動碗底剩下的一口湯,幾片茨菇孤零零地貼著碗底。
五
真正了解父親是金月在整理父親的書桌時發(fā)現(xiàn)了父親和母親的秘密。
父親的書房母親在父親走后一直沒有進去過,她像受了一種魔咒,走到書房門口就停住了腳步,連父親生前最喜歡的一株蘭花快渴死了也不進去澆一滴水。蘭花原先是母親養(yǎng)的,父親化療回來靜養(yǎng)后,母親就把蘭花移進了父親的書房,母親每天都會在父親午睡起來后進入書房,花半個小時的時間給蘭花澆水修葉,或者陪父親說會兒話,但父親死后母親就再沒有進去過,金月把母親的這種反常表現(xiàn)歸咎于母親的害怕,在看見蘭花快要渴死時金月拿著水灑走進了父親的書房。蘭花放在書桌面前的窗臺上,葉尖枯萎了半截,金月用剪刀修剪掉枯死的部分,澆上水,又用剪刀頭活了活死板的盆土。做完這些金月不由得在書桌后坐了下來,修剪后的蘭花煥發(fā)著重生后的欣喜,一根根蔥綠色的葉在微風中幽幽搖擺,金月想象著父親坐在椅子上看蘭花時的表情,不覺有淚流了下來。
給父親整理書桌是金月臨時起意。父親雖然待在家里的時間很短,但他的東西一般是不讓金月碰的,他書桌的抽屜總是鎖著,鑰匙隨身攜帶,不在家的時候也會帶走。金月只是無意地試著拉了拉抽屜,抽屜竟然開了,并沒有上鎖。“難道這是父親最后給我留的鎖?抽屜里難道有父親私藏的古董?考古的人誰沒有幾件值得珍藏的古董,父親會不會也在抽屜里留下了幾件。”金月滿心好奇地打開了抽屜,但抽屜里并沒有什么貴重的古董,只有滿抽屜的稿紙。“這是父親什么時候?qū)懙模俊痹诮鹪碌挠∠罄锔赣H在生病之前從來沒有靜下來的時候,即使腿斷后在家短暫地休養(yǎng)時,父親也是很少坐下來,更何況是一抽屜的稿紙。金月抽出一本輕輕打開。稿紙里寫的都是父親親歷的考古事件、考古環(huán)境分析、考古實物分析以及自己的考古心得等,金月對稿紙上的專業(yè)知識并不關(guān)心,她只關(guān)心這滿滿一抽屜的稿紙父親是什么時候?qū)懙摹=鹪潞鋈挥幸环N預感,父親的死和這一抽屜的稿紙一定有著某種關(guān)聯(lián)。
母親是金月拽著走到書桌前的。
“德林……”母親看著抽屜里的稿紙忽然夢囈般地輕呼著父親的名字,她的嘴唇顫抖,那雙不甚明亮的眼睛慢慢涌上來一層濕潤,那濕潤慢慢變成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轉(zhuǎn),“這是你爸讓我給他保守的秘密啊。”母親用手指輕輕地在稿紙上撫摸,“他說他不能把他腦袋里的東西帶進墳墓。”母親拭了一下眼淚,“他讓我一定要瞞著你……”
金月打斷了母親的話:“直至他快要死了也要瞞著我?”
“他說再堅持一點就寫成了。”
六
金月躺在床上一直睡不著,閨蜜笑著說是妊娠綜合癥的附帶表現(xiàn),金月問:“難道每件事發(fā)生時都會有附帶表現(xiàn)?”
閨蜜問:“譬如?”
“譬如我要死了我會附帶表現(xiàn)為不顧一切地生下孩子嗎?”
閨蜜在手機里呸了一口:“屁話。”金月就說到了父親:“難道那一抽屜稿紙會比命還重要?”閨蜜在手機里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其實我們絕大部分人更注重了生命的實質(zhì),但不排除有一部分人會有超越生命之外的追求。”金月笑著說:“所以說這一部分人會有異于常人的附帶表現(xiàn),譬如我今晚睡不著。”閨蜜笑著說:“這部分人肯定不包括你。”
金月以為和閨蜜在電話里一通天馬行空的海吹胡侃后會很快入睡,但事實是適得其反,在聊得閨蜜抱著手機打呼嚕時金月卻沒有半點睡意。“什么才是父親堅持下去的動力或者說是根本,僅憑毅力好像說什么都缺少點說服力,那只能歸因于父親對他從事的事業(yè)的熱愛。”金月的腦海里忽然跳出了張宏遠擺弄土骨的模樣,她很奇怪這種感覺。當金月深層次地思考父親的所作所為時張宏遠總會不失時機地跳出來,難道這也是一種附帶表現(xiàn)?金月在快要睡過去時嘴角不由得帶過一絲笑意。
第二天早晨金月起得很遲,起來時母親已經(jīng)做好了早餐,陽光從書房的陽臺上照進客廳,在餐桌上印出一個尖尖的三角形。母親圍著青花瓷圖案的圍裙把三個粥碗和幾樣小菜從廚房里端出來放在“三角形”里,粥碗氤氳著熱氣,陽光在霧氣里閃著柔和的暖意,母親應該新梳了發(fā)型,把前面稀疏的劉海都梳進了腦后的發(fā)髻里,露出光潔的額頭。母親在對面坐下時,身后的門鈴響了,母親沒有動,用湯匙在粥面上輕輕地攪動,金月看一眼母親后急急地站起來,跑向了房門。
作者簡介:
鄧玉定,江蘇揚州人,作品集為《四岔鎮(zhèn)》《霧魅》《月月如斯》,有文章入選全國考試試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