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自家侄女,長到20歲了,我也沒見過幾次,沒什么印象,甚至叫不出她的名字。
堂弟、弟媳帶著他們的女兒從老家來,是為孩子高考的事。孩子考得很不好。不記得上次見到侄女是什么時候,但這次進門來實著讓我吃了一驚,已成大人了,長相很周正,身形高高挑挑的,個頭高過了我。孩子進門就笑瞇瞇的,很響亮地喊了一聲“大大”。我想到了“陽光”一詞,是的,這孩子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陽光。我想,這一定是個“沒心沒肺”的孩子,遇到這么大的挫折,似乎一點都不難受。
她父母的臉上也沒怎么表現(xiàn)出失落的情緒,一臉的笑,只是希望我想辦法,幫孩子找個學(xué)校讀書就行了。我對堂弟、弟媳這種表現(xiàn)倒是很滿意——我最看不得那些因為孩子成績不好又打又罵的家長。大多數(shù)家長做不到我堂弟、弟媳這一點,我欣賞他們。
我讓他們在客廳里坐著,我到廚房里忙碌。不一會兒,廚房門開了,是一個脆脆的聲音:“大大,我來燒飯,你去歇歇。”我頗為一驚,盯著侄女看了半天。“大大,我真的會燒飯呢,燒得還不丑呢。”看她很懇切,我說“你幫我打下手吧”。“好的。”回答得脆生生的。
我安排她剝皮蛋,切大椒,刨土豆……她手腳很麻利,不像那些沒干過活的孩子。每做完一件,我就接著安排她做其他事。
在老家時,我隱約聽家里人說起過,堂弟弟媳一家有些重男輕女,侄女生下來的時候,他們多有不樂意,還想再生個男孩,于是把孩子送到外公外婆家。這次堂弟他們來,我終于知道了孩子叫添添。添添的幼兒園、小學(xué)、初中都不是在父母身邊長大的,直到讀高中了才接回來。想到這,我再來看她父母臉上的笑容,內(nèi)心有點反感:我的堂弟、弟媳從來沒把這女兒太當回事,所以他們臉上的笑,與其說是一種寬容,不如說是一種無所謂,一種不在乎。現(xiàn)在他們又有點在乎了:現(xiàn)在高校錄取率高,同齡孩子不問好歹,大多能進大學(xué)門,這個孩子上不了大學(xué),家門無光。
席間,我提到添添幫我燒飯的事。堂弟、弟媳的話陡然多了起來。“她啊,做家務(wù)呱呱叫。前年家里造房子,都是她去買菜呢。”“有時候忙起來,她還燒飯燒菜呢。”夫妻倆臉上滿是自豪。農(nóng)村里造房子,是個很浩大的工程,木工、瓦工、小工坐下來吃飯,就得好幾桌。安排這么多人吃飯,已經(jīng)為人父母的年輕人也不一定做得來,何況添添還是個孩子。堂弟夫妻談話間,也流露出對添添的愧疚。望著孩子,我有些蒙了,我不知道怎么去評價這個考得不好的孩子。
添添回去好幾天了,這幾天我也一直在聯(lián)系能夠接納她這個分數(shù)的學(xué)校。
我找到了孩子成績不好的原因。添添是堂弟他們的孩子,但他們并沒有把添添當回事,沒有把添添上學(xué)當回事,孩子不被父母關(guān)注,到時間了背著書包去學(xué)校,放學(xué)了該做的家務(wù)還得做。堂弟他們更談不上經(jīng)常過問孩子的成績,也不會專門為孩子的學(xué)習(xí)去學(xué)校與老師溝通。在這樣的狀況下,添添想要取得好成績,確實不容易。
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那么,究竟什么樣的孩子才算有出息?考高分考上名校就是有出息?父母最靠實的想法,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有個好的生活,而生活是繞不開油鹽醬醋的。
以添添的成績,可以上一個中外合作的大專班,也可以進一個技工類的學(xué)校,前者費用大一點,后者將來做個藍領(lǐng)工人沒問題。現(xiàn)在,面對這個侄女,我替她抱不平,我要為她選一個貴一點學(xué)校,既彌補堂弟弟媳對孩子的虧欠,也讓添添能學(xué)有所長、學(xué)有所用。
堂弟他們無意中極大地鍛煉了孩子的生活能力。不管怎么說,我堅信,添添這孩子,將來也許不會大富大貴,不會大紅大紫,但她的日子不會差。
我現(xiàn)在最后悔的是,那天沒有放手讓添添獨自操持一桌飯菜。
編輯"東籬"623358414@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