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象征主義與托尼·莫里森的敘事藝術

［摘 要］ 在托尼·莫里森的杰作《家》中，作者巧妙地運用了象征主義和敘事藝術，為讀者呈現了一幅關于黑人經歷和身份認同的復雜畫卷。莫里森放棄了傳統的線性敘述方式，轉而采用一種非線性、多維度的敘事結構，讓故事在主人公弗蘭克·莫尼和他妹妹茜的視角中跳躍，通過他們的回憶、夢境與現實的融合，講述了他們擺脫種族迫害后的心靈之旅。小說中，莫里森細膩地刻畫了人物的心理狀態，并廣泛使用象征元素，深入探討了黑人個體在身份認同上的掙扎、家庭紐帶的復雜性以及對家園的深切渴望。《家》中的敘事時空錯綜復雜，人物的內心世界與外在社會環境相互映射，揭示了美國社會歷史的沉重印記和黑人社群的精神創傷。莫里森反復強調“家”的概念，不僅將其視為一個地理上的避風港，更是心靈的慰藉和文化記憶的承載者。這種敘事手法不僅為作品增添了深厚的歷史文化內涵，也極大地增強了藝術上的感染力。

［關" 鍵" 詞］ 托尼·莫里森；《家》；象征主義；敘事藝術；個體命運

引言

托尼·莫里森作為美國文學史上第一位榮獲諾貝爾獎的非裔女性作家，其作品始終保持對黑人族群以及其在美國社會中所遭遇的種種挑戰的深刻關注。她從一個黑人女性的視角，深入探討了種族歧視等社會問題，尤其是黑人女性所面臨的艱難生活。在她的著作《家》中，故事設定在20世紀50年代的美國，當時雖然在法律上廢除了奴隸制，但黑人依然遭受白人的歧視與壓迫［1］。《家》講述了黑人退伍軍人弗蘭克·莫尼如何在艱難中拯救自己的妹妹，并在共同經歷磨難后，兄妹倆最終實現了精神上的解脫。在《家》的敘事中，莫里森通過弗蘭克與茜的經歷，深刻描繪了黑人個體與社會歷史的相互作用。她不僅讓讀者感受到黑人在種族沖突中的痛苦，更展現了他們面對逆境時的堅韌與不屈。通過這種敘事，莫里森鼓勵讀者反思個體與社會的關系，以及如何在不公與壓迫中尋找到個人的價值與尊嚴。

一、《家》中的象征主義

在托尼·莫里森的《家》中，“家”這一概念超越了字面意義，成為一個符號，不僅承載著個人的情感與回憶，而且成為解決身份困惑的鑰匙。這里的“家”既可指具體的住宅和社區環境，也可指代更為抽象的個人身份和歸屬感［2］。例如，小說中的女性角色莉莉曾是一名干洗店的縫紉工，她通過自己的努力希望在街區購置一處房產，象征性地建立自己的“家”。然而，種族歧視的現實無情地將她的夢想拒之門外，在莉莉的掙扎中，莫里森巧妙地運用象征主義展現了個體與社會的沖突。通過莉莉的遭遇，讀者可以看到，黑人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不僅是物質上的家園，連心靈上的歸宿也受到了歧視。莫里森通過細膩的筆觸將這一社會問題轉化為人性的探索，讓《家》成為一部深刻揭示歷史與現實交織下黑人社群生存狀態的小說。再如，主人公弗蘭克和他的妹妹茜，他們逃離了充滿戰火與歧視的南方，尋找新的生活之地。在北方的陌生城市，盡管面臨種種挑戰，但弗蘭克的堅韌和茜的樂觀成為他們重建家園的精神支柱。《家》通過這些角色的遭遇，揭示了在歷史的長河中，家園的概念如何隨著社會的變遷而變化，以及個體如何在這樣的變遷中找尋自我和希望。弗蘭克最終理解，盡管外部環境充滿挑戰，但真正的“家”是內心深處的平靜之地。

在《家》中，象征主義的運用貫穿全書，為讀者揭示了深層的主題和意義。小說中的主人公弗蘭克，作為家庭的長子，其個人成長和心理變化不僅反映了個體的奮斗，也映射了整個社會的演變。弗蘭克在尋找物質家園的過程中，也經歷了一場精神上的尋根之旅，最終認識到家庭的真正含義超越了簡單的血緣或居住地。對他而言，家是愛與支持的源泉，是在逆境中相互依靠的伴侶，更是心靈停泊的港灣。例如，故事中人物對房子的渴望，不僅象征著對安全和穩定的追求，也反映了對自由與平等的渴望。小說中，房屋不僅是實體的避難所，更是精神上的避風港。這些象征性的描述增強了讀者對于家的多層次理解。

《家》中象征主義的運用還深刻地揭示了美國社會的種族問題和文化對立。莫里森巧妙地利用人物的生活經歷，如家庭紐帶、教育背景和職業挑戰，來象征性地表達非裔美國人在社會結構中的邊緣化和不平等［3］。小說中，主人公在校園里遭遇的排斥和孤立，象征著美國教育系統中根深蒂固的不平等現象。他們在職場上所承受的剝削和壓迫，則象征著更廣泛的社會經濟不公。莫里森通過對這些象征性細節的精巧描繪，不僅揭示了非裔美國人面對的現實困境，還對這種社會不公進行了深刻的批判，強調了它對非裔美國人社群的傷害和影響。同時，莫里森通過細膩的情感描寫，展現了主人公在困境中的堅韌與希望，進一步強調了文化認同與自我價值的重要性。這種深刻的情感共鳴，使讀者更深刻地理解種族歧視的殘酷與文化沖突的復雜性，從而引發對社會公正的深刻反思。

二、托尼·莫里森的敘事藝術

（一）多角度敘述技巧

托尼·莫里森在《家》中運用多角度敘述的技巧，為女性角色創造了發聲的空間，讓她們的故事得以被講述。雖然男性是故事的中心，但若僅從男性視角敘述，某些關鍵細節可能會被忽略。而女性視角的加入不僅補充了這些細節，還讓故事更加生動和引人入勝。此外，小說中的女性角色，如被男性敘述所遮蔽的女性，也得以發出自己的聲音。《家》的前三章主要通過男主人公弗蘭克·莫尼的視角來敘述，第四章則轉向他的妹妹茜的視角，她的敘述揭示了家庭內部的復雜情感和家庭成員間的深層聯系［4］。通過這種多角度的敘述，莫里森巧妙地展現了個體與社會、家庭與個人身份之間錯綜復雜的互動，進而深化了對家庭含義的探討。

從《家》的第四章起，莫里森通過女性敘事者的視角，揭示了女性在家庭中的角色和影響，展現了茜在家庭中的堅韌與犧牲，被祖母剝削、被男友欺騙，以及在城市中掙扎求生。茜的內心掙扎和成長歷程，揭示了她性格中的脆弱和無知，這些弱點源自哥哥的過度保護。正如書中所言：“在一位聰明、強壯的兄長的庇護下成長，你的心理成熟可能會滯后。”［5］弗蘭克·莫尼并未意識到自己對妹妹悲劇命運的影響，他堅信對妹妹的悉心照料是無可指責的。在第六章中，弗蘭克·莫尼的女友莉莉也從幕后走到臺前，莉莉的敘述揭示了她離開弗蘭克·莫尼是出于自我解脫的需要，而非無奈之舉。這表明在他們的關系中，弗蘭克·莫尼一直是莉莉的負擔，從而也揭示了男性角色在情感依賴中的盲目與自私，進一步凸顯了女性角色在追求獨立與自我價值過程中的艱辛與勇氣。通過這些女性角色的敘述，莫里森不僅揭示了她們在家庭和社會中的多重困境，還強調了她們追求自我的堅定決心。這種多角度的敘事手法，使小說中的性別觀念沖突更加立體，進一步凸顯了女性在打破傳統束縛、追求獨立和自我價值過程中的復雜心理和堅定信念。

（二）時空交錯的敘事手法

莫里森通過在不同時空之間靈活跳躍，創造了一個錯綜復雜的敘事網絡。這種非線性的敘事結構打破了傳統故事的時序和空間限制，賦予故事一種動態和開放性，增強了故事的吸引力和深度［6］。讀者在閱讀過程中，能夠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人物之間的內在聯系和情節發展的邏輯。此外，時空交錯的敘事手法也有效地推動了情節的進展。例如，在第五章中，莫里森將弗蘭克的童年回憶與現實生活交織在一起，揭示了其對過去的執著如何影響當下的決策。通過這種交織，讀者不僅能理解弗蘭克的內心掙扎，還能感受到時間對人物命運的深刻影響。時空交錯的手法，使小說的敘事層次更加豐富，人物形象更加立體，情節發展更加引人入勝，同時也便于讀者把握故事的內在邏輯和主題。通過時空交錯，莫里森將歷史與現實、記憶與當下交織在一起，為讀者呈現了一個完整的故事。這種敘事技巧還使小說中的人物形象更加鮮明和立體。

同時，通過時空交錯，莫里森巧妙地展現了她對歷史與現實的洞察。她將過去與現在的片段交織在一起，揭示了歷史對個體命運的無形操控，同時也映射出社會變遷對人物性格的影響。這種敘事手法不僅增強了故事的厚重感，還讓讀者在跨越時空的閱讀體驗中深刻感受到人物命運的復雜性和時代的烙印［7］。《家》因此超越了文學的范疇，成為一部深刻探討歷史與現實、個體與社會關系的作品，展現了莫里森對人性與時代的深刻洞察。通過多角度敘事和時空交錯，小說不僅揭示了人物的內心世界，還映射出社會變遷對個體命運的影響，使讀者在閱讀中感受到時代的厚重與人物命運的復雜性。她擅長利用語言的節奏和韻律，通過細膩且富有詩意的描寫語言，將人物的情感波動和社會背景巧妙融合，進一步增強了故事的感染力。

（三）對抗現代敘事的探索

托尼·莫里森在《家》中洞察了現代社會的運作邏輯，揭示了現代性對個體生活的深刻影響。自20世紀50年代起，現代性對個體生活的滲透日益加深，莫里森通過細膩的筆觸描繪出人物在傳統與現代夾縫中的掙扎與抉擇［8］。她以獨特的視角剖析了現代社會對人際關系、價值觀的沖擊，揭示了個體在追求自我認同過程中的迷茫與堅定。《家》通過對不同階層、種族背景人物的生活切片，展現了現代性對多元文化交融的影響，同時也反映了個體在面對社會變遷時的無奈與抗爭。例如，在第八章中，莫里森通過莉莉的視角，細膩地描繪了她如何在都市生活中迷失自我，又在回歸故鄉后重新找到歸屬感。這種對比不僅突顯了現代性對個體身份的沖擊，也展現了傳統價值觀在現代社會中的頑強生命力。莉莉的經歷，如同一面鏡子，映照出無數在現代社會中徘徊的靈魂，引發讀者對自我認同與歸屬感的深刻反思。又如，弗蘭克的掙扎揭示了現代性對家庭紐帶的沖擊，他在都市的迷失與回歸故土后的救贖，深刻地映射了現代社會中個體對親情和歸屬的渴望。莫里森通過這些細膩的刻畫，揭示了時間在現代社會中的異化，以及個體在歷史洪流中的無力感［9］，象征著現代文明對傳統生活的沖擊，同時也暗示了主人公內心對過往時光的追憶與無奈。

（四）陌生化的敘事手法

在托尼·莫里森的《家》中，作者巧妙地運用了多種敘事技巧，如象征、隱喻、擬人等，為這部作品注入了陌生化的藝術魅力，從而深化了其內涵［10］。例如，小說中反復出現的鞋子元素，雖然在日常生活中極為普通，但在莫里森的筆下卻承載了獨特的象征意義。當小說的主人公逃離小鎮時，他所穿的鞋子因脫膠而發出的聲響，不僅反映了他逃亡時的窘迫，也隱喻了黑人社群的艱難生活。而在主人公逃離精神病院的場景中，鞋子的缺失則暗示了他身份的脆弱和生存的不易。鞋子在小說中成為一種身份和境遇的隱喻，通過這一細節的描寫，莫里森讓讀者更加直觀地感受到故事的深層含義。

莫里森在《家》中并未明確說明角色的種族，而是通過細膩的環境描寫和人物的心理刻畫，隱晦地揭示出種族背景對個體命運的影響。這種含蓄的表達方式，既避免了刻板印象的強化，又增強了作品的真實感，使讀者在閱讀過程中不斷反思社會結構與個體身份的復雜關系。通過陌生化的敘事手法，莫里森巧妙地將種族議題融入日常生活細節中，使讀者在細膩的描寫中感受到種族歧視的無形壓迫。例如，弗蘭克·莫尼與妹妹在亞特蘭大重逢后，在公交車內的乘客目光交匯，沉默中透露出隱秘的隔閡，這里的乘客有女仆、家政人員和園丁，他們的眼神中既有對彼此生活軌跡的好奇，也有對種族界限的默認。這種微妙的互動，不僅揭示了社會結構中根深蒂固的偏見，同時也映射出個體在群體壓力下的無奈與妥協。盡管莫里森沒有明確指出這些人物的種族背景，但他們所從事的工作已經暗示了他們的社會地位和種族身份。正是通過這種創新的陌生化敘事手法，增強了作品的藝術感染力。

結束語

在托尼·莫里森的《家》中，作者運用非凡的敘事技巧，打破了常規的敘事界限。她借助時間的非線性跳躍和視角的靈活轉換，構建了一個多層次的敘事空間，使讀者在錯綜復雜的情節中感受到歷史的厚重與現實的交織。通過細膩的描寫和隱喻的運用，莫里森揭示了種族、性別和社會階層對個體命運的影響，引發讀者對公平、正義的深刻思考。這種獨特的敘事手法，不僅豐富了作品的內涵，也促使讀者在閱讀過程中不斷反思自身的社會角色與責任，從而在心靈深處引發共鳴。莫里森以其深邃的洞察力和精湛的筆觸，成功地將個體命運與社會議題巧妙融合在一起，賦予《家》以超越時代的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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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白景璐.托尼·莫里森作品中“家”的意象分析［J］.中國民族博覽，2021（24）：199-201.

［4］劉瑞睿.論托尼·莫里森《家》中弗蘭克的身份危機與身份重建［D］.上海：上海外國語大學，2021.

［5］托妮·莫里森.家［M］.劉昱含，譯.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4.

［6］李萍.創傷理論解讀托尼·莫里森的《家》［J］.海外英語，2020（16）：250-251.

［7］尹萍，王艷華，呂曉娜.從文學倫理學視角看托尼·莫里森的小說《家》［J］.黑河學院學報，2020，11（8）：134-136.

［8］馮文月.論托尼·莫里森《家》中弗蘭克的自我建構［J］.青年文學家，2019（35）：129-132.

［9］吳林燕.身份的缺失與重建［D］. 北京：北京交通大學， 2019.

［10］張銀霞.論托尼·莫里森《家》的反現代性敘事［J］.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2018，40（3）：96-107.

作者單位：連云港開放大學

作者簡介：黃毅（1982—），女，漢族， 山西侯馬人，碩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英語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