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名家的50余載風雨情

“今生選擇京劇無悔，與譚孝曾牽手無悔；上天還賜予我孝順上進的兒子、兒媳，活潑聰明的小孫子，我很感恩；對婚姻和事業，我都很滿足！”

——閻桂祥

“這小阿慶嫂有靈氣，是塊戲料，要是能當我孫子媳婦該多好！”

閻桂祥1947年出生于北京一個貧寒家庭。在她2歲那年，父親因病去世。母親為了生計，給有錢人家當保姆，靠著微薄的收入將她養大。

閻桂祥眉清目秀，愛唱愛跳，自幼受戲迷母親的影響，很愛看戲，常模仿戲里的唱腔，日積月累學會了不少唱段。

11歲那年，閻桂祥考入北京戲曲學校，得到了程派名家趙榮琛及京劇大師張君秋的指點，12歲開始登臺演出。

后來，北京戲曲學校排演《沙家浜》，作為尖子生的閻桂祥扮演阿慶嫂。令她沒想到的是，因為這個角色，她在18歲時迎來了自己的愛情。

1965年5月的一天，著名京劇藝術家譚富英從電視上看到了北京戲曲學校排演的《沙家浜》，評價阿慶嫂的扮演者閻桂祥說：“這小阿慶嫂有靈氣，是塊戲料，要是能當我孫子媳婦該多好！”譚富英有個孫子叫譚孝曾，也在北京戲曲學校學習。

不久后的一天，譚富英以給閻桂祥說戲為由，讓弟子把她請到了家里，想撮合她和譚孝曾。就這樣，兩個年輕人認識了，而且很聊得來。

1967年，閻桂祥從北京戲曲學校畢業，拜著名旦角趙燕俠為師。很快，她便得到了趙燕俠表演的精髓。

工作之余，閻桂祥與譚孝曾常常約會。但隨著社會風云變幻，在上山下鄉運動中，她被下放到延慶縣（今北京市延慶區）松山林場勞動，天天上山伐木。想到自己苦學多年卻沒有舞臺一展身手，閻桂祥十分傷感，加之思念男友，經常伴著淚水入夢。

好在延慶離北京不算遠，閻桂祥每個月有一天探親假，能回趟北京。當時，譚孝曾已經畢業被分配到中國京劇院（今中國國家京劇院）。每次閻桂祥回北京，他都會擠最早一班公交車去看她。戀人相見，驚喜而甜蜜。可一天的時間太短了，他們根本聊不夠。閻桂祥要回延慶時，譚孝曾便戀戀不舍地送她到長途汽車站。

譚富英了解到閻桂祥的情況后，動情地安慰她：“孩子，任何時候都別丟下戲校學的東西，磚頭瓦塊也有翻身的那一天。”閻桂祥牢記爺爺的教誨，工作一天后不管多累，都堅持練功。

在松山林場待了近兩年，一同下放的同事陸續返城，但閻桂祥受到出身不好的父親的牽連，于1969年秋天又被下放到京郊小湯山五七干校勞動。

在五七干校，閻桂祥干的都是挑糞、插秧、挖河泥等臟活累活。擔心技藝荒廢，晚上她跑到莊稼地里偷偷吊嗓子，勞動間隙練習壓腿、劈腿。

1973年冬，閻桂祥終于迎來人生轉折——單位要排演現代京劇《杜鵑山》，領導安排她飾演劇中女主角柯湘的C角（A角為楊春霞，B角為楊淑蕊）。

重回舞臺太不容易了！閻桂祥要把失去的時間搶回來，干出一番事業。為此，她—再推遲婚期。

直到1977年秋，閻桂祥才與譚孝曾舉辦婚禮。

1979年8月，閻桂祥生下兒子譚正巖。因不愿離開舞臺太久，剛出月子，她就把兒子交給母親照看，重返舞臺。

那時候，閻桂祥已經排了很多戲，如《荀灌娘》《白蛇傳》《情癡》等，每一部都堪稱時代經典，她也有了一大批忠實戲迷。

1985年，憑借《白蛇傳》《木蘭從軍》，閻桂祥獲得第三屆中國戲劇梅花獎。1987年，她又榮獲北京中青年京劇演員“振興杯”電視大賽“十優演員”稱號。

可就在閻桂祥事業越來越成功時，曾經的樣板團演員譚孝曾卻陷入了事業低谷，心情和精神狀態都大受影響。

回想當年自己不得志時，譚孝曾一直不離不棄，支持、守候自己，自己才得以熬過那段艱難歲月，閻桂祥決定，給予丈夫同等的回饋。在她心里，名人的光環終敵不過身為人妻的本分。盡管每天都很忙，但她用心留意丈夫的情緒，發現丈夫心情苦悶時，便及時開解、撫慰。那幾年，她還一直堅持做一件事：演完戲后就回家下廚給丈夫做飯，并在家里保持溫柔的微笑。她想讓丈夫知道，妻子會永遠支持他，一直愛他。

1990年，就在閻桂祥幫助丈夫即將跨越人生低谷時，母親卻不幸離世。在閻桂祥心里，母親對她的愛與付出實在太多，可因忙于事業，她卻對母親回報很少。傷心、愧疚加上“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讓她陷入了抑郁，一天到晚感到恐懼，不敢看電視，夜里做噩夢，有時驚醒后會哭著大喊大叫。痛苦的精神折磨，讓她悲觀厭世，多次想要解脫。

剛剛走出人生低谷的譚孝曾，再次成為閻桂祥強大的精神支撐：每次被她吵醒后，他都耐心地哄她，或者整宿陪她聊天：當她難忍痛苦想要解脫時，他以寬闊的胸膛給予她溫暖，鼓勵她與病魔抗爭。

在陪伴閻桂祥進行西醫治療和中醫調理的同時，譚孝曾還想盡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減輕她的痛苦。他提議夫妻倆一起教兒子譚正巖學戲，他教兒子唱老生，妻子負責兒子的飲食起居并監督兒子練功。

譚正巖很給力，后來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北京戲曲學校。閻桂祥從兒子身上重新看到了希望，也在忙碌中漸漸擺脫了各種精神困擾。

2000年，53歲的閻桂祥光榮退休。夫妻倆的生活，卻在此時意外地再次發生戲劇性轉折——“沉寂”多年的譚孝曾迎來了事業高峰。

譚孝曾嗓音高亢洪亮、韻味清醇、臺風瀟灑，且文武兼備，深得譚派真傳。2004年5月，北京、南京兩地京劇演員聯演《沙家浜》，譚孝曾飾演的郭建光獲得空前成功，受到業內人士和媒體的持續關注。之后若干年，隨著年歲增長，譚孝曾的唱腔越發成熟，演唱的《龍鳳呈祥》等曲目深受戲迷歡迎，到2015年以后其演出常常一票難求。

令閻桂祥感到滿足的是，丈夫不管多紅，對她的愛都一如既往。他總是創造機會，比如在演出中有些對戲，盡量帶上她，夫妻倆一起唱。兩人多次同臺演出《四郎探母》《龍鳳呈祥》等傳統劇目。演出視頻被戲迷傳到網上，點擊率超高，他們也被廣大戲迷譽為“京劇界最佳伉儷”。

如今，閻桂祥已77歲，譚孝曾也75歲了，夫妻倆的生活仍被演出、教學等占得滿滿的。但他們最喜歡做的事，是聯袂演出唱京劇。回首過往，閻桂祥說：“今生選擇京劇無悔，與譚孝曾牽手無悔；上天還賜予我孝順上進的兒子、兒媳，活潑聰明的小孫子，我很感恩：對婚姻和事業，我都很滿足！”

（啟明星摘自《婦女生活·上半月》）（責任編輯史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