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女兒

這座山，注定不會寂寂無名。這個館，必將成為精神圣地。山叫太行山，館叫中國人民抗日軍政大學陳列館。

暮春的午后，我駐足太行山間，天藍得澄澈，山間新芽萌發，草的清香熨帖肺腑。

遠望，群峰巍峨，山巒的脈絡顯得勁拔堅毅。

晚上，燈火闌珊的陳列館廣場正在上演一幕情景劇。劇中，現代光影技術制造出的一株楊樹嘩嘩地拍著巴掌。樹下，一位女子正依依送別郎君上戰場。“招一招手，淚蛋蛋啊撲簌簌往下流。”這場劇叫《奔赴》。

于觀眾來說，這是精美藝術給予心靈的陶冶享受；對組織者來說，這是對屈辱記憶的喚醒，對紅色精神的熱血傳承與執著堅守。

這場劇的策劃者是楊樹，中國人民抗日軍政大學陳列館館長。當頗具男性化的名字被冠之于女性身上，是否也會生發男人的剛毅和果敢？

“用新聞的眼光辦展館！”能讓一個藏于深山的紅色場館聲名鵲起，或許，只有楊樹。

一

太行山褶皺里的邢臺市漿水鎮前南峪村，被蓬勃的青草綠樹層層環繞，洋溢著青春的氣息。中國人民抗日軍政大學陳列館據守前南峪。

這一紅一綠，分外耀眼。

那一抹抹紅，是楊樹；那一叢叢綠，也是楊樹。

2015年的日歷即將翻盡時，楊樹到任，融入這一方紅事中。

從位于主城區的邢臺市信都區委宣傳部到太行深處的中國人民抗日軍政大學陳列館，開車得兩個小時。那時，尚無到陳列館的旅游專線。之前去前南峪采訪，宣傳部的同事喊她：“楊樹，進山去呀！”

這次，不是進山，是留山。

當時30多歲的楊樹被組織選中，是幸運還是不幸？似乎并不能一言概之。不過，從位于市中心的區直重要部門到深山冷清單位，考驗著人的耐受力。

領導叮囑她：“好好干！干出個樣子來！”那語氣，有鼓勵，也有期待。楊樹“哦哦”答應著。汗津津的掌心裹著一把原來辦公室的鑰匙。

“萬一……呢！”楊樹好看的大眼睛里閃現出一絲狡黠。

楊樹坐在散發著隱隱木香的辦公室，漫步在闊亮的陳列館廣場，目光掃過館內靜寂無語的一件件展陳，心中滿是迷茫。

“路，不知該怎么走。”時隔8年，坐在我面前的楊樹，眉頭打結，仿佛又回到了剛到任時。

靜下心來，她開始琢磨著做點兒事兒。

楊樹愛思考，做事有思路。思考中的她有個習慣，站在窗前遠眺。之前在宣傳部，一重一重的樓房遮擋了視線。這下子，眼前開闊，遠處的太行山接納了她的目光。她有更多的機會與大山對視，也有了更多的時間從嶙峋的石上尋找答案。

也就在此時，她默默把正為兒子上初中裝修的房子停了工。如今距離遠了，她沒辦法再像從前那樣天天圍著兒子轉。

坐下來，熟悉情況。3個在編，7個聘用，就是自己麾下全部人馬。人是生產力，也是煥發活力的主要載體。團隊建設，迫在眉睫！

我沒有了解過名字對人的心理暗示作用。不過，她的字典里沒有“難”字是真的。

學習是發展的不竭動力。

“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艱苦樸素的工作作風，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團結、緊張、嚴肅、活潑。”抗大的校風和校訓如一道老味兒，楊樹反復咀嚼著。

“抗大應像一塊磨刀石，把那些小資產階級意識磨個精光，把自己變成一把雪亮的利刃，去改造社會，去打倒日本侵略者。”這是老人家在1936年6月1日抗大開學典禮上說的話，楊樹久久回味著。

無數個晨昏，楊樹坐在廣場上，面對著連綿太行，思考著出口。

做，怎么做？干，從何處入手？

問群山，群山不語；問月，月無言。

二

契機往往藏在偶然間。這時，一位老人為楊樹掌起一盞燈。

2016年新年第一天，上午10點。鞭炮聲在空寂的太行山有一搭沒一搭地炸響。

通向陳列館的109階臺階上，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拄著拐杖，躬身，手扶欄桿，幾次拂開試圖攙扶他的家人，一步一階地緩緩走著……在一層展廳的抗大旗幟前站定，老人舉右手，行軍禮，顫巍巍，情酣暢。當時，參觀者并不多，當班的講解員趙文超目睹了這一幕。原來，耄耋老人叫辛良志，來自邯鄲，是抗大第六、七期學員。從1942年學成畢業奔赴敵占區做情報工作，至今已74年。74年啊！老人兩只手翻了幾番，淚水充溢了臉上的溝壑。

一個人，為了一件事，堅守一輩子。

楊樹的心里掀起巨浪：一個耄耋老人，從邯鄲到漿水，驅車百里，只為一個軍禮。情懷啊！

他們可是抗大歷史的見證者和活資料啊！可時光流逝，他們終會淹沒于時間深處。楊樹站在窗前，開始了與群山的新一輪對視。

醞釀、碰撞、思考……

數個晝夜之后，“與時間賽跑，抗大老學員口述歷史”項目決然誕生。

一場抗大陳列館歷史上規模空前、氣勢宏大的尋訪之旅就此開啟！

抗大老學員今安在？微信群、網站、公眾號等媒體傳遞著一個信息：尋找抗大老學員！一條又一條的線索匯總到一起，一個又一個，湖南、江蘇、遼寧等地有了他們的消息。

時不我待，只爭朝夕。

楊樹派出的5個精干采訪小分隊出發了，向著目標。發散思維被他們用到極致：大部分學員已至耄耋，即使是為國家，為正義拼了大半生，時間也沒有放過他們——他們的身體出現了這樣或那樣的狀況。分隊成員把抗大校旗、校歌視頻，還有一些現場圖片帶在身邊。視力不好的，他們就放抗大校歌；聽力有問題的，他們就展示抗大校旗，以喚起回憶，取得第一手資料。

能讓95歲的老人眼睛煥發光彩的物件兒，一定是她刻骨銘心的東西。在東北的許奶奶家，當隊員展開校旗時，老人渾濁的眼睛里閃現出一絲光亮。她雙手顫抖著捧起校旗，貼在心口，貼在臉上，淚水洇濕旗子，像是見到了久別的故友。繼而，站起，她抻抻衣角兒，攏攏頭發，舉起右手，緩緩一個軍禮，像是電影里的慢鏡頭。面對攝像機，老人講起了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故事：“那年……”在場的人一同走進渺遠的回憶。告別時，老人握著采訪隊員的手久久不松開。一句接一句叨念：“漿水的女兒啊！”“漿水的女兒啊！”

一句叨念，無限感慨；一句念叨，無比感激。

這感慨，這感激，令人共情。

當采訪小分隊成員張麗超拜訪抗大老學員、原核工業部離休老干部、《黃河大合唱》首唱之一的李一非老前輩時，將近百歲的老人已口齒不清，斷斷續續，張麗超記錄下了老人在抗大文工團的工作、生活，提到《黃河大合唱》的創作過程，情至深處，瘦小的老人從沙發上撐起身，打著拍子唱起了《黃河頌》：“啊，朋友！黃河以它英雄的氣魄，出現在亞洲的原野；它表現出我們民族的精神：偉大而又堅強！這里，我們向著黃河，唱出我們的贊歌……”

沒想到，這成了老人的絕唱。一個月后的某一天，老人溘然長逝。張麗超滿含熱淚，朝著老人所在的方向深深鞠躬致禮。

搶救性發掘！使命如炬，重托在肩！

敘述、感動、流淚，那段非常歲月中的非常生活呈現在采訪人員的鏡頭下、文字里。

數載春秋，小分隊的足跡踏遍北京、上海、江蘇、湖北、遼寧、黑龍江等20多個省份，跨越山川湖海，穿梭于城市鄉野。他們采訪在世的抗大老學員及其親人，傾聽那些沉淀在歲月里的故事；走訪本地的老黨員、老房東，挖掘那些被時光掩埋的紅色記憶。

一句句問候，一次次訪談，一張張照片，一個個從時光中走出的故事，都凝結在120多個小時的音像和近百萬字的文字資料中。

這些散發著墨香、浸透著汗水的資料終于整理完畢，楊樹的目光緩緩拂過它們。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一個個身影從中走出：朱德總司令的兒媳趙力平、金一南將軍的母親鄭織文、張學思的夫人謝雪萍等。她們的身影逐漸清晰，楊樹似乎聽到了她們擲地有聲地回答：“為什么到抗大？不做亡國奴啊！”那堅定的話語，穿越了時空的界限，重重地撞擊著楊樹的內心。

瞬間，讓人情感破防。楊樹和她的團隊用點滴行動詮釋并繼承著信仰和純粹。

三

那個軍禮，楊樹一生都忘不了。似乎，她長長的后半生就是為著等待這一刻。

2016年7月19日，一場30年不遇的洪水咆哮而至。

停水停電沒信號，楊樹和她的同事們被困在館里整整一周。洪水過后，人們才發現通向陳列館的路被沖斷了。漿水蘋果，沐浴著太行山的靈氣，脆甜。眼看著又紅又大的蘋果“噗噠噗噠”掉進爛泥里，鄉親們心疼啊！楊樹也心疼得不行。

楊樹想到了他們——抗大學員后代。先前，在尋訪全國健在抗大學員的日子里，她和許多抗大后代建立了聯系。受父輩影響，這些后代大多有著強烈的紅色情結。“認購愛心蘋果”的消息在各個微信群飛傳。這些融入紅色基因的蘋果，也得到抗大后代們的青睞。一個月內，蘋果就被定購了兩萬斤。

在前南峪村外紀念碑廣場，首批800箱蘋果出發了。“抗大蘋果進北京”“抗大精神永放光芒”，車身上的紅色橫幅深化了此行的意義——提氣、激昂。

隔了80年的光陰，羅瑞卿大將的夫人郝志平吃到了漿水的蘋果。當初，郝志平是抗大女生指導員。

抗大蘋果猶如煙花爆燃在居京的紅二代中。

初衷是幫老鄉，后面發生的事兒卻在預料之外。

“你是漿水的女兒嗎？老媽媽要見你！”當正在北京參加《烽火抗大》開機儀式的楊樹接到電話時，半天沒回過神來。原來，看到帶有抗大標識的蘋果放在案頭，曾在漿水抗大工作過的老媽媽執意要親見漿水的女兒。那塊土地，曾養育了她們無所不能之軀體，曾培育了她們勇往直前之精神。

怎可忘？怎能忘！

楊樹趕緊請示了有關領導：“當然得去！遵照規定，去拜訪！”

楊樹自然也緊張，要說于工作，這可是個極好的契機，可是以她36歲的年紀，還是覺得自己太過稚嫩。

那天早上，楊樹著一身灰色軍事動員服裝，隨身帶的包里放了幾樣東西：抗大校旗、相機和老媽媽撰寫的《我在抗大前線的生活》打印稿以及老媽媽曾生活工作過的安莊村舊址圖片。

來到老媽媽住處。工作人員對她耳語：只能待20分鐘。當楊樹忐忑地站在老媽媽眼前時，老媽媽那菊花般綻放的面孔陡然使她放松下來。她們興致勃勃地聊，老媽媽聊炮彈轟響聲中的抗大，楊樹聊眼下發展中的陳列館，老媽媽聊她為什么要拋棄優越的生活奔赴抗大，楊樹聊自己初到陳列館的感受和想法。這般談話，氣氛融洽猶如發生在久未相見的祖孫之間。不知是哪句話觸發了老媽媽，她忽然一拍桌子站起來：不當亡國奴！這一聲從心底迸發而出的吼聲把楊樹鎮住了。這句話，之前在“80后”的楊樹聽來，不過是句戲詞，如今這句戲詞突然炸響在耳邊，楊樹恍然置身戲中。約定的20分鐘早就過去，工作人員來催了。老媽媽用手按住楊樹放在桌上的包，眼睛望向工作人員：“我身體沒問題。什么是大事兒？這就是大事兒！”楊樹輕輕地把校旗取出展開，當那面白色波浪線的旗幟完全鋪陳在老媽媽面前時，老人的眼里浮起淚花，撫摸著輕聲哼了起來：“黃河之濱，集合著一群中華民族優秀的子孫，人類解放，救國的責任，全靠我們自己來擔承……”楊樹也合著節拍哼唱，屋子里瞬時充滿了悲壯的氣息。

那段艱苦卓絕而又激情燃燒的歲月在眼前徐徐展開。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該告別了。老媽媽緩緩舉起右手，向著楊樹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一個晚輩，何能承受如此之重？她以更長時間的軍禮回謝。她叮囑楊樹：“發揚抗大精神，讓更多的人了解這段歷史，責任在你啊！”那一刻，楊樹心潮澎湃。她深知，這是一位抗大老兵的諄諄囑托。

離開很遠了，楊樹依然能感受到走在老媽媽那飽含期待的目光中。她知道，老媽媽的那個軍禮，不是她一個晚輩可以消受的，那是致以抗大的最高禮儀。

走出來，天朗氣清，天高地闊。楊樹目標更明確了：唯有建好用好抗大陳列館，才能告慰前輩！

不久，抗大陳列館收到了老媽媽的題詞：弘揚抗大精神，讓革命熔爐的火焰代代相傳！

櫛風沐雨，薪火相傳；篳路藍縷，玉汝于成。

此行是楊樹人生中的一個奇跡，抗大陳列館也會因鐫刻上這段歷史而熠熠生輝。

四

實現初心的路上，楊樹再也不敢懈怠。

身為太行山脈孕育的女兒，從那一刻起，滾燙的誓言在心底轟然奏響，她要把自己的腳印深深地鐫刻在這片熱土之上。

“就是想多做些事吧！”楊樹的話很樸素。

楊樹又在思謀新的法子。這時，一個人的到來在她心頭劃過一道光。他就是抗大教員蘇虹之子——北京市政府退休干部蘇北，多年來一直從事長征和抗大的文化志愿推廣工作。

2016年4月，當蘇北一行10余人到達抗大陳列館時，楊樹不知所措。北京來的革命后代啊，以什么標準接待呢？一個縣級部門，哪里見過這陣勢？現在想起當時的緊張，楊樹自己都不由得笑了起來。他們眼里高高在上的紅二代，卻真的一頭扎進太行山，身體力行做起了抗大文化建設者。

“蘇北老師是我走上革命道路的引路人。”楊樹認真地說。

蘇北不辭辛勞，一次次乘坐公交車往返于邢臺與北京之間。如一位熱忱的使者，他引來了眾多抗大后代、聲名遠揚的文化策劃人，還有滿懷赤忱的紅色收藏家，他們帶著珍貴的文物，為陳列館注入新的活力。有時，他還帶著館里的同志們奔赴北京，尋訪抗大老學員的路上，國家圖書館、國史學會洽談項目的會議室里，都留下了他們為傳承紅色文化而努力的足跡。

說起蘇北老師對自己的幫助、啟發，楊樹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那次，摩挲著老媽媽給抗大陳列館的題詞，她想起了自己和蘇北老師的一次對話。

“你說誰是熔爐火焰？”

“抗大老一輩的學員？”

“還有呢？”

“您和其他的抗大后代也是。”

“你和館里的同志們是嗎？”

“我們？”

“當然，你們一直在為弘揚抗大精神做貢獻啊！”

“對，我們也是，那我們也是有紅色基因的？”

“紅色基因不是誰生來就有的，而是從事了革命事業才有的。”

“那抗大的老房東、村民們都是。那每個傳承抗大精神的人都是熔爐火焰，或者說只要是為抗大事業發展作出貢獻的人都是熔爐火焰。”

醍醐灌頂。楊樹的目光越過重重山脈，遠方很遠。

楊樹忘不了蘇北老師的那句話：“抗大是一邊戰斗，一邊學習，我們也當借鑒其教育之法。”

“一邊戰斗，一邊學習！”一盞燈，照徹她眼前的路。

她又在為下一件事兒忙碌了——要讓每處舊址會說話，把抗大做大，讓抗大文化反哺漿水老區。

漿水很大，大到轄內40多個村子；漿水又很小，小到只有2000口人。這些星點散布于太行山中的小村莊，就成為抗大漿水辦學期間的駐地。那時，校部駐前南峪村、政治部駐漿水村、衛生處駐安莊村，學員隊、上干科、陸軍中學等機構駐地分布于其他村，正所謂：家家住學員，戶戶是房東，魚水和諧親。時至今日，漿水川一帶成為目前全國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重要革命遺址。

“這些資源是絕版，如果不加以保護，我怎對得起這份責任？”楊樹敏銳意識到了，抗大舊址群共建共享項目應運而生。

那些曾縈繞著抗大學員氣息的村莊、舊居，在新時代的陽光下默然不語。楊樹帶領著她的團隊來了，一趟趟地，與老房東促膝相談，挖掘出藏在他們心底與抗大學員有關的老故事，一件件收集學員們遺留的老物件兒，給行將倒塌的院落房屋注入筋骨。她要把那兩年零三個月的珍貴記憶留在史冊。

辦法總比困難多，特殊事情特殊辦。“不改變房屋所有權、不搞搬遷，向社會招募共建單位進行舊址維修維護和布展宣傳。”楊樹說，“我們要讓每處舊址會說話。”

人生走過的每一步都算數。目前，已重點打造的9個舊址村彼此互通，串珠成鏈。這項工作榮獲了“2020年全國革命文物保護利用優秀案例”。這是屬于“抗大精神”弘揚者的精彩華章。

“弘揚‘抗大精神’，讓革命熔爐的火焰代代相傳。”在陳列館觸目所及之處，都是這句話。楊樹說這是我們共同的座右銘。

1935年，抗大總校從延安到華北敵后，又至漿水，跨越3省25縣，25000里，人稱為“小長征”。新時代，“抗大精神”就過時了嗎？“長征精神”就毋需了嗎？一段時間以來，我們中的許多人迷失在時間的虛妄里，失去了自我。

重走抗大路！毛主席說長征是宣傳隊，是播種機，我們重走抗大路也是播撒火種的過程，賡續紅色血脈的過程，這不就是新時代的抗大“小長征”嗎？

如此，可以讓人接受紅色教育，還可以帶動周邊地區的旅游發展。“嗯，不錯的想法！”她為此興奮了好幾天。

“抗日精神”“抗大精神”“長征精神”一脈相傳，歷久彌新。

她越尋思，心中就越激動，恨不得擊節贊嘆。

2017年暑假，雖是燥熱難當，還是有幾十個招募者從全國各地奔赴而來。報名、審查、規劃線路……從總角少年到花甲老人，他們以“重走抗大路”的名義集結于此。第一次，四天三夜，從山西到漿水。第二次，八天七夜，從延安到邢臺，途經的每一個紀念館、戰爭發生地或有紀念意義之處，或情景模擬劇真情上映，或實地教學，或總結研討，或暢談感受收獲，連最后一個環節——結業儀式都那么正規。好多人手捧一紙結業證，任激動的淚水恣意流瀉。

這，就是沉浸式體驗的力量。

楊樹憑責任感和敬畏心，填補了傳承“抗大精神”和“長征精神”的又一空白。

著實說，抗大陳列館的工作彈性很大。做，大有可為；不做，好像真沒啥可做的。楊樹說，做，就是實踐，遇到困難，就是歷事煉心。當年的抗大學員也是這樣走過來的。

沒有豪言壯語，卻觸動人心。

她不但做了，而且做得紅紅火火，有聲有色。她做的抗大舊址群共享共建項目，還有3個品牌——抗大建校紀念日、火焰音樂節和抗大“小長征”，都成為抗大陳列館的保留項目。

五

楊樹，這個有點男性化的名字，她說自己并不喜歡。父親送給她的座右銘就貼在自己床頭：偉岸正直、樸質嚴肅。這不就是茅盾筆下的白楊？

大學英語系畢業后，楊樹站在了三尺講臺。她是個骨子里喜歡挑戰自我的人。她隱隱覺得，這按部就班的工作并不適合她。她毅然告別講臺，去讀了研究生。邢臺縣宣傳部是她畢業后的第一站。再然后，她就來到抗大陳列館。

回頭想來，20多年前的楊樹和如今的楊樹都在從事教育工作。那時的她，是在立德樹人，而眼下，是在把靈魂注入鈣質。此所謂大教育。

楊樹說：“到抗大陳列館的這幾年，也是我認知和境界進步和改變的幾年。之前，暗藏在體內的小我膨脹時，就覺得委屈、憤懣。在與抗大共成長的幾年里，我在實踐中不斷修正自己，原來的撕扯、焦灼、內耗等痛苦全都消失殆盡。”她一笑，露出了調皮的小虎牙。

楊樹愛讀《論持久戰》。在“論持久戰”的日子里，她迅速蛻變為一個純粹的革命女青年。

抗大是個熔爐，在這個大熔爐里，楊樹完完全全被鍛造成一名新時代堅定的共產黨人。

自定硬標準，敢啃硬骨頭。

打造抗大建校紀念日、開辦抗大電臺、舉辦火焰音樂節、創新推出抗大舊址群共建共享項目……幾年來，傳承紅色基因，楊樹和她的團隊向光而行，共赴山海。

山一程，水一程，楊樹走過來了。

時光不語，但不會辜負人的努力。

2022年，楊樹作為火炬手參加了北京冬奧會在河北張家口陽原泥河灣考古遺址公園的火炬傳遞，2022年被授予河北省“三八紅旗手標兵”，2023年入選河北省“大思政課”校外師資庫，2024年被全國婦聯授予全國“三八紅旗手 ”，同年被培樹為“婦聯執委典型”。

太行女兒，楊樹無愧！

責任編輯 董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