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使的詩

草稿

露珠是最后一枚紐扣別在胸口

蝴蝶正試戴新打的領結

風的手指繞過葉脈，縫補被冬天拆散的針腳

陽光熨平褶皺時，蚯蚓在深處校對根系

雨滴的圖釘將綠意摁進地平線裝訂線

螞蟻們搬運著花粉的標點

我以整個三月為草稿，書寫時

時針陷進年輪的迷宮

春天正從我身體里抽出一支鉛筆

等待解凍的標點

冰在玻璃上練習書法時

候鳥的句讀正被北風刪改

路燈是尚未熄滅的火苗

懸在十二月的句首搖晃

以銀針編織河流

每滴雨都是倒懸的琴弦

彈奏持續變調的鐘聲

郵筒咽下所有地址

苔蘚在石縫里校對年輪

行道樹褪去指紋

傘骨收攏成未拆封的箭矢

直到某顆星子濺落

地平線突然松開咬緊的拉鏈

春天正從折痕處滲出光的墨汁

白茫茫的雪靜靜覆蓋

銀裝素裹守歲寒

枝頭以珍珠的形態凝露

堅守中盼春的陽溫

寒風凜冽吹不息，雪舞飄飄

每一片輕盈飛入夢

對暖陽的期盼，冰封大地非無情

守心虔誠，靜待花開的聲音

白雪皚皚覆蒼茫

忠貞不渝，堅守著冬日的誓言

寒夜里星光點點

明晃晃，照亮雪中前行的路

心中有個溫暖角落

孜孜不倦，盼那春風化雨時

在凜冽的寒風中靜待春的信息

其實，每一朵雪花都是信使

傳遞著一封又一封

對暖陽的深深眷戀的信

年輪敘事體

綠焰在靜脈中簽收春的解凍令

候鳥的郵戳已深深烙向南方天際

我細數著關節里，融化的鐘乳石記憶

直至年輪悄然將蟬鳴押解

雷聲在葉脈上肆意回響

每片陰影下都悄然長出銅綠的秤砣

螞蟻們忙碌搬運光合作用的借據

而年輪深處

火苗漸次熄滅

沉入夜的寂靜

銹斑爬上肺葉的那天

風，作為無情的債務人

開始收割利息

當年輪縫入冰的備忘錄

記載著寒冷

樹洞里的密碼正被

某只松鼠的指紋悄悄破譯

歲月流轉，年輪輕撫過每一寸時光

它講述著命運的故事，靜默而深長

在春的解凍

夏的熱烈

秋的收獲

冬的沉寂中

年輪，是時間的見證者

也是生命的敘事者

【作者簡介】歆使，女，南寧市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小說選刊》《小小說選刊》《微型小說選刊》《詩選刊》《紅豆》《老年知音》《廣西日報》《廣西民族報》《南寧日報》《南寧晚報》等報刊，多次被轉載或收入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