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指對違反常規模式刺激的負面情緒反應,而社會性偏差厭惡是對少數群體的消極態度。通過三項研究探討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對同性戀此類性少數群體偏見的影響及機制。研究1發現,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與同性戀偏見顯著正相關;研究2操縱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發現其顯著影響同性戀偏見,社會性偏差厭惡起到了中介作用;研究3表明預測效應受群體規模調節,即同性戀者被設定為少數群體時,個體對其偏見更強。結果表明,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通過激發對少數群體的群體偏見加劇歧視,尤其在少數群體情境中更顯著。研究深化了對偏見認知機制的理解,并為干預策略提供理論依據。
關鍵詞 同性戀偏見;群體偏見;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社會性偏差厭惡;群體規模
分類號 B842;C91
DOI: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25.05.005
1 引言
進化理論認為,偏見本質上是人類進化過程中對自身安全保護的一種心理防御機制,其根本原因是為了生存(魏錚等, 2013)和幫助個體避免受到傷害(Greenberg et al., 2016; Neuberg amp; De Scioli, 2015)。模式偏差厭惡(pattern-deviance aversion)作為基礎認知機制,構成了偏見產生的非社會性根源(Gollwitzer et al., 2017)。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是個體對感知到的模式被打破、破壞或扭曲后體驗到的消極情感(Gollwitzer et al., 2017; Gollwitzer et al., 2022),不僅是一種低水平情感因素,也是人們傾向于不喜歡違反重復的形式或模式的一種認知特性所致(Gollwitzer et al., 2017)。例如,人們對圖案扭曲的反應往往是消極的,哪怕是不同文化背景(美國和中國)的人,又或者是低齡的3歲幼兒,都傾向于對簡單幾何圖形的破碎模式作出負面評價。例如,圖1中一排三角形中有一個三角形偏離直線,這種情況會促使人們產生厭惡情緒。
研究者基于進化理論指出,對同性戀持有偏見的人,是因為個體對自己的性別身份或性取向缺乏安全感,從而無意識地對該群體產生敵意,以防范其給自己帶來的潛在危險(Herek amp; Gonzalez, 2006);也可能是由于男性同性戀群體更容易伴隨艾滋病等疾病方面的原因,存在對公眾安全的威脅,因此會產生恐懼等類似的消極情緒,從而對同性戀群體產生偏見(Cottrell amp; Neuberg, 2005)。此外,人類對于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如不規則幾何圖形)的本能排斥,通過認知泛化機制延伸至社會領域,形成對少數群體的負面態度(Gollwitzer et al., 2020),使得同性戀這類性少數群體更容易遭遇對其學習、工作和生活產生消極影響的偏見事件(韋麗, 2015; 張宇迪, 付芳, 2019; Everett et al., 2016; Lo et al., 2019),如就業歧視、身體或語言的虐待、騷擾或暴力等(周星霖等, 2020; Dermody et al., 2013; Herek amp; Gonzalez, 2006)。
盡管為了改善性少數群體的處境,研究者已從他人、宗教、法律等多角度分析了對同性戀偏見的影響因素和改善方案(陳朋偉, 王虹, 2017)。然而,這些研究大多數關注社會性影響,難以解釋人們對同性戀這類性少數群體存在偏見的非社會性因素。為此,本研究試圖從非社會性認知根源揭示個體對同性戀的偏見厭惡,彌補個體仍然可能因深層的認知偏差而產生的群體偏見,從而為認知干預(如模式偏差厭惡訓練)減少群體偏見提供理論支持。
研究發現,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與種族偏見(Gollwitzer et al., 2020)、群體排斥行為(Gollwitzer amp; Clark, 2019)顯著相關。例如,對不規則幾何圖形的厭惡可顯著預測對少數族裔的負面態度,表明非社會性認知機制可能進一步泛化為對少數群體的社會性偏見,而這種非常規模式引發的負面情緒被泛化為對統計上的少數群體(如同性戀這類性少數群體)的排斥厭惡。基于此,本研究提出假設1: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可正向預測同性戀(性少數群體)偏見。
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的提出也為解釋社會性偏差厭惡的產生提供了新的視角。社會性偏差厭惡是基于社會性認知角度提出的,其概念與偏見類似,但特指對少數人群體的認知偏差。社會性偏差指社會性群體或行為偏離主流規范的特征,如同性戀群體因性取向的少數性而被視為偏離(Gollwitzer et al., 2019)。社會性偏差厭惡則是對此類社會性偏差的負面態度,具體體現在對少數群體的排斥或偏見(Gollwitzer et al., 2020)。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研究領域和測量方法方面,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和社會性偏差厭惡存在本質差異。對此,Gollwitzer等人(2017)基于圖片評定法,分別從外顯的和內隱的角度,提供了最有力的實證證據。他們還采用了非視覺的心理想象(Gollwitzer et al., 2019)或引入誘發方式(Gollwitzer et al., 2022),操縱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以評定其對社會性偏差厭惡和態度的影響。這些研究都進一步說明了對非社會性模式偏差的厭惡會加劇人們對少數人群體的厭惡,從而并導致偏見。基于此,本研究提出假設2:社會性偏差厭惡在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與同性戀偏見之間起中介作用。
研究表示,當目標群體在數量上處于統計出的少數群體時,其異常性更容易引發模式偏差厭惡的泛化(Gollwitzer et al., 2020)。為探討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對偏見的影響是否依賴于群體比例,研究三引入群體規模作為調節變量,并據此提出研究假設3:群體規模調節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對同性戀偏見的影響,當同性戀群體為統計的少數群體時,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對偏見的正向預測作用更強。
2 研究一 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與社會性偏差厭惡的關系
2.1 研究目的
研究一試圖驗證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與社會性偏差厭惡的相關關系,為后續的操縱和機制分析研究提供基礎的理論支持。
2.2 被試
參照Gollwitzer等人(2017)研究中各實驗均設定ρ=0.3以計算所需被試人數,采用G*power軟件,統計功效設定為0.8時,被試人數最少為82人。招募92名大學生參加本研究,其中女性55人,年齡為17~26歲,平均年齡為20.76±2.08歲。
2.3 研究工具和實驗流程
采用Gollwitzer等人(2020)的均值評估方法,測量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計算幾何圖片評估、外顯態度評估和心理意向評估三種測量結果反向記分后的均值,作為模式偏差厭惡的程度,分值越小厭惡程度越小。其中,圖片評估是評定幾何形狀組成的五組破碎和五組未破碎的圖案的喜歡程度。這些圖片是根據模式識別研究中模式扭曲或違反規則的概念而創建的(Gollwitzer et al., 2017; Gollwitzer et al., 2019),每組圖片隨機呈現,采用7點計分,評定喜歡程度。第二種測量是評估對外顯的模式偏差厭惡的態度,詢問參與者對打破常規、越界和無序的事物的看法,采用7點計分,評定積極、快樂和滿足三個指標。第三種心理意向測評,要求參與者閱讀并想象“有一組物體,其中所有的物體都非常相似……如果一個與其他物體非常不同的物體被添加進來中,會讓我感到……” ,隨后采用7點計分,評定積極、快樂和滿足三個項目。
采用Gollwitzer等人(2019)研究中的期望身份評定法,測量社會性偏差厭惡。要求參與者仔細觀看:“這是一個星球,請仔細觀察這些生活在這個星球上的人”,隨后對三個不同星球上少數和多數群體的喜好和期望身份作出評估(圖2:5位紅皮膚藍外衣及47位藍皮膚紅外套外星人,隨機排列成四行呈現,每行13人)。評估項目一為身份喜好評定,采用7級評分,評定“你有多喜歡這些人”;評估項目二為身份期望程度,采用7級評分,,評定“如果你生活在這個星球上,你會想成為這一類型的人嗎”。最后對多數群體喜好和期望身份的總分減去對少數人喜好和期望身份的總分,再計算平均值作為社會性偏差厭惡的得分,分值越小厭惡程度越小。
實驗開始前,參與者了解實驗的大致流程并填寫基本信息,隨后完成非社會模式偏差三種測量方式,其順序隨機排列,然后完成社會性偏差厭惡測量。正式實驗結束后,主試進行去實驗化處理,闡明研究真實目的并解答可能存在的疑問。
2.4 結果分析
計算幾何圖片評估、外顯態度評估和心理意向評估這三種測量結果反向記分后的均值,作為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得分(M=4.13, SD=0.47),及社會性偏差厭惡的得分(M=0.48, SD=2.67)。皮爾遜相關性分析表示,兩類偏差厭惡呈顯著正相關(r=0.40, plt;0.01),這一結果與Gollwitzer等人(2019)的結果相符(r=0.37)。為此,需要進一步探討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的改變是否會影響社會性偏差厭惡及群體偏見。
3 研究二 社會性偏差厭惡在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對同性戀偏見影響的中介作用
3.1 研究設計
采用單因素被試間設計,自變量為高、低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組,因變量為同性戀偏見,中介變量為社會性偏差厭惡。
3.2 被試
使用G*Power軟件,設定中等效應量d=0.5,為達到0.80的統計檢驗力,每組最少需要64名被試。在某高校招募132名大學生自愿參與研究二,其中男性51人,年齡為17~24歲,平均年齡為20.40±1.98歲。
3.3 研究工具
3.3.1 社會性偏差厭惡測量
社會性偏差厭惡的測量方法與研究一相同。
3.3.2 同性戀偏見測量
采用庾泳等人(2010)編制的同性戀態度量表,測量同性戀偏見。共20個條目,采用5點計分,分數越高代表其對同性戀的態度越消極。該量表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90。
3.3.3 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操縱有效性檢驗
采用實驗一中幾何圖形類的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測量方法,檢測操縱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的有效性。圖片包含四張偏差和四張未偏差模式圖片,測量方法同研究一。
3.4 實驗流程
實驗采用隨機分組程序,將被試分為高/低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組,每組各66人,分別接受高、低非社會性模式的誘發。
步驟一:操縱被試的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程度的高低。指導語為“以下問題請您根據自身作出選擇,答案無所謂好壞對錯”,被試按空格鍵繼續實驗。首先,屏幕顯示“想想那些打破模式、不合時宜、雜亂無章的事物,請寫出這些事物的三個積極特性。例如在一組相同對象的集合中有幾個不同的對象,例如在一碗草莓中加入幾個藍莓,或者下面的圖片有什么是積極的特性”,同時屏幕下方呈現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測量方法一中的兩張偏差圖片。要求被試在方框中填寫三個積極特性(高偏差厭惡組為三個消極特性)。接下來屏幕上呈現“我們現在希望您進行一個思想實驗,這是一個練習,您應該生動詳細地體驗自己的想法,試著真正地感受和體驗您的想法。請放松,按空格鍵開始”的指導語,引導被試進入到一個放松的狀態。然后呈現“請閉上眼睛,放松肌肉,深呼吸三次讓您的胳膊和腿變得沉重,感受心率是如何下降的,身體是如何變得放松的”的指導語,繼續引導被試放松身體。在被試閉上眼睛并且完成深呼吸三次放松后,被試睜開眼睛,按空格鍵繼續實驗,接著屏幕上呈現“想想那些打破模式、不合時宜、雜亂無章的事物的積極特性/消極特性,這些積極特性/消極特性給您帶來了怎樣的感受?請在下面記錄您的感受”的文字,以此來操縱被試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程度的高低。
步驟二:測量被試的社會性偏差厭惡,采用的方法與實驗一的方法相同。
步驟三:采用庾泳等人編制的同性戀態度量表,測量被試的同性戀偏見。
步驟四:對步驟一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的操縱是否有效作出檢查,采用的方法即實驗一中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測量方法一,偏差和未偏差模式圖片的縮短版本。即從Gollwitzer等人(2017)驗證的測量改編版本的五對偏差和未偏差模式圖片里選取四對,其中四張是偏差模式的圖片,另外四張是相對應的未偏差模式圖片。向被試分別單獨呈現這八張圖片,并將呈現順序隨機,同時要求被試對這些圖片作出評估,采用7級評分,評定對被呈現圖像的喜歡程度。
3.5 研究結果
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檢測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的操縱效果。結果顯示,兩組被試在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的得分存在顯著的差異,高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組(M=4.33, SD=0.31),顯著高于低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組(M=3.73, SD=0.43),t(130)=8.93, plt;0.01, Cohen’s d=1.60,證明操縱有效。
比較高、低模式偏差厭惡組的社會性偏差厭惡和同性戀偏見得分,獨立樣本t檢驗顯示,高厭惡組的社會性偏差厭惡和同性戀偏見得分均顯著高于低厭惡組,plt;0.01,詳見表1。這一結果說明誘發非社會性模式偏差會顯著影響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及同性戀偏見。
為此,研究一試圖以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為中介,進一步探討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對同性戀偏見的影響。在中介效應分析前,通過方差膨脹因子(variance inflation factor, VIF)檢驗自變量的共線性,結果顯示VIF=1.00,表明變量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通過中介效應分析發現,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對同性戀偏見總效應顯著,社會性偏差厭惡中介效應顯著(見表2),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對同性戀偏見的直接影響占總效應62%,通過對社會性偏差厭惡間接影響同性戀偏見的效應占總效應的38%。這一結果與Gollwitzer等人(2020)的類似研究結果不同,Gollwitzer等人(2020)黑人種族偏見的研究中雖證實社會性偏差厭惡為中介,但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對黑人種族偏見的總效應卻不顯著。
研究二的結果表明,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通過社會性偏差厭惡對同性戀偏見產生了顯著影響。然而,這一影響是否依賴于同性戀群體的規模尚不明確。因此,研究三將進一步探討群體規模在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對同性戀偏見預測中的作用,以驗證當同性戀群體在數量上處于少數或多數時,偏見的表現是否會有所不同。
4 研究三 群體規模在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對同性戀偏見預測中的作用
4.1 研究設計
采用2(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水平:高、低)×2(群體規模:大、小)兩因素混合設計,其中群體規模為被試內變量,因變量為同性戀偏見。
4.2 被試
使用G*Power軟件,設定中等效應量f=0.25,為達到0.80的統計檢驗力,最少需要34名被試。在某高校招募自愿參與研究三的82名大學生,其中男性35人,年齡為17~27歲,平均年齡為20.88±2.64歲。
4.3 研究工具及實驗流程
實驗流程同研究一。
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測量方法同研究一。
參照Gollwitzer等人(2020)種族偏見的研究,測量群體規模數量的同性戀偏見。給被試分別呈現六幅圖片,每幅圖片中約有50人。其中,三幅圖片中的同性戀占多數(85%~90%),非同性戀占少數。而在另外的三幅圖片中的同性戀是少數(10%~15%),而非同性戀占多數,參見圖3。每幅圖片上都標明“這些是生活在同一個國家的人”,并且向被試說明哪些人為同性戀,哪些人為非同性戀。同時在圖片的右側向被試分別展示出同性戀和非同性戀的圖例。被試需要對每幅圖片中數量的多數群體和少數群體回答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為“你更喜歡多數群體還是少數群體”,第二個問題為“如果你生活在這個國家,你想成為多數群體還是少數群體的一員”。以上問題中,選擇非同性戀者計1分,選擇同性戀者計0分。最后分別計算各幅圖中群體規模大/小的總分。
4.4 結果分析
選取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得分大于中間分值4分且高于平均分的31名被試為高水平厭惡組(M=3.58, SD=0.30),低于平均分且低于4分的44名被試為低水平厭惡組(M=4.47, SD=0.31)。兩組被試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得分存在顯著差異,t(73)=12.44, plt;0.001。不同群體規模下,同性戀偏見結果見表3。
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顯示,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主效應顯著,F(1, 73)=5.87, p=0.02, 偏η2=0.07;群體規模主效應顯著,F(1, 73)=42.48, plt;0.001, 偏η2=0.37,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和群體規模的交互作用顯著,F(1, 73)=28.11, plt;0.001, 偏η2=0.28。
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顯示,在同性戀群體為大規模群體的情況下,高、低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組的偏見無顯著差異,F(1, 73)=0.85, p=0.36;而在同性戀群體為小規模群體的情況下,高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的同性戀偏見顯著高于低模式偏差厭惡組,F(1, 73)=36.93, plt;0.001。高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組,在同性戀群體為大規模群體的情況下,對同性戀的偏見顯著低于小群體規模組,F(1, 73)=84.49, plt;0.001;而低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組,無論群體規模大小,對同性戀的偏見無顯著差異,F(1, 73)=0.63, p=0.43。由此可知,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對同性戀偏見的預測依賴于群體的規模。
5 討論
本文通過三個研究系統揭示了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對同性戀偏見的影響機制,研究結果與Gollwitzer等人(2020)對種族偏見的研究基本一致。研究一主要驗證了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和同性戀偏見的正向相關性。研究二的中介效應進一步表明,社會性偏差厭惡在此過程中扮演關鍵角色,即非社會性認知偏差通過激活對少數群體的負面標簽,進而引發偏見。研究三進一步對同性戀群體的規模作出了少數或多數的限定,證實了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對同性戀偏見的預測受到群體規模的影響,進一步揭示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對偏見的影響只發生在對少數群體的判斷中。當面對的同性戀群體是大多數人群體時,即使誘發高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也沒有產生扭曲或模式破壞感的消極情感。這一機制與進化心理學中的異常檢測機制一致(Neuberg amp; De Scioli, 2015),表明偏見的產生不僅源于社會規范,更與人類對少數群體的自動化認知加工密切相關。此外,本研究并未直接探討群體規模對社會性偏差厭惡的調節,一方面是因為社會性偏差厭惡已經直接反映個體對少數群體的負性態度,其作用更穩定,而非社會性認知的泛化過程則更依賴情境特征(如群體比例);另一方面是此類分析將會超出架構假說(Gollwitzer et al., 2017)的解釋范疇,從而分散對核心機制的探討。
本研究的理論貢獻在于首次將非社會性認知納入偏見研究的解釋框架。以往研究多聚焦社會性因素(如宗教、法律、教育)對偏見的影響,而本研究揭示了偏見的普遍性與跨文化的穩定性可能來源于個體深層的認知偏差。通過實驗操縱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并驗證其對社會性偏見的影響,也為架構假說(Gollwitzer et al., 2017)提供了直接證據,表明社會性偏見可能部分源于對非社會性刺激的認知加工傾向。這一發現挑戰了傳統偏見理論中社會性因素為主的假設,強調了我們要從多層級認知機制重新審視偏見的成因。在實踐層面,研究結果為偏見的干預提供了新方向,或許可以采用認知訓練(如降低模式偏差厭惡)能夠更直接地削弱偏見,例如通過增強個體對非常規模式的接受度(如藝術訓練或多樣性暴露),間接減少對少數群體的負面態度。
然而,本研究的發現是否完全支持架構假說,仍需要更多的證據。盡管我們通過操縱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觀察到其對同性戀偏見的影響,但這種影響是否完全由架構機制驅動,尚且需要進一步驗證。未來的研究可以通過更精細的實驗設計,如引入腦成像技術等神經科學手段,嘗試探討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與社會性偏差厭惡之間的神經機制,以進一步驗證架構假設。
本研究仍存在一些不足之處。首先,本研究的樣本主要來自大學生群體,未來研究可以擴展到更廣泛的年齡層更多元的和社會背景,以提高結果的普適性。其次,想象誘發的方式對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的操縱效果可能較弱,未來研究可以采用視覺或聽覺刺激,從而增強實驗的操縱效果。最后,本研究主要關注了同性戀偏見,未來可以探討非社會性模式偏差厭惡對其他少數群體(如種族、宗教等)偏見的影響,以進一步驗證這一機制的普遍性。
6 結論
非社會性模式偏差的厭惡可以影響同性戀偏見,且部分影響是由對少數群體的厭惡所驅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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