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兒意識到永遠地失去了媽媽的那一刻,她首先思考的不是死亡對個人情感的打擊,而是如何才能將媽媽留下來。美國姑娘米歇爾·佐納25歲時,媽媽因癌癥去世了。七年后,她將對媽媽的思念,與自己的和解,以及對韓裔的身份認同都寫在了回憶錄《媽媽走后》里。
在書中,佐納找到了與媽媽聯系的永恒紐帶:韓國的傳統食物。本書的副標題寫著:在韓亞龍超市落淚。為什么是家超市,而不是媽媽的舊居或是媽媽喜歡的其他地方?
韓亞龍超市主要售賣亞洲食品與食材,看到那些食物,佐納就會想媽媽。食物與媽媽,具有天然的聯系,好像為孩子提供食物,是媽媽的天職。
佐納的父親是美國高加索白人,媽媽是韓國人。在佐納1歲時,他們一家搬到美國生活。我雖然不認識佐納,與她遠隔萬里,看她寫亞洲媽媽的教養方式,我感覺好像與她認識了幾輩子。
提起亞洲媽媽,我們每個人的腦海里都會浮現一張日常肖像:勤勞、善良,廚藝精湛,待人熱情,擅長處理鄰里關系。但只要是教育孩子,她們就會做出兇惡的表情,甚至伴有辱罵,但在保護孩子的時候,不惜拼掉性命的也是她們。亞洲孩子為了躲避母親的嚴苛管教,從小就想從家里逃出去;而歐美孩子則是在成年以后,被父母趕出家門練習獨立。佐納的媽媽崇美是典型的亞洲媽媽,用盡全力想讓孩子成為“最好的自己”。
崇美生長于韓國的普通家庭,她的媽媽在露天市場賣一些自制飾品,爸爸是著名的配音演員,但后來離家出走,與家里斷絕了關系。崇美沒讀過多少書,因為還有兩個妹妹。最小的妹妹讀了大學,是家里最有文化的人。
崇美的優點很多,凡事要求自己做到完美,居住環境向來干干凈凈。但這些優點,在崇美活著時,都被淹沒在對佐納“獨斷專行”的教育行為里。佐納特別羨慕她的美國同學,別人的媽媽遇事都會征求小孩的意見。但崇美不會,崇美甚至對女兒進行“道德綁架”,她抱怨自己打掉一個小孩,就是因為“你是這么個糟透了的小孩”!聽到這話時,佐納有多恨媽媽,在失去媽媽后,她就有多想彌補媽媽。
崇美生病后,佐納在其他人眼中發現了不一樣的媽媽。崇美學習美術的工作室老師寫來了慰問信,稱她是“一位美麗、善良、可愛的女士”。崇美的朋友桂女士從外地趕來貼身照顧她。令佐納驚訝的是,桂女士的照看,讓媽媽在最后的日子里,有了浸淫在韓國文化環境里的舒坦。佐納終于領悟,許多年來,自己在美國為何總是因缺乏身份認同而感到焦慮。這種焦慮,唯有韓國傳統美食能治愈。
佐納在崇美去世之前,與爸爸一起護送崇美回首爾,重溫韓國美食。雖然那時崇美已經吃不下多少東西,卻仍舊不厭其煩地帶女兒到處去品嘗。
佐納想起,在崇美生前,無論家里的生活狀況如何,食物永遠是豐盈的。豆腐湯、泡菜、泡飯,還有生日時必吃的海帶湯,閉上眼睛,佐納能夠體會到的永遠是活躍的味蕾。然而,味蕾里包藏的是媽媽永不離開的愛。
如今,佐納不僅是樂隊主唱,還是寫小說的人。但她仍然堅持跟一位韓國美食博主學做韓國菜,每做一道,便喚起一次關于媽媽的記憶。她說,失去母親,最好的療愈方法是每月做一次泡菜。
媽媽從未離開,佐納用食物讓她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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