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線
你摘油菜花,插滿了窗邊的幾個瓶子
以前只是去看,就很歡喜
現在忽然的占有欲
竟比歡喜多了一些滿足
是的,生活所得不多
為什么不把花摘回來
看著它盛開,把香氣揮灑在風里
看著它枯萎,扔進垃圾桶
你該懂得萬事萬物終將走向沉寂
如同我們的孤獨。但你也要經常站在窗前
看看外面:那是三月的顏色
荒地接回了春天,仿佛有個人重新來愛你
——原載《文學港》2025年第1期
從看花到插花,從歡喜到滿足,這種微妙的轉變是黃小線對生活哲學的重新書寫。這種轉變是否更好?詩人并沒有給出答案,但答案似乎是肯定的。盛開、枯萎與丟棄,這是塵世法則;即便只是看看,任由花朵自開自滅,亦是一種選擇。在塵世之中,在那些看似熱鬧的連續不斷的介入之中,沉寂與孤獨總是難以回避,所以詩人更愿以一個看花人的身份存在。荒地,無人介入,卻有自己的顏色,有著強大的生命力;花朵,哪怕枯萎,也會有下一個春天帶來生機。黃小線的這首詩籠罩著一種幽寂的禪意。而這種禪意并不是指他關注的是生活之外的事物,恰恰相反,所有的思考都深深地根植于生活本身與當下的體驗。如《六祖壇經》中所言,“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詩人并沒有刻意地抽離世間,而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身處其中,也必然要經受關于生命的種種挑戰。
藍 藍
不需要世界。
你有一張木桌。
籃子從麥哲倫云星系吊下來,
那剛出爐的面包。
“或許一棵龍膽草就行。”
——好好看看它的臉!
但你也會說:不。和不。
你造一座新房子,
在墓地中間。
作為絕對的叛逆,
你播種,在石頭上。
然而,你在對誰說話?
俯身窗前,朝著那
黑暗的深淵大海——
——原載《文學港》2025年第3期
同為詩人,同為女性,藍藍對狄金森有著更為深刻的理解。詩中的木桌是狄金森的整個世界,藍藍以簡短直截的詩句強有力地傳達著關于女性獨立的宣言。女性的標簽不是柔弱,女性的需求也不是被憐憫。藍藍筆下的女性不是只甘于被困于地面的一群人,她們有自己的星空,只是想要被看見——“好好看看它的臉!”這不是祈求,而是命令。然而女性對于自我身份的這種確認在某種世俗的意義上是叛逆,但藍藍并不打算為此辯解。她不僅承認這是叛逆,且視之為“絕對的叛逆”,視之為一曲對勇士與英雄的贊歌。盡管那些叛逆根本不會有結果,所有的發聲也將墜入沉寂——“恰如在石頭上播種”;盡管狄金森所處的是一個嚴酷的世界,但書寫本身就是力量,這也正是書桌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