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席

一大早，手機就響了起來，“你有一條信息，請查收。”來電號碼是10086，老葛常收到來自他的信息，便沒有打開。

吃完早飯，夫妻倆去菜場買菜。剛出門，手機又響了起來，“你有一條信息，請查收。”來電號碼是95533，老葛熟悉，每個月退休金到賬時，他都會及時提醒。“誰呀？”夫人問。“大單位，中國建設銀行。”老葛幽默地回答。

從菜場回來時，塑料袋沉甸甸的。一到家，夫妻倆就開始忙碌，有一句沒一句地拉著一些家常，墻上掛鐘的指針不緊不慢地走完了上午的行程。

簡單地對付了中午的一頓，手機又響了，這次不是信息，而是語音。“葛爺爺，我是小圓，就是小臉圓圓的那個姑娘。”“噢，是小圓啊！有什么事嗎？”“爺爺，下午您有空嗎？想去看看您。”“下午啊，下午爺爺忙著呢！你改天再來吧。”“好的，爺爺。那您瓶子里的那個藥還有嗎？”“還有，還有。”“好的，爺爺，您先忙。”放下電話，老葛自言自語：“小圓，好孩子！”

午后的時光，老葛沒有像往常那樣，去樓底的活動室打牌。一坐上桌，時間就不由他說了算。今天下午，老葛有事要做，必須自己支配時間。

半小時午休后，夫妻倆便起床了，他們要開始準備那桌豐盛的晚餐。先煮魚。魚得紅燒，不要太咸，更不能太辣，魚膘和魚籽必須要在盤中放好。老葛知道，小孫子最喜歡吃魚雜。再燉雞。雞不用剁開，整雞放到燜鍋中，加水，再加點姜片，讓雞在時間中慢慢變爛，并燉出一鍋鮮湯。

春卷和藕餅是要有的，孫子最喜歡吃。兒子和媳婦反對兒子吃油炸的，但老葛認為偶爾吃一次，不會有多大問題。春卷皮是買現(xiàn)成的，藕只要切一下就行，麻煩的是做餡。老葛沒有買現(xiàn)成的肉糜，他買了前夾肉，要用刀去剁。一刀一刀剁，雖然要工夫，但口味比機絞的要好得多。切塊、刀剁，老葛極有耐心地一刀一刀重復著。肉餡做好后，老葛和夫人一起包春卷。看到碼放整齊的春卷，老葛好像交上了一份滿意的答卷。

河蝦還在做最后的跳躍。老葛一只一只地剪去蝦劍和細腿。這樣，小孫子就不會刺破手或嘴。

兒媳婦怕胖，不喜歡油，喜歡清淡，老葛夫妻倆也考慮到了。他們準備了西芹炒百合，新鮮的西芹，新鮮的百合。只要在熱鍋里少放點油，炒一下，便好了。

一切準備就緒，時間也到了下午五點。老葛和夫人得抓緊時間休息下。老葛打開電視，一場乒乓球比賽正在直播，兩位中國小將激戰(zhàn)正酣，推、拉、削、扣，銀球飛舞，精彩不斷。一局結束，雙方擦汗，老葛想起了兒子小時候，帶他去訓練的場景。兒子生龍活虎的樣子，就像場上比賽著的運動員。轉(zhuǎn)眼多年過去，兒子忙著公司業(yè)務，哪還有時間再回到乒乓桌前。又一局開始了，老葛又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電視。

比賽結束了，時間也到了下午六點。關掉電視，夫妻倆又回到了廚房。

菜一道一道做好，擺了滿滿一桌。

老葛從碗柜里取出五套碗筷，在桌上放好。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老葛和夫人等待著樓梯上的腳步聲和“嘭嘭”的敲門聲。

掛鐘的指針仍在不緊不慢地走著，同時發(fā)出清脆的滴答聲。老葛發(fā)現(xiàn)，這滴答聲從未有過今天這么響亮。老葛掏出手機，一遍一遍看著屏幕上翻動的時間。他翻到信息菜單，里面有兩條未讀信息：“你是中國移動的忠實客戶。今天是您的生日，中國移動祝您生日快樂！”“感謝您對中國建設銀行的信任和支持。今天是您的生日，中國建設銀行祝您生日快樂！”

老葛笑了笑。退出了信息，屏幕上顯示的時間為18 時30 分。

“他們咋還沒到呢？也沒有個電話？”

“再等等，別急。”

兩位老人誰也不再說話，只是看著墻上的時鐘，聽著手機的動靜。

嘀嗒，嘀嗒，依然清脆。手機，沒有一點動靜。

19 時30 分。

“您有一個來電，請接聽。”

老葛一伸手，打開了免提。“爺爺，我是小圓。今天是您的生日，我祝您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夫妻倆端起酒杯，互相碰了一下，眼里噙滿淚水。

“開席！”

責任編輯：黃艷秋、耿齡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