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天是充滿希望的季節,春和景明的日子,到城市中尋訪一棵樹,可以通過深邃的年輪觸摸城市的歷史,通過茂密的枝丫感受季節的更迭,也能在重復的都市生活中,接收到來自曠野的風。
庭院深深,獨木成春
只要有條件,蘇州人都會在房前屋后栽種一些花草樹木,而在有深厚美學積淀的傳統蘇州園林,對花木的選品、栽種以及與建筑、池塘、假山的搭配,則更為考究。這些樹木,不僅是園林所有者家族變遷的歷史見證,更是園林景觀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
文徵明曾有詩作《玉蘭》:“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遣霓裳試羽衣。”
每到春天,網師園門口都會大排長龍,其中不乏帶著專業攝影攝像設備的游客,只為一睹玉蘭仙子的芳容。
其中,茶館院中白玉蘭樹型比較矮,可以近距離拍攝,是蘇州春日打卡景點中頂流。一樹白玉蘭如棲雪白鷺振翅枝頭,九瓣重臺裹著曙色花心,與蘇式飛檐框出千年風雅。白玉蘭與蘇式古典園林相互映襯,可以是玉蘭花開滿堂春,可以是鏡花水月,也可以拍出山明水秀春光燦爛,怪不得李漁嘆其“白于雪、朗于月”,文震亨贊其“玉圃瓊林”。
如果覺得白玉蘭太過素凈,那么梯云室的二喬玉蘭則以嬌嫩的粉色,俘獲了一大批“少女心”。不僅花色如三國時期的美人大喬和小喬般傾國傾城,這棵玉蘭在栽種時就以窗為框,有目的、有計劃地進行園林造景,與園林中形態不一的空窗、漏窗、水景、楓樹、山巒、青竹等相互交匯,營造出充滿江南詩意的美學景觀。
如果說網師園的春天被玉蘭裝扮成一幅幅充滿意境的中國畫,那么留園的春天則因為濃烈的山茶萌生出油畫的質感。
茶花被稱為“花中嬌客”,但留園的茶花既有傲梅風骨,又有牡丹之鮮艷,園內靠祠堂北端建有磚砌花臺,女貞與古柏連理而生,故稱“古木交柯”,是著名的留園十八景之一。后來的園主又補種了山茶、天竹等植物,這株山茶花三月盛放,如繁星般密集的山茶花像瀑布一樣飛瀉而下,壯美的山茶與一旁的蒼松相映成趣,組成了“古木交柯”的奇景,再搭配不同花飾的漏窗,步移景隨,變換出了不同的美感,三月留園的游客大多為它而來。李漁《閑情偶寄》所言“名園必置山茶,如美人不可無簪珥”,在此得以具象。
寫字樓間的“摸魚”伙伴
在園區,如果說起一棵樹,那基本指的就是獨墅湖邊的那棵樹。
這片在城市開發進程當中被落下的空地,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綠草叢生,而那棵長得像西蘭花一樣的香樟樹,也從“孤獨的一棵樹”變成了“網紅一棵樹”。
每個陽光明媚的午后,綠地上總是會“長”出許多帳篷來。游客們在這里露營、遛狗、玩飛盤,親近這片都市中難得的綠意。到了周末,如果天氣晴朗,這里更是人頭攢動,甚至吸引了不少經營咖啡、冰激凌、燒烤等小食的商家來此常駐。
為了讓大家可以更好地享受自然,有關部門也在這里設置了公共廁所和水源,讓這里成為了很多露營和自駕游愛好者的打卡圣地。
對于那些總是在路上的人,一棵樹草坪這樣的地方,或許只是他們歇腳的中轉站。而對于每天兩點一線上班的人來說,這些綠地則是難得可以讓他們脫去“社畜”外衣,享受自由呼吸的地方。
在園區晉和廣場的對面,也有這樣一片廣袤的綠地。這里雖然沒有大片的水域,但小小的池塘邊,一棵“長相周正”的柳樹,卻是附近不少上班族樂于在工作之余下樓散散步、看一看的自然伙伴。如果是工作日,常常可以看到一些西裝筆挺、手拿咖啡的人,沿著池塘散步,或索性席地而坐,可能廣袤的天地更有助于工作中的他們打開思路。到了周末,不少家庭就會到這里支起帳篷,放起風箏,讓原本單一的綠色增添了許多活力和色彩。
人們追逐綠色或許是天性和本能使然。在城市化進程越來越快的今天,我們對綠色、天然和自由的渴望也與日俱增。特別是在春天這種抑郁情緒高發的季節,人體的生物鐘和激素水平會發生變化,部分人群在季節轉換時也更容易出現情緒低落、興趣減退等情況。
當壓力和焦慮來襲,不妨到沒有天花板也沒有圍墻的野生綠地,去擁抱那些被城市建設“落下”了的孤單的樹,相信大自然會給我們力量和生存之道。
陪伴千年的地方守護神
對很多人來說,“楸樹”估計是非常陌生的樹種,但它不僅曾是春去秋來的信號,還常被種在庭院園林中、廟宇殿堂前,北京故宮、頤和園、北海公園、大覺寺中都有百年以上的古楸樹,相較之下,江南的古楸樹并不多,因而更顯珍貴。
在蘇州的文廟,分別有三棵樹齡為110年、140年和190年的楸樹,雖然樹齡比不上植于宋代的銀杏,但每隔幾十年就有一株楸樹種下,足見它得到的喜愛。據說,楸樹的果實有占卜每年中舉學子之用,因此常被種在孔廟之中,清代山西地方志《猗氏縣志》記載:“文廟東南隅有楸樹一株。其年不可考,每遇科年結角如著,人驗其數,以占舉子數,鄉會輒應相傳為靈楸。”這樣看來,種植的楸樹越多,中舉的學子也就越多,讓可存活千年的樹木守護一方文脈,也顯得十分合理了。
其實,蘇州人為了“好意頭”種植、維護樹木的舉措,并不在少數。
在東山鎮莫厘村余山島上,有一棵樹齡在1500年左右的“蘇州櫸樹王”。櫸樹因與“中舉”的“舉”同音,被視為與學子學有所成緊密相連,這棵古樹也寄托了當地人無數的美好期望,如今,這棵樹雖然樹干已經全部空了,但樹皮依然很結實,樹高12米,胸徑1.87米,冠幅更是達到了10米,枝繁葉茂,成了當地一個重要的文化標志。
而在西山島明月灣村口,則有一棵樹齡1200年的古樟,相傳為唐代著名詩人劉長卿到明月灣訪友時所植。這棵古樟一側主干因火燒、雷劈早成枯木,只靠后來發出的新枝維持生命,顯得蒼勁有力,大家親切地叫它“爺爺背孫子”。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斜倚而曲線向上的樹身。樟樹一半枯木上自然變化清晰的蒼老肌理,整體蒼翠欲滴而茂盛的枝葉與樹冠,好似一個天然的大盆景,村里老人都稱之為“風水樹”。盡管經歷了雷電的洗禮,古樟樹依然枝繁葉茂,生命力頑強,樹蔭下則是村里人納涼休憩、船家停靠的好地方。
這些有著漫長生命的樹木,就像是城市和村莊的守護者,靜靜地觀看著歲月的變遷,每一片葉子,每一根枝條,都承載著歷史的記憶和文脈的更迭。站在它們面前,仿佛能聽到千年的風聲,感受到大自然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