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發模式選擇與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

[摘要]研發模式選擇是影響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重要因素?；?010—2022年中國高技術制造業上市企業數據，實證檢驗研發模式與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之間關聯，并考察知識產權保護與市場競爭力度的調節效應。研究發現：相較于獨立研發模式，合作研發模式更有助于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合作研發模式對企業核心技術突破的影響存在異質性，就企業自身特征角度而言，合作研發模式對國有、小型、成熟期企業核心技術突破的正向影響明顯強于非國有、大型、非成熟期企業；就合作對象角度而言，企業與企業合作的研發模式無法顯著促進關鍵核心技術突破，企業與政府合作、企業與多種機構混合合作、企業與科研機構合作三種研發模式能夠顯著帶動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市場競爭強度與知識產權保護力度能夠正向調節合作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提升作用。

[關鍵詞]研發模式；關鍵核心技術；知識產權保護；市場競爭力度

一、 引言

科技自立自強是深度落實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保障國家安全的關鍵所在。掌握關鍵核心技術是實現科技自立自強的根本要求。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學習時明確指出：“必須加強科技創新特別是原創性、顛覆性科技創新，加快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打好關鍵核心技術攻堅戰，使原創性、顛覆性科技創新成果競相涌現，培育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新動能?！?盡管近年來中國整體科技創新實力顯著提升，但在芯片、工業軟件等領域仍面臨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的情況[1]。企業作為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重要主體，如何有效聚合創新要素、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突破成為亟待解決的重大現實問題。

在企業研發創新活動中，研發模式能夠直接影響創新產出。依據參與主體不同，企業研發模式可分為獨立研發與合作研發兩種類別[2]。理論而言，企業可用于研發的資源有限，相較于獨立研發，合作研發模式有助于整合外部創新要素資源，縮短研發時間[3]。但具體到關鍵核心技術突破領域，何種研發模式可以更為有效整合資源，現有研究未有確定結論。有學者研究指出，合作研發模式中，合作者之間存在競爭關系，在信息共享中會對核心技術與知識有所保留，限制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4]。并且，合作研發模式要求企業花費一定的時間與精力同其他機構協調，這會增加企業協調成本、放大技術信息泄漏風險，進而抵消合作帶來的正向影響。由此引發的思考是，不同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影響究竟如何？兩者之間的關系是否會受到其他外部因素影響？帶著上述問題，本文以2010—2022年中國高技術制造業為研究樣本，深入考察兩種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的影響效應。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檢驗市場競爭強度與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在其中的調節效應，以期為中國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研發提供有益借鑒。

二、 文獻綜述

現有關于本文主體的研究成果頗豐，大致可劃分為兩大部分：一是針對關鍵核心技術的影響因素分析。適逢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全球競爭日益激烈。關鍵核心技術作為產業升級的重要支撐，逐漸引發學術界的重點關注。系統梳理本研究相關文獻發現，多數學者著重從外部因素、內部因素兩個層面對關鍵核心技術的影響因素作出具體分析。就外部因素而言，有學者從理論層面分析了科技創新體系能力[5]、自組織體系[6]、知識生態系統[7]等因素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的影響。實證層面，孫磊華等[8]指出，軍民深度協同有助于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對軍轉民企業和民轉軍企業，這一正向作用均成立。張羽飛等[9]研究發現，產學研深度融合與產業學融合強度可以顯著提升領軍企業的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政府直接與間接支持對兩者關系發揮調節作用。就內部因素而言，學者們重點考察了企業自身特質帶來的影響。如王鈺涵等[10]指出，外資控股下的企業雖然能夠引進價值更高、數量更多的關鍵設備，但無法從實質上帶動中國關鍵核心技術發展。吳超鵬等[11]則指出，企業引入政府引導基金型風投機構能夠顯著推動關鍵核心技術突破。此外，創新要素組合、ESG表現、研發投入、科技人才資源亦被認為與關鍵核心技術存在顯著關聯[12]。

二是對研發模式影響效應的探討。研發模式指的是企業研發活動中采取的策略選擇，同企業創新活動密切相關。在具體的實證研究中，研發模式分類會根據問題的不同而存在差異。梳理現有文獻發現，學者們就不同研發模式帶來的創新效應展開了一系列論證。如張永安等[13]研究表明，企業雙重研發對創新績效的激勵效果最好，合作研發的激勵效果次之，自主研發的激勵效果最弱。龍小寧等[14]指出，企業合作研發在整體層面上并不會提高企業創新質量，但細分后的產學研合作研發可以有效提升創新質量，且信息共享程度在其中發揮中介作用。孫嘉悅等[15]認為，合作研發模式可以顯著提升企業對外部技術的吸收速度。于飛等[16]指出，自主研發與合作研發均有助于推動企業綠色創新，且合作研發的提升效應要強于自主研發。范科才等[17]研究發現，內部研發、合作研發以及技術購買均可顯著推動企業創新績效提升。劉巖等[18]指出，企業獨立研發模式與企業合作研發模式協同可以促進關鍵核心技術突破。方勇等[19]認為，獨立研發模式能夠對產業發展的技術開發階段與成果轉化階段有促進作用，而合作研發模式對技術開發階段具有負面影響，對成果轉化階段的影響不顯著。

綜合來看，現有文獻為本文展開相關研究奠定了深厚學理支撐，但仍存在一些不足之處。一方面，研發模式對企業創新活動的正向作用得到了學界廣泛認可，但至于何種研發模式最優，目前學界并未取得定論。另一方面，多數學者就研發模式的創新效應進行了深入探討，卻鮮少聚焦關鍵核心技術突破領域考察研發模式選擇產生的影響，且關于研發模式選擇對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作用機制的分析更是少之又少。因此，文章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一是擴展微觀層面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研究范疇，揭示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影響效應，為企業選擇合適的創新路徑提供參考；二是從市場競爭強度與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兩個層面分析外部環境對研發模式與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影響，為政府部門營造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環境提供依據。

三、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 研發模式選擇與企業關鍵核心技術

在新一輪產業與科技革命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對企業占據市場優勢地位、增強企業韌性具有重要意義，而研發創新一直是企業獲取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的有力渠道。在充分發揮研發創新作用的過程中，企業長期面臨的一個基礎問題是如何在獨立研發模式與合作研發模式中進行合理選擇。本文認為，相較于獨立研發模式，合作研發模式可以產生強烈知識資本積累效應以及研發成本和風險降低效應。就知識資本積累效應而言，一方面，合作研發模式可以拓寬企業知識信息交流邊界，通過直接引進高校、科研機構、其他企業等組織的知識資本，強化關鍵核心技術突破所需的知識資本積累[20]。借助合作網絡，企業可以獲得更多的互補性知識資源，緩解企業資源同質化問題，從而為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提供多元化、異質性的知識資源積淀。另一方面，合作研發模式還有助于打破企業傳統思維定式，催生更具質量的知識資本。在合作研發模式中，不同專長的合作者之間可以分享創新思路，產生思想碰撞，克服自身認知鎖定障礙，促進新想法和創意提出，從而積累高質量知識資本，賦能企業躍遷原有技術軌道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突破[21]。就研發成本及風險降低效應而言，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具有投入長周期、成本高、風險大等典型特征，故企業采取合作研發模式前提下，可以與合作者分攤成本與風險，從而使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研發活動涉及的成本與風險被進一步減少[22]。并且，企業選擇合作研發模式還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獲取合作者的信用背書，從而緩解研發活動融資約束，為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提供充分的資金支持。此外，通過信息共享，企業還可以更為迅速與便捷地獲取合作機構已有知識與技術，加速研發進程，縮短研發周期，賦能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提升。綜合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相較于獨立研發模式，合作研發模式可以顯著提升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

2. 市場競爭強度的調節作用

市場競爭強度是研究企業創新活動不可回避的一個關鍵性因素。既有研究已經證實，市場競爭強度的增加使企業面臨更大的生存壓力，為在市場上保持或提高競爭力，企業會努力尋求技術突破，特別是關鍵核心技術突破[23]。當市場競爭強度較大時，企業之間的產品同質化問題較為突出，這會倒逼企業之間展開研發競賽，以不斷完善產品與工藝獲得相對競爭優勢。在此情況下，企業對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時間要求往往更高。為提升研發效率，企業會更傾向選擇合作研發模式，以快速集聚優勢創新資源，充分發揮與合作者之間的創新協同效應，加速關鍵核心技術突破。此外，激烈的市場競爭會促使企業根據市場變化靈活調整合作策略，確保研發方向符合市場需求，以保持競爭優勢。這不僅能夠推動企業更快將研發成果商業化，縮短技術從研發到應用的周期，還能帶動企業更高效地利用合作資源，避免資源浪費，提升研發效率，使企業在合作研發中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由此推斷，企業面臨的市場競爭強度越大，合作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的影響越強。綜合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在合作研發模式影響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的過程中，市場競爭強度發揮正向調節作用。

3. 知識產權保護的調節作用

知識產權保護是企業享受技術創新成果的重要法律保障。完善的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可以防止競爭對手借助侵權行為盜取創新成果，從而鼓勵技術創新者投入更多資源與精力進行研發活動[24]。在企業選擇合作研發模式進行關鍵核心技術攻關時，提升知識產權保護力度能夠有效防止研發成果被非法復制與濫用，降低合作風險，增加企業與合作方合作研發信心，激發其在合作研發中投入更多創新資源，進而充分發揮合作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的帶動作用。并且，知識產權保護為企業與合作方的技術轉移、技術共享提供了明確的規則與程序，有助于降低企業與合作方之間的溝通成本，提升企業吸收、融合不同領域技術優勢的速度與效率，推動關鍵核心技術突破[25]。另外，知識產權得到有效保護，技術泄露和侵權的風險會大幅降低。這有助于企業增強參與合作研發的信心、主動分享技術和知識，并投入更多資源進行關鍵核心技術研發。如此，不同企業的技術專長得以互補，技術、資金、人才等各類資源也可以得到優化整合，從而增強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由此推斷，知識產權保護力度越大，合作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的影響越強。綜合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3：在合作研發模式影響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的過程中，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發揮正向調節作用。

四、 研究設計

1. 變量選取與說明

（1）被解釋變量

本文被解釋變量為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KCT）。現階段衡量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的測度方法有單一指標法、專家經驗法、指標體系法等。其中，指標體系法受主觀因素影響較小，且能夠從多個維度評估，故本文借鑒聶力兵等[26]、王鈺瑩等[27]、Yang等[28]的研究，以企業專利指標數據為基礎，從基礎性、體系性與競爭性三個維度構建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的指標體系（表1），并借助熵權法與合成指數法融合測度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指數。

（2）核心解釋變量

本文核心解釋變量為研發模式（RM）?；诂F有研究成果，設置研發模式虛擬變量，如果專利申請人只有焦點企業，代表該專利研發模式為獨立研發，賦值為0；若專利申請人除焦點企業外還有其他組織，代表專利研發模式為合作研發，賦值該變量為1。

（3）調節變量

市場競爭強度（PCM）。企業技術研發活動往往受市場競爭強度的影響?，F階段，赫芬達爾-赫希曼指數（HHI）常被學界用來度量行業集中度。通常情況下，行業集中度越高，意味著市場競爭越弱。本文借鑒郭曉川等[29]的做法，采用“PCM=1-HHI”的方式衡量市場競爭強度。

知識產權保護力度（IPP）。技術交易市場成交額能夠反映交易雙方對當地專利保護的信任情況。本文采用企業所在省份技術交易成交合同金額與地區GDP之間的比值衡量知識產權保護力度。

（4）控制變量

借鑒既有文獻，從企業和區域環境兩個層面控制以下可能影響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的變量。企業層面：企業年齡（AGE），采用企業成立年限衡量；企業規模（SIZE），采用企業期末總資產（萬元）的自然對數衡量；管理層持股（MOP），以管理層持股比例衡量；凈資產收益率（ROE），以凈利潤與股東權益平均余額的比值衡量；資產負債率（DR），以期末總資產與期末總負債之間的比值衡量；股權集中度（SHR），采用前三大股東持股比例之和衡量。區域環境層面：區域經濟發展程度（GDP），以企業所在省份當年GDP（萬元）的自然對數衡量；區域風投市場活躍度（VCM），以企業所在省份取得風投機構投資的數量加1取自然對數衡量。

2. 模型設定

為驗證本文假設1，本文構建如下固定效應模型：

[KCTi，t=α0+β0RMi，t+γ0Xi，t+μi+λt+εi，t] （1）

式（1）中，下標[i]、[t]分別代表企業與年份，[X]代表控制變量合集，[μi]、[λt]分別代表個體與時間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擾動項。

進一步檢驗市場競爭強度及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的調節效應，在式（1）基礎上分別加入市場競爭強度與研發模式、知識產權保護力度與研發模式的交互項，構建如下模型：

[KCTi，t=α0+β0RMi，t+β1RMi，t×PCMi，t+γ0Xi，t+μi+λt+εi，t] （2）

[KCTi，t=α0+β0RMi，t+β1RMi，t×IPPi，t+γ0Xi，t+μi+λt+εi，t] （3）

3. 數據來源

本文以中國高技術制造業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數據主要來自《中國科技統計年鑒》、CSMAR數據庫、WIND數據庫、CNRDS數據庫、PatSnap專利數據庫、巨潮資訊網以及國家統計局網站、國家知識產權局、企業官網。鑒于CNRDS數據庫2010年前統計的制造業數據有較多缺失，故選取2010—2022年為研究區間。對初始樣本數據進行如下處理：（1）剔除觀測期內數據嚴重缺失樣本；（2）剔除ST、*ST企業樣本；（3）對所有連續型變量進行1%和99%水平的所謂處理。最終得到8870個企業年度樣本觀測值。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

五、 實證分析

1. 基準回歸結果

表3展示了基準回歸結果。其中，列（1）為僅加入核心解釋變量研發模式的回歸結果，列（2）為加入各項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梢?，在全部回歸中研發模式的估計系數均為正，且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表明企業選擇合作研發模式能夠有效促進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即對于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而言，合作研發模式相較于獨立研發模式更加有效，本文假設1得到驗證?？赡艿慕忉屖?，合作研發通過整合不同主體的技術資產，可以產生“1+1gt;2”的協同效應，降低企業研發失敗風險，進而增強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進一步對比估計系數可知，僅加入核心解釋變量進行回歸時，估計系數為0.170，在納入全部控制變量后，回歸估計系數值為0.141。這從側面說明列（1）回歸結果低估了其他控制變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影響。

2. 內生性檢驗

為緩解潛在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通過工具變量法進行內生性檢驗。本文以發明人宗族背景（FCB）作為研發模式的工具變量，以發明人姓氏在當地族譜中的數量進行衡量，數據來自CNRDS的宗族文化數據庫。具體構建方式如下：首先，依據專利第一申請人地址確定發明人所在地級行政區，并計算各姓氏族譜數量；其次，匹配發明人姓氏于所在地擁有族譜形式，得到每個專利發明人形式對應族譜數量；最后，計算專利所有發明人在當地擁有族譜數量平均值。發明人宗族背景可以通過影響信任程度干預企業研發合作行為，滿足相關性要求。同時，發明人宗族背景并不會直接影響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滿足外生性要求。鑒于本文研發模式為二元變量，無法直接采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估計，故第一階段與第二階段檢驗時分別采用Logit固定效應模型與高維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表4列（1）、列（2）展示了二階段檢驗結果。第一階段檢驗結果顯示，[Wald chi]（3）值為1071.159，高于1%統計水平上的臨界值，說明所選工具變量通過弱工具變量檢驗。發明人宗族背景與研發模式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說明發明人宗族背景有助于企業選擇合作研發模式。第二階段回歸結果顯示，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回歸估計系數仍舊顯著為正，即企業選擇合作研發模式有助于推動關鍵核心技術突破，這一結論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

3. 穩健性檢驗

為充分保障研究結果的可靠性，本文采用以下幾種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第一，替換被解釋變量衡量方式。借鑒龔紅等[30]的研究方法，本文依據IPC分類號前３位對專利進行分類并按被引用數量進行排序，將每一類別中處在前５％的專利定義為企業核心技術，賦值為１，否則賦值為０。手動匯總統計公司在該年申請關鍵核心技術總數，并采用３年窗口期取平均值的方法規避相鄰年份間的波動，以準確評估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替換被解釋變量衡量方式后的回歸結果如表5列（1）所示。可以發現，研發模式回歸估計系數為0.198，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與前文實證結論相一致，說明實證結果穩健不變。第二，替換回歸模型。本文測算的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水平數值介于0～1，為有限因變量，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回歸可能導致估計偏差，故建立面板Tobit模型進行修正。表5列（2）為所得估計結果。由估計結果可以發現，研發模式回歸估計系數為0.204，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與前文實證結論相一致，表明實證結果穩健不變。第三，更改研究時間。將研究時間段設置為2011—2018年重新進行回歸，結果如表5列（3）所示。可以發現，研發模式回歸估計系數為0.166，仍舊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與前文實證結論相一致，再次表明實證結果較為穩健。

4. 異質性檢驗

（1）考慮企業自身特征的異質性分析

產權性質異質性。在科技強國戰略下，近年來國家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支持力度不斷加大。相較于民營企業，國有企業雖承擔著更重的社會責任，但享受的政府資源也更為豐富。因此，研發模式選擇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影響很有可能因企業產權性質而產生不同。依據企業所有權屬性，本文將樣本企業劃分為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分別進行回歸，具體結果如表6列（1）、列（2）所示。在國有企業樣本中，研發模式回歸估計系數為0.241，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在民營企業樣本中，研發模式回歸估計系數僅為0.080，通過5%水平的顯著性檢驗。相較而言，國有企業選擇合作研發模式能夠更加有效地推動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可能的解釋是，與民營企業相比，國有企業與政府、科研機構、高校之間的合作網絡相對更加成熟，便于發揮合作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帶動作用。

企業規模異質性。企業創新活動往往受其規模影響。本文按照企業規模均值，將樣本劃分為大企業、小企業兩組分別進行回歸，結果如表6列（3）、列（4）所示。在大規模企業樣本中，研發模式回歸估計系數為0.132，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在小規模企業樣本中，研發模式回歸估計系數為0.195，同樣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這一結果表明，小規模企業合作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的正向影響更強。原因可能在于，相較于大企業，小企業面臨的研發創新資源約束更強，合作研發模式更有助于小企業緩解資金、技術、設備等方面的約束問題，進而增強其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

企業成長周期異質性。企業成長周期的差異可以直接影響其創新決策。本文參考相關研究成果，使用現金流組合法將樣本企業生命周期劃分為成長期、成熟期、衰退期三個階段并分別進行回歸，結果如表6列（5）至列（7）所示?？梢园l現，在成長期企業樣本中，研發模式回歸估計系數為0.166，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在成熟期企業樣本中，研發模式回歸估計系數為0.245，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在衰退期企業樣本中，研發模式回歸估計系數并不顯著。這一結果表明，成熟期企業選擇合作研發模式對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推動能力最強，成長期企業次之，衰退期企業合作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正向影響尚未顯現。這可能是由于處于成熟期的企業已經積累了一定的研發創新資源與合作網絡，更能夠發揮合作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帶動作用，而衰退期企業由于風險承擔能力偏弱，難以充分釋放合作研發模式的正向效應。

（2）考慮不同合作對象的異質性分析

依據合作對象區別，企業合作研發模式可以分為企業與科研機構合作（RM_I）、企業之間合作（RM_C）、企業與政府合作（RM_G）、企業與上述多類機構合作（RM_M）四種類型。不同合作對象資質稟賦、合作理念等存在較大差異，可能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產生差異化影響。由此，在式（1）基礎上構建模型（4），進一步探討不同合作對象的合作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差異化影響，公式如下：

[KCTi，t=α0+β0RM_Ii，t+β1RM_Ci，t+β2RM_Gi，t+β3RM_Mi，t+γ0Xi，t+μi+λt+εi，t]" （4）

模型（4）中，若合作模式屬于所屬類別，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檢驗結果如表7所示?？梢园l現，當企業合作研發的合作對象不同時，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影響也存在差異。具體而言，企業與科研機構合作的估計系數為0.142，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企業之間合作的估計系數為0.072，但并未通過顯著性檢驗；企業與政府合作的估計系數為0.067，且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企業與上述多類機構合作的估計系數為0.084，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梢?，相較于其他合作主體，企業間的合作研發模式對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促進作用并不明顯。這主要是因為，相較于其他合作主體，企業與企業之間可能存在潛在競爭關系，影響兩者對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分享和交流，進而限制了合作研發對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促進作用。

5. 調節效應檢驗

本文進一步檢驗市場競爭強度與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在研發模式影響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研發過程中的調節效應，借助模型（2）、模型（3）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如表8所示。

表8列（1）展示了市場競爭強度的調節效應。研發模式與市場競爭強度交互項的回歸估計系數為0.405，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說明在合作研發模式影響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的過程中，市場競爭強度可以發揮正向調節作用，本文假設2通過驗證。伴隨市場競爭強度的不斷增強，企業面臨的競爭壓力會推動企業借助合作研發模式優化創新資源配置情況，進而帶動核心關鍵技術突破。表8列（2）列示了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的調節效應。知識產權保護力度與市場競爭強度交互項的回歸估計系數為0.199，同樣在1%統計水平下顯著，說明在合作研發模式影響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的過程中，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可以發揮正向調節作用，本文假設3通過驗證。究其原因，制約企業合作研發創新產出的重要因素之一在于企業需要與合作者進行一系列溝通協調，確保各自可以享受合作研發成果收益。增強知識產權保護力度能夠在法律層面規范關鍵核心技術研發成果的所有權與受益方，進而激發合作雙方投入熱情，促進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

六、 結論與政策啟示

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是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實現經濟高質量增長的重要路徑。本文基于2011—2022年高技術制造業企業數據，實證考察了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影響效應，并分析市場競爭強度、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在其中的調節作用，得到主要研究結論如下：基準回歸結果顯示，相較于獨立研發模式，合作研發模式更有助于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異質性分析發現，合作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影響存在異質性，對國有企業及大型企業的正向影響明顯強于非國有、中小型企業；企業與企業合作的研發模式無法顯著促進關鍵核心技術突破，企業與政府合作、企業與多種機構混合合作、企業與科研機構合作三種研發模式則能夠顯著帶動關鍵核心技術突破，且企業與科研機構合作的研發模式帶動作用最強。調節機制檢驗結果表明，市場競爭強度與知識產權保護力度能夠正向調節合作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提升作用，即企業面臨的市場競爭越激烈，越能倒逼企業尋求自身以外的創新資源，加速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技術泄漏風險，充分發揮合作研發模式對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提升效能。

依據上述結論，本文得到如下政策啟示：

第一，鼓勵企業采用合作研發模式，突破創新邊界。相較于獨立研發模式，企業選擇合作研發模式更有助于其完成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因此，政府可主導搭建關鍵核心技術合作平臺，以創新中心、技術轉移中心、產學研合作基地等載體促進企業與高校、科研機構、政府組織等之間的技術合作與交流。此外，政府還可制定有利于企業合作研發的政策，借助稅收優化、資金扶持、人才引進等一攬子政策降低合作研發的成本與風險，激發企業選擇合作研發模式的積極性，助力其突破自身創新邊界，與合作方共享研發設備、技術專利、研發資金等資源，提高研發效率，提升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能力。

第二，加強市場監督管理，營造公平市場競爭環境。一方面，加大不正當競爭的打擊力度。具體而言，政府可加強對關鍵核心技術的反壟斷執行，嚴厲打擊壟斷協議行為、制止濫用市場支配地位行為，遏制企業限制競爭行為，為企業市場競爭營造良好環境。另一方面，持續完善市場監管機制。逐步消除市場封鎖，依據《公平競爭審查條例》積極開展公平競爭調查，健全公平競爭審查、抽查、督察等機制，將公平競爭納入地方政府績效目標管理方案，加快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進度，以更好發揮市場機制對合作研發與企業關鍵核心技術關系的正向調節作用。

第三，加大關鍵核心技術的知識產權保護力度，保障創新主體權益。對于司法部門而言，應以《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綱要（2021—2035）》為指導，聚焦重點領域的關鍵核心技術，結合行業特征推動建立專利授權特別規則與特殊保護機制。與此同時，不斷提升司法保護水平，明確司法裁判導向，逐步解決維權“舉證難、賠償低、成本高、周期長”的弊病，保障科技創新主體的合法權益。對于企業內部而言，可以通過提升內部控制質量加大知識產權保護力度。企業可建立知識產權管理機構，注重技術的專利申請和保護，設置內部知識產權保密機制并配備專人監督，防止關鍵核心技術泄漏和知識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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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山西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一般項目“山西省文創產業價值鏈優化研究”（項目編號：2022YD130）。

作者簡介：張健，男，碩士，山西大同大學商學院副教授，學校發展規劃合作部部長，研究方向為產業發展與企業戰略等；李俊秀，女，碩士，山西大同大學商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財務管理等。

（收稿日期：2024-12-05" 責任編輯：殷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