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如母

每次去姐姐家，她就像母親一樣，臨走時喜歡給我帶點兒東西，如地里長的新鮮小白菜，樹上結的桃子，自己做的豆豉……

這次給我一雙布鞋！

我說：“姐，現在誰還穿這老土的鞋，費時費力，還費眼神。”她說：“年紀大了，穿布鞋舒服，養腳！”我收下了。

記得每當陽光明媚的時候，媽媽總會找一些穿得不能再穿的舊衣服，撕成一塊塊、一條條，讓姐姐打袼褙。她先用面粉在破舊的鍋里熬一鍋面糊，把我們家吃飯的桌子當成模板，在上面涂上面糊，把那些撕好的布，一塊一塊地粘在上面，一層一層，根據需要決定鋪上多少層，一般鞋底糊得厚，鞋面糊得比較薄。這樣，納鞋底的袼褙便做成了。

曬干后，姐姐先把鞋樣訂在袼褙上，再把它剪下來，糊上鞋邊，差不多有四五層，粘在一起，壓實了，鞋底便初具規模，鞋幫也是一樣，先用鞋樣定型，多大的鞋底，就多大的鞋面，等鞋面和鞋底都做好了，再把它們訂在一起。

做布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費時費力，最熬時間的是納鞋底，一針一針排成排，錯開一針，不管你豎看、橫看、斜看都在一條線上。姐姐納鞋底，大多在晚上，或是下雨天，地里不能干活，在家閑著的時候做。晚上，點上煤油燈，在昏黃的燈光下，我看著姐姐一針一線，認真地納著鞋底，乳黃色光暈籠罩在她的臉上，姐姐看起來很好看，有時做到深夜，直到打著哈欠，困意襲來，她才收手。

姐姐就是這樣給我們做鞋子穿，一年四季，她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老繭。在她結婚前夕，還要給家里每人做兩雙鞋，一單一棉。

為此，媽媽把鞋子藏起來，都不讓我們穿，她說：“穿壞了，就沒人給我們做了。”我卻不屑一顧地說：“誰愿意穿這種鞋，土氣！”有時，甚至心里恨恨的，都怪姐姐做的鞋。要不然，我也可以天天穿著小白鞋，再后來，我真的再也沒有穿那種千針萬線做出來的布鞋。

時光飛逝，現在我們的日子越來越好，我們不再穿那種千層底的布鞋，而是高跟鞋、粗跟鞋、板鞋、小白鞋，應有盡有。

千層底布鞋，仿佛被時代拋棄，很少有人穿。

今天，看到姐姐送我的這雙鞋，忽然有了一種深深的歉意。我一邊接受了它的恩惠，一邊卻嫌棄它，可又是這純樸、柔軟的布鞋一直伴隨著我成長，它呵護著我的雙腳，走過春雨冬雪，四季繁花！

姐姐只比我大八歲，她卻像母親一樣，愛護幾個兄弟姐妹，她的愛，就像這千層底布鞋，一層一層，純樸，厚重，溫暖，踏實！

有個姐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