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理論闡釋、實踐困境與路徑選擇

［摘"要］"農村留守老人的養老需求，不僅僅是經濟和醫療方面，還有深層次的精神需求問題。針對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進行研究發現：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過程中形成的“老有人陪-老有所樂-老有所為-老有所學-老有錢花-老有所醫-老有所養”的精神需求“扶貧”政策體系實施成效顯著，但在實施過程中仍存在家庭養老功能弱化與孝文化缺失、傳統的養兒防老預期和獨居現實沖突與老年數字鴻溝嚴重、農村社區精神養老文化建設不足與老年公共文化活動匱乏、社會精神養老服務體系建設滯后與社會組織及專業人才缺乏、精神需求“扶貧”制度缺失與現有政策碎片化等問題，抑制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實施效果。為此，需要重塑孝道文化，建立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家庭關愛系統；轉變傳統養老觀念，建立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自我成長系統；加強社區文化建設，建立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社區關懷系統；重視社會組織和專業人才培育，建立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社會服務系統；完善精神需求相關政策法律，建立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政府支持系統。

［關鍵詞］人口老齡化；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貧困；精神需求“扶貧”

［中圖分類號］"D422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3-0461（2025）04-0043-11

一、問題提出

人口老齡化是世界各國面臨的共同挑戰，而中國老齡化發展勢態迅猛。從輕度老齡社會到中度老齡社會，法國用了125年、瑞典用了82年、美國用了71年，而中國僅用21年［1］。從老齡化速度來看，中國65歲以上老年人口比例從2000年的7%，增長到2023年的154%①，短短24年增長了12倍，近10年更是以年均5%的速度快速增長；從人口數量來看，2023年中國65歲以上老年人口高達217億，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老齡人口超過2億的國家。事實上，面對規模如此巨大的老年人口，其精神健康問題往往被忽視。從全球經驗來看，大約14%的60歲及以上老年人出現精神障礙②，孤獨和社會孤立是晚年心理健康的關鍵危險因素，影響大約四分之一的老年人［2］，約272%的自殺死亡發生在60歲及以上人群中③。不可否認的是，與西方國家先進入發達社會以后再進入中度老齡社會不同，中國進入中度老齡社會時仍是發展中國家，且中國的農村人口老齡化問題更為嚴重。但也必須深刻認識到，在有限的財政約束下，雖然國家不斷健全城鄉居民基本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等社會保障制度，持續提高農村老人的經濟收入和健康水平，但是受城鄉經濟發展水平差距與城市“虹吸效應”影響，大量農村青壯年勞動力進城務工和居住，中國農村老齡家庭呈現“空巢化”特征，農村留守老人的精神需求貧困問題嚴重。2020年在中國有老人的農村家庭中，4541%的家中只有老人，這意味著幾乎每兩戶家庭中就有一戶僅有老人；僅有055%的農村老人進養老院，不小比例的農村老人只能孤獨度過晚年④。顯然，隨著年齡增長，農村留守老人的情感需求日益強烈，但缺少足夠的生活照料與情感慰藉，造成情感撫慰長期無法得到滿足，精神健康狀況不容樂觀。部分留守老人，尤其是高齡留守老人易出現心理社交與情感孤獨、精神孤寂、焦慮等精神需求貧困的問題，引發走失、抑郁等一系列社會問題。

“健康老齡化”概念最早由世界衛生組織于1990年提出，以應對人口老齡化問題。其核心理念是生理健康、心理健康、良好適應社會。目前，中國農村養老的核心問題已從物質貧困與匱乏轉向精神需求貧困。所以，農村留守老人的養老問題不僅要關注物質層面，更要重視精神層面。近年來，國家越來越重視對農村留守老人進行精神需求“扶貧”。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要“豐富人民的精神生活，實施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2022年，國務院印發《“十四五”國家老齡事業發展和養老服務體系規劃》提出要開展“老年癡呆防治與心理關愛行動”。2022年，國家衛生健康委等15個部門聯合出臺《“十四五”健康老齡化規劃》，提出完善身心健康并重的預防保健服務體系、提升老年醫療服務水平、推進醫養結合發展等九項任務。2023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實施《關于推進基本養老服務體系建設的意見》，提出“面向獨居、空巢、留守、失能、重殘、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等老年人提供探訪關愛服務”。2024年，國務院辦公廳出臺《關于發展銀發經濟增進老年人福祉的意見》，指出要打造智慧健康養老新業態，發展健康管理類、養老監護類、心理慰藉類智能產品，推廣應用智能護理機器人、家庭服務機器人、智能防走失終端等智能設備。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指出“加快補齊農村養老服務短板。改善對孤寡、殘障失能等特殊困難老年人的服務，加快建立長期護理保險制度”。精神需求“扶貧”政策的有效實施，直接影響著農村留守老人的心理健康和精神健康。為此，研究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理論機制，發現精神需求“扶貧”實施過程中存在的困境，對于積極應對農村人口老齡化、提高農村留守老人福祉和精神健康具有重大的社會價值。

二、文獻綜述

學界關于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貧困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產生原因、表現形式、社會影響與路徑選擇等方面。第一，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貧困產生的原因是制度、社會、經濟、文化等多種因素綜合作用。從制度層面來看，城鄉戶籍制度、宅基地制度、土地制度［3］、集體產權制度等共同決定了農村老人養老的地點主要在農村，而農村的空心化和老齡化進一步加劇了老年人的孤獨。同時，老年人是抑郁癥的高發群體，其孤獨感往往還伴隨高血壓等心血管疾病、活動能力和認知功能障礙［4］。從社會層面來看，農村剩余勞動力向城市轉移，與農村老年父母的養老關系出現主客體的空間背離［5］，再加上農村養老產業發展不足與養老設施建設滯后，很難為留守老人提供滿足精神生活所需的物質和文化娛樂保障。從經濟層面來看，“鄉-城”勞動力流動主要是單向的工作導向型流動，高昂的房價房租和城市生活費用與高強度的工作壓力，使多數在城市奮斗的勞動力無法兼顧孩子和父母，導致多數父母被孤獨地留在農村，家庭養老支撐力度減弱［6］。從文化層面來看，中國傳統的孝文化缺失，使農村養老存在道德危機［7］。人們的思想觀念隨著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發生了改變，傳統意義上的家庭結構，逐漸從聯合家庭或主干家庭變成獨居家庭，降低了農村老年人的幸福感，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其精神需求貧困風險。

第二，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貧困的表現形式主要是抑郁和孤獨。抑郁是老人常見的心理疾病，空巢老人是抑郁的高發群體，抑郁情緒的初始水平和二階段發展速度均高于非空巢老人［8］。周云波等（2022）［9］研究發現，2013—2018年農村老年群體的抑郁發生率逐年上升，2016年60～69歲老人的抑郁疾病負擔比2000年增加70%，而相比男性老年群體，女性更容易產生抑郁、孤獨、沮喪等消極情緒，心理健康問題更為嚴重。同時，農村留守老人精神文化生活較為匱乏，多數老人文化水平較低，不會使用智能手機、不會上網，存在較大的老年數字鴻溝。子女節假日候鳥式的短暫返鄉陪伴，難以從根本上解決農村留守老人內心的孤獨，節后更顯凄涼。

第三，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貧困會對就醫、社會等方面帶來嚴重影響。在患病率大幅上升的情況下，由于存在社會偏見、病恥感、疾病認知程度低、怕花錢等原因，有精神健康問題的老年人就診率與治療率較低且呈下降趨勢，嚴重抑制了真實的精神衛生需求［10］。值得注意的是，農村留守老人的晚年處境會引發道德災難，并對他人產生惡劣預期［11］。如果能夠緩解農村留守老人的孤獨感，防止抑郁、癡呆等疾病發生，將有助于降低老人及其家庭陷入多維貧困的概率。

第四，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路徑選擇有面向村莊的社會交往重建、社會參與、親密關系、見面社交與電話社交。社會性交往具有“熟人社會”與“需求同質”的雙重支撐條件，是滿足老年人精神需求的重要實踐類型［12］。多數留守老人在年齡結構、健康狀況與心理特征等方面，具有同質性與相似性，便于相互交往和彼此關照，來解決面臨的精神慰藉困境［13］。社會參與是降低與緩解老人抑郁的重要途徑［14］，參加一項適宜的社會活動重建與事的聯結，尋找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重建與人的聯結，培養一種連續的生活方式重建與生活的聯結［15］。就親密關系和弱關系而言，當老年人產生短暫的孤獨感時，他們更傾向于和關系親密的人進行互動。對老年人來說，培養日常生活中隨時可得的親密關系至關重要［16］，見面社交在緩解老年人孤獨方面起了關鍵作用。當無法進行面對面交流時，電話提供一種替代性的聯系方式，成為幫助克服地理障礙、促進社交參與的重要途徑。

上述研究為本文提供了一定的理論基礎，但是現有關于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的相關研究，多基于農村養老的一小部分，缺乏系統性研究，且較少注意到數字經濟時代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的新變化。總體而言，目前關于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研究相對不足，有待進一步深入。為此，本文結合快速老齡化和數字經濟時代的新背景，系統分析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貧困的發生機理和精神需求“扶貧”的作用機理，梳理中國農村精神需求“扶貧”的主要措施和實踐困境，并提出面向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路徑選擇。

三、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理論闡釋

（一）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貧困的發生機理

精神需求貧困是指農村留守老人面臨的一種心理上的情感貧困，主要表現形式為孤獨、寂寞、抑郁、情感需求無法從子女處獲得滿足，缺少陪伴和愛，難以實現老有所樂。當農村留守老人日常照料和情感需求缺乏時，會影響精神狀況和身體狀態，進而影響抵御精神疾病的能力。本文主要從外因和內因兩個方面（見圖1），來闡述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貧困的發生機理。

圖1"精神需求貧困的發生機理

從外部因素來看，勞動力流動和精神養老服務供給不足會導致精神需求貧困。一是勞動力流動與精神需求貧困。隨著城市化和工業化推進，理性小農基于家庭人力資源稟賦和家庭收入最大化的決策安排，子女外出打工，老人在家務農。當老人生病或農閑時，無人陪伴。由于大城市房價和消費高昂，很多子女難以支付一家人在打工城市高昂的支出，節假日短暫返鄉，節后老人家里又恢復了往日的冷清。不可否認的是，老人作為社會中的弱勢群體，應當被給予較多的家庭陪伴和關愛。然而，現實中獨居的農村留守老人，無法獲得家庭的溫暖，精神需求出現多重缺失。事實上，子女對老人的精神慰藉具有不可替代性。然而，現如今子女關注的多是留守父母的物質需求，而父母最渴望的精神慰藉需求往往被忽視，導致其心理空虛、精神孤獨、情感需求無法得到滿足，嚴重者甚至出現抑郁、自殺等社會問題。二是精神養老服務供給不足與精神需求貧困。中國的人口老齡化具有規模大、速度快、未富先老、城鄉失衡等特征，農村人口老齡化發展迅猛，但是精神養老服務供給嚴重不足。與交通等基礎設施投入力度相比，農村文化娛樂設施建設相對不足，致使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領域的公共服務供給不足，難以彌補需求鴻溝。

從內部因素來看，退出社會需要、數字鴻溝、經濟困難、身體狀況差等因素會導致精神需求貧困。一是退出社會需要與精神需求貧困。老人超過60歲多數已退出勞動力市場，被邊緣化與年齡歧視會使其產生落差感。退出社會主力后，收入較低，社會地位下降。在經濟上，不能再為家庭作貢獻，從生產者變成消費者，會感到無事做。尤其是當農村留守老人由于身體等原因，不再從事農業生產時，生活會更加空虛，存在感會更低，挫敗感會進一步加劇精神需求貧困。二是數字鴻溝與精神需求貧困。數字經濟時代，智能手機等成為滿足居民精神文化生活的重要工具。由于年齡偏大、文化水平較低、觀念落后、缺少智能設備等引起的信息貧困，加劇了農村留守老人的邊緣化程度。隨著農村青壯年勞動力的外流，留守村莊的多是老年群體，雖然他們擁有很多閑暇時間，但是閑暇生活較為單調，面臨的老人數字鴻溝問題日益凸顯。很多人使用的都是老年機，僅能接打電話，在休閑、娛樂、購物、消費等方面較為不便。再加上有些老人對新產品和新事物存在抵觸心理，無法享受到互聯網時代帶來的精神文化產品，導致情感需求較為封閉，這與他們對精神文化需求的現實形成強烈反差。三是經濟困難與精神需求貧困。一方面，由于農村老人儲蓄較少，有節儉習慣，不舍得花錢購買精神公共服務；另一方面，目前農村養老金水平低，難以滿足老人的日常生活開支，加上醫療費用支出對精神文化產品產生擠出效應，致使情感需求得不到滿足。四是身體狀況差與精神需求貧困。由于老人處于生命周期的末端，面臨著生理機能和身體機能衰退等問題，身體狀況較差。但是多數農村老人仍需從事務農、零工等工作來改善經濟條件，導致生活和精神壓力較大，社會活動參與意愿不足。而高齡、失能、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需要生活照料、醫療服務與生活護理。還有一些老人由于耳聾等原因，早已隔絕和外界的信息聯系。主體性的弱化與建構性的負面隱喻，增加了存在性焦慮、失落感與孤獨感［17］，加重精神壓力，導致精神慰藉缺乏。

（二）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作用機理

精神需求“扶貧”通過提高工具性功能和價值性功能，降低農村留守老人的情感需求負擔，提高精神滿足程度，進而斬斷精神需求貧困的根源。本文從工具性功能和價值性功能（見圖2），對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機理進行闡述。

精神需求“扶貧”通過提高農村留守老人的價值性功能，降低情感需求負擔，緩解精神需求貧困。首先，增加子女陪伴機會，發展探訪關愛服務，使農村留守老人的親情需求和社會交往需求得到滿足。符號互動論認為“個體我”實際上是一個“社會我”，產生于互動的過程中［18］。精神需求的滿足具有明顯的社會性，即需要在與社會成員的互動中實現。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能夠減少教育、醫療、養老等方面的公共服務差距。發展縣域勞動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能夠為流動勞動力提供在家鄉就業的機會，勞動者不再遠距離打工，增加了陪伴父母的時間。另外，探訪關愛服務增加了留守老人與村干部、志愿者、社會工作等人員的交流互動機會，有利于緩解農村留守老人的孤獨感。其次，建設老年活動中心，組織豐富多彩的文化活動，使農村留守老人的文化需求得到滿足。同時，加快精神服務設施建設，使老年人在文化活動中休閑娛樂，滿足興趣愛好，豐富情感世界。此外，建造綜合性的活動場所，配建適合老年群體使用的文化娛樂設備與健身器材。從場地、經費、設施等方面，為老年人參與社區活動提供便利，進而滿足其社會參與需求。最后，創造條件開發老年人力資本，增加志愿服務崗位，鼓勵農村留守老人繼續發揮自身社會價值，用專業知識和熱心，獲得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值得注意的是，人是社會性的存在，身份轉換之后的老人，需要賦予自己新的社會角色，使自己再次立于社會結構之中，進而在新的社會關系中，獲得意義感與歸屬感［19］。通過開發人力資源，引導老年人積極參與公益慈善、社區管理、科教文衛等事業，鼓勵老人之間開展自助和互助等活動，讓他們重新回歸社會需要，繼續發揮余熱，在社會參與中降低孤獨感。

精神需求“扶貧”通過提高農村留守老人的工具性功能，增加精神文化生活滿足程度，緩解精神需求貧困。首先，發展老年教育，縮小數字鴻溝，使農村留守老人的教育需求和技能需求得到滿足。積極發展老年教育，增加老年人融入社會的機會。開發一些老年產品，如老年智能手機、老年機器人、老年收音機、智能穿戴產品，可以防止老年人走失，增加老年人獲取信息的渠道和機會，縮小數字鴻溝，降低孤獨感。其次，提高轉移性收入，增加精神需求服務，使農村留守老人的經濟需求和服務需求得到滿足。事實上，持續提高農村養老金標準，能夠刺激農村留守老人的文化娛樂消費。積極發展銀發產業，開發針對老年人的旅游康養、社區棋牌室等服務，滿足老年人的精神服務購買需求。再次，提高醫療保障水平，使農村留守老人的健康需求得到滿足。不可否認的是，醫養結合能夠給耳聾的農村留守老人提供醫療和養生服務，如通過助聽器等手段，讓耳聾老人再次聽到外界聲音，增加與他人的溝通交流機會。最后，發展老年食堂，使農村留守老人的需求得到滿足。老年食堂能夠給老人提供合理的營養和膳食，讓老人享受有規律與有營養的搭配食譜，提高老年人的幸福感。

四、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主要措施

近年來，黨和政府高度重視社會精神養老服務體系建設，各地方政府紛紛出臺多項政策措施，資金支持力度不斷加強。精神需求“扶貧”包含的政策很多，核心是讓農村留守老人精神生活富足。很顯然，通過“老有人陪－老有所樂－老有所為－老有所學－老有錢花－老有所醫－老有所養”的方式綜合施策，形成政策合力，使農村留守老人精神文化生活日益豐富，精神需求服務規模不斷擴大，精神需求程度得到較大滿足，精神需求貧困風險有效降低。

（一）老有人陪：持續發展縣域經濟，建立探訪關愛服務機制，為農村留守老人獲得陪伴創造良好的就業機會和社會環境

一方面，發展縣域經濟，為勞動力陪伴農村留守父母創造良好的就業機會。積極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推動勞動力回流，使外出打工的老人子女離家不離鄉，增加與老人的信息和情感交流頻率。農民工監測數據顯示，2023年農民工繼續向中西部地區回流，在東部地區就業的農民工為15"277萬人，比上年減少170萬人；而中部和西部地區分別為6"982萬人和6"552萬人，比上年增加211萬人和116萬人⑤。與此同時，推動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縮小城鄉居民在養老、醫療、教育、就業等方面的服務差距，為勞動力就近就業創業創造良好的社會環境。另一方面，建立探訪關愛服務機制，為農村留守老人獲得關愛提供良好的社會環境。依托全國養老服務信息系統“金民工程”等信息服務平臺，建立完善農村留守老人數據庫。創新農村留守老人聯動關愛機制，形成網格員、村干部、老黨員、志愿者、低齡老年人、鄰居等人員一起參與的探訪關愛力量。針對獨居、空巢等農村留守老人，開展定期上門入戶、電話視頻、遠程監測等探訪關愛服務。積極引入社會工作者、養老服務人員等專業力量，根據留守老人的實際需求，分類提供日常看護、生活照料、心理疏導、情緒撫慰等精神關愛服務，推動建立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關愛長效服務機制。

（二）老有所樂：加強文化基礎設施建設，積極發展銀發經濟，豐富農村留守老人的精神文化生活

首先，加強文化基礎設施硬件建設，建立老年人活動場所，完善農村社區文化設施。在公益性文化設施中加強農村老年文化活動室、精神活動站、球館、棋牌室等精神文化活動設施建設，因地制宜配備適合老年人的文體器材。向老年人免費開放圖書館、文化館、博物館等公共文化設施，引導有條件的公共圖書館，設立老年友好型閱覽區域，啟動關懷模式，配備大字號閱讀設備與觸摸屏閱讀系統，增加老年公共文化產品供給。2023年，全國有2"491個公共體育場館，向包括老年人在內的公眾免費或低收費開放，受益人次超4億⑥。其次，加強老年文化工作軟件建設，開展豐富多彩的老年群體文化活動。加大老年題材的文藝作品創作力度，在各級廣播電視臺、報刊中，積極開設老人專題文化節目，出版面向老年人的圖書、音像制品，加大老年文化傳播。支持老年群眾組織開展豐富多彩的文化娛樂活動，搭建老年文化活動交流展示平臺，組織秧歌隊、書法展、攝影展、廣場舞、太極拳、傳統手工制作、非遺傳承等老人文藝匯演，積極開展“戲劇下鄉”等公益文化活動。加強老年體育組織建設，積極組織老年人參加全民健身活動，開展適合老年人的體育賽事，豐富老年人的精神文化生活。最后，發展銀發經濟，開發老年益智類玩具、樂器等休閑陪護產品。發揮國有企業的引領作用，鼓勵其結合主營業務發展銀發經濟；同時，注重民營企業在發展銀發經濟中的重要作用，健全政企溝通機制，破除市場準入壁壘，滿足農村留守老人的精神需求服務，提高獲得感和幸福感。

（三）老有所為：開發人力資源，充分挖掘農村留守老人的聰明才智

一是倡導積極老齡觀，重視農村留守老人的人力資源開發與利用，創造條件引導其繼續參與社會發展，在鄉村振興和共同富裕實踐中發揮自身價值。積極開展“銀齡行動”，鼓勵農村留守老人參與志愿服務、社會治安、公益慈善、科教文衛、社區服務等事業，充分發揮農村留守老人在鄉村振興、社會治理、基層民主政權建設、網格化管理中的作用，引導老年人自立自強，積極向上。二是鼓勵健康老人從事種植、養殖、加工業等活動，與真正有生產意義與價值的活動結合，能夠在勞動過程中獲得精神生活的滿足。一方面，依托農村集體土地制度，讓農村留守老人與土地結合起來，發展老人農業。土地保障依然是農村留守老人重要的精神需求支撐來源，老年人與土地結合，不僅可以保障糧食安全，而且能夠為老年人提供高品質生活。另一方面，發展庭院經濟，種植蔬菜、果樹，養殖家禽家畜，開展編織、手工藝品等手工業。三是鼓勵低齡老年人開展互助養老、時間銀行等公共精神養老服務活動，引導低齡老年人服務高齡老年人。

（四）老有所學：大力發展老年教育，提升農村留守老人的社會融入程度和心理健康水平

其一，加大對老年教育網絡的財政投入，開展適合農村留守老人的教育活動。有效整合農村教育文化資源，建設老年大學、老年學校、圖書閱覽室等學習場所，同時借助互聯網發展老年電視大學與老年網絡學校，探索老年教育新模式。依托老年大學，建設老年教育公共服務平臺，設立老年教育資源與師資庫，出版適合老年人的大字本圖書。創新老年教育體制機制，拓展老年教育的內容和手段，重視老年精神關懷與心理慰藉，利用媒體、廣播等多種形式，開展老年思想道德、心理健康、營養膳食、中醫養生、智能生活、疾病預防等方面的教育活動。積極支持社會力量參與發展老年教育，增設老年教育機構，擴大各類老年大學辦學規模。2023年全國已有各級各類老年學校76萬所⑦，全國老年教育公共服務平臺圍繞“德、學、康、樂、為”打造436萬門課程，總時長高達4089萬分鐘，線上注冊人數2341萬，服務人次5"640萬⑧。其二，實施智慧助老行動，提升農村老人智能技術運用能力。開展老年人智能技術教育，擴大適老化智能產品與設備供給，開發適老化智能應用App，為老年人進行休閑娛樂創造條件。引導老年人接受新事物、擁抱新科技、融入新時代。特別地，為留守老人提供優質的電信服務，進行精準降費，鼓勵電信企業承擔更多社會責任，為老年人提供特惠型的資費減免，降低手機與寬帶網絡的費用支出，推出老年友好型的電信套餐服務。其三，發揮基層黨組織在農村老年思想教育方面的先鋒模范作用，引導農村留守老人學習科學文化知識，破除迷信、崇尚科學、移風易俗，幫助農村留守老人樹立積極的生活觀。

（五）老有錢花：完善養老保障體系，提高農村養老金水平，提升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服務購買能力

一是保障農民轉移性收入的可持續增長，完善社會保障體系。為經濟困難的失能老人，發放養老服務補貼與護理補貼，建立補貼標準的動態調整機制。探索通過政府購買服務等途徑，為老年群體提供探訪照料服務。二是不斷提高養老金水平，落實基本養老金合理調整機制。一方面，適時適度調整農村居民基礎養老金標準。2024年城鄉居民基礎養老金月最低標準再次進行上調，在原有基礎上提高20元⑨。另一方面，持續加大對農村老年人的基本生活救助力度。2023年全國農村老年最低生活保障對象高達1"2943萬人，人均每月6213元，比2022年增長67%⑩。特別地，在農村養老金短期上漲有限的情況下，部分農村地區探索以低保補養老。三是探索提供住宿的精神衛生服務。2023年全國民政部門管理134個精神衛生福利機構，提供73萬張床位⑩。

（六）老有所醫：健全醫療保障體系，推動醫養結合，提高農村留守老人的精神健康水平

首先，利用多種渠道動態更新和完善老年人的精神健康檔案，推動健康檔案應用。不斷提高老年癡呆、抑郁等精神疾病的早期識別率。其次，推廣精神衛生綜合管理機制，提高精神衛生服務能力。試點和推廣醫養結合示范工程，提升醫養結合服務能力和質量。2023年開展的醫養結合人才能力提升計劃，培訓醫養結合機構從業人員4萬余名⑩。最后，強化老年預防保健，實施老年失能預防與干預、老年心理關愛、老年癡呆防治等行動。發展老年監護、防走失定位等產品，提高養老監護裝置的智能性、實用性與安全性水平。

（七）老有所養：建設老年食堂，營造關心農村留守老人的社會環境與輿論氛圍

一方面，利用集體經營用地和村莊閑置建筑，建設老年食堂。實行政府出資補貼、集體補助、子女繳費的養老助餐服務模式。加大對老年助餐機構的建設補貼與運營補貼，同時對享受助餐服務的農村留守老人，發放老年助餐消費券。引導黨員、志愿者、網格員等群體，參與老年助餐配送服務。支持引入社會組織、家政、物業等企業，興辦或運營老年供餐、社區日間照料、老年活動中心等形式多樣的養老服務項目。對獨居、失能失智、高齡等農村特殊老年人，給予精準化與差異化的助餐優待服務。建設農村養老服務站或互助幸福院，滿足農村留守老人的休閑娛樂、情感慰藉與就餐服務需求。另一方面，堅持用法治和道德的力量，營造發展老齡事業的社會環境，倡導積極老齡化與健康老齡化。加強老齡法治工作建設，建立健全法律約束機制，老年人權益保障持續加強。依法打擊虐待、傷害老年人及侵害老年人合法權益的行為。完善道德規范，重視輿論引導，增進代際和諧。積極弘揚中華民族尊老與敬老的傳統美德，開展愛老教育，營造良好的助老氛圍。充分發揮廣播、電視、短視頻平臺等大眾媒介，在關愛農村留守老人方面的教育與引導作用。政府、社會和村集體開展各種形式的“敬老文明號”“敬老愛老助老模范人物”“好媳婦”的宣傳表彰教育活動，給予精神或物質獎勵。

五、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實踐困境

精神需求“扶貧”政策的實施，大大緩解了農村留守老人的精神需求貧困，減輕了精神需求負擔，為積極應對農村人口老齡化打下堅實基礎。但是，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服務的社會支持還不完善，常態化的關愛體系還未形成。盡管中國正大力構建由政府、社會和家庭共同組成的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關愛服務機制，但是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關愛服務的支持主體仍舊是家庭。精神需求“扶貧”政策實施在家庭、個人、集體、社會與政府層面，均存在一些問題。

（一）家庭層面：人口流動導致的城鄉分離使家庭養老功能弱化，孝文化缺失

其一，人口流動使大量農村青壯年勞動力外流，拉大了與村莊和父母的空間距離，造成了農村老人留守。農村留守老人作為社會的弱勢群體，情感需求強烈，家庭對老年人經濟上的供養責任、生活上的照料責任、精神上的慰藉責任都很難完全落實，農村家庭已出現城鄉分離，僅靠家庭養老，對家庭拖累較大。其二，勞動力外流使中國傳統孝文化衰退，多數年輕人對老年人的精神需求關注不夠。值得注意的是，年輕勞動群體進城工作后，囿于經濟收入、工作壓力、空間距離等原因，與留守農村的父母情感聯系次數相對較少，機會成本使外出務工子女通過匯款向留守父母提供物質供養，但是父母精神需求的核心是子女的陪伴、關心與面對面的代際情感溝通，其情感撫慰和精神寄托主要來自家庭。顯然，偶爾的視頻、電話等聯系雖然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農村留守老人的孤獨感，但是作用有限。父母和子女雙向存在“報喜不報憂”，很少涉及雙方的內心煩惱和心事，農村留守老人情感孤獨無處宣泄，精神需求無法得到滿足。其三，計劃生育與獨生子女政策，使家庭規模逐漸小型化，家庭對老人各方面支持都有弱化趨勢。家庭關系逐漸從“老人中心”轉向“兒童中心”，出現“尊老不足”，但“愛幼有余”現象［20］，代際關系向下傾斜。不可否認的是，與父母的精神生活相比，他們更重視自己的前途與子女的教育。哈貝馬斯的“交往行為理論”認為，當人們進行相互交談時，每個人都期望被理解［21］。但是，在大部分時間里，非對稱權力關系在社會上的運行致使這種溝通發生扭曲。青壯年憑借其體力、智力、能力參與社會工作，是家庭收入的主要來源，老人逐漸退出勞動力市場，家庭與社會地位下降，“長者本位”的家庭倫理趨于瓦解。

（二）個人層面：傳統的養兒防老預期和獨居現實沖突，老年數字鴻溝嚴重

一是代際溝通缺乏與子孫陪伴的愿景落差較大，導致心理失衡和焦慮，孤獨感增加。許多留守老人由于退出社會工作的主力，慢慢地被社會疏離，精神孤獨問題愈發嚴重。相比西方國家，中國傳統的家庭倫理文化，使老人更重視家庭和親情，而農村的空心化和子女不在身邊陪伴，使他們在日常生活，尤其是遇到突發、緊急情況或生病時無人可依。值得注意的是，留守老人是農村的邊緣群體，其閑暇生活主要依靠親緣關系和地緣關系建立起來的親屬交往和鄰里交往，如聊天、打牌、曬太陽等，情感生活單調，活動范圍非常狹小，文化娛樂活動匱乏。事實上，對于一些高齡留守老人，由于耳聾等原因，阻斷了與他人和社會的交流，會倍感失落，多元化的精神需求難以獲得滿足。二是家庭養老是農村留守老人優先選擇的養老方式，對機構養老有一種羞恥感。認為機構養老既無自由，又缺少精神生活，會割斷其與村莊熟人社會在經濟、社會、心理、精神等方面的聯系，降低養老質量，除非生活不能自理，否則不愿進養老院。三是老年人面臨的數字鴻溝問題日益凸顯。隨著網絡等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電腦、平板、智能手機等得到廣泛應用，抖音、快手、火山等短視頻應用興起，微信成為人們主流的通信工具，微信群、視頻號、今日頭條等成為人們接受新知、日常聯系的主要信息渠道和社交場景。但是，許多農村留守老人不會使用智能手機，難以享受網絡平臺帶來的精神文化盛宴。

（三）社區層面：農村社區精神養老文化建設不足，老年公共文化活動匱乏

首先，養老文化和精神服務體系建設滯后，是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貧困的社會根源。城鄉基本養老公共服務不均等，在村級場域，養老服務站、互助養老點等養老設施建設相對滯后，村集體精神養老公共服務供給能力不足，難以實現農村留守老人老有所樂的精神需要。其次，農村社區對留守老人的精神需求問題關注不夠。網格化管理的服務水平相對粗糙，未能深入到留守老人的精神需求領域。最后，養老服務設施是老年人食宿和文化娛樂的載體，農村社區的老年文化活動十分匱乏。多數村莊普遍缺少能夠滿足農村留守老人精神生活的老年圖書館、棋牌室等娛樂場所，難以為留守老人提供精神生活所需的設施保障，農村留守老人的閑暇娛樂活動普遍單一。而且，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問題更為嚴重，難以在社區獲得精神生活的滿足，幾乎沒有相對高級的娛樂方式，精神生活基本處于空白狀態。

（四）社會層面：社會精神養老服務體系建設滯后，社會組織及專業人才缺乏

第一，公益性老齡精神服務設施與服務網絡建設滯后，老齡精神服務市場發育不足。快速的人口老齡化使農村匱乏的養老服務僅停留在物質供養方面，農村留守老人的精神產品與服務供給短缺。值得注意的是，市場化運行的養老機構較少輻射到農村地區，農村養老機構的數量、質量與城市相比存在明顯差距，現有供給難以滿足農村留守老人日益增加的多元化精神文化需求。與此同時，老年文體娛樂服務建設不足，優質的普惠型精神服務供給不足，民間投資規模有限，行業發展缺乏后勁。第二，老年社會管理工作相對薄弱，社會力量介入農村留守老人的精神需求還處于起步階段。不可否認的是，社會關愛力量欠缺，較少涉及文化娛樂、精神慰藉、心理咨詢等精神需求項目。第三，心理咨詢、護理、醫療、陪護、家政等專業精神養老服務人員缺乏，精神贍養服務存在巨大的供需缺口。應當認識到，現有服務隊伍專業化程度不高，難以滿足農村留守老人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服務需求。

（五）國家層面：精神需求“扶貧”制度缺失，現有政策碎片化問題嚴重

老年人精神贍養制度不健全，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制度尚待建立。隨著養老保險、醫療保險、低保等社會保障制度的完善，老年人的物質保障體系初步形成，而精神需求保障體系尚待建立。針對農村留守老年群體精神需求的支持政策基本處于起步階段。不可否認的是，受二元結構制約，政府投入力度不足，農村精神供給服務基礎薄弱，城鄉基本公共服務不均等。農村提供的精神養老服務十分有限，農村留守老人的精神需求存在較大缺口。主要原因在于，一是未出臺專門針對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法律法規，缺乏有效的法律支持；二是現有的精神需求“扶貧”政策體系，碎片化問題嚴重。雖然中央與地方政府發布了許多有關養老保障、老年教育、銀發經濟、老年助餐、醫養結合、銀齡計劃等積極應對老齡人口精神需求的政策文件，但在實施過程中部門間各自為政，尚未形成完善的政策體系。

六、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路徑選擇

本文在分析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貧困的發生機理和精神需求“扶貧”的作用機理的基礎上，梳理精神需求“扶貧”的主要措施，進而分析精神需求“扶貧”的實踐困境。雖然現有精神需求“扶貧”政策實施效果顯著，但是仍存在家庭養老功能弱化與孝文化缺失、傳統的養兒防老預期和獨居現實沖突

與老年數字鴻溝、農村社區精神養老文化建設不足與老年公共文化活動匱乏、社會精神養老服務體系建設滯后與社會組織及專業人才缺乏、精神需求“扶貧”制度缺失與現有政策碎片化等問題。很顯然，2025年后中國農村高齡留守老人將快速增加，隨之而來的精神需求也將迅速飆升，應對老年精神需求貧困的機會窗口就在未來10～15年。為此，針對以上問題，需要提前謀劃，必須重視構建“家庭－個人－社區－社會－國家”協同發力機制，以彌補單方面供給不足，助力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的滿足。

（一）重塑孝道文化，建立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家庭關愛系統

其一，重塑孝道文化，充分發揮家庭成員的精神關愛和心理支持作用。家庭具有為老人提供經濟支持、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的功能，是農村留守老人活動的主要場所。盡管傳統的家庭養老功能持續弱化，但不可否認的是，在相當長的時期內，家庭養老保障仍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是滿足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必不可少的場域。老年階段的生活福祉主要來源于家庭成員的“反哺”，尤其是精神慰藉和日常照料，子女的陪伴與關心所給予老人的精神慰藉是很多養老機構都無法提供的。與此同時，應為老人的家庭成員提供專項培訓和支持，積極探索支持家庭成員照料老人的有效辦法，改善其居住條件，鼓勵家庭成員與老人共同生活或就近居住，逐步優化支持老人居家養老的文化環境。其二，重建代際倫理，建立具有中國特色的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倫理體系。顯然，代際共居子女能為老人提供照料服務、情感慰藉、經濟支持，可以有效緩解其孤獨感。并且，加強照料過程中的代際支持，重點強調作為父代與子代的責任倫理、作為社會人的代際倫理等內容［22］。值得注意的是，科學的代際關系更加強調代際平等。其三，重視家族作用。應當認識到，家族作為具有先賦性的非正式組織，能夠發揮一定的養老服務功能。另外，家族是血緣最接近的社會群體，能夠為老人提供一定的經濟支撐、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服務。

（二）轉變傳統養老觀念，建立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自我成長系統

首先，轉變對養老機構的偏見與誤區，減少對子女的精神依賴，積極面對老年生活。農村留守老人要增加興趣愛好，走出封閉生活狀態，追求新的精神生活，進而激發自主性和能動性，做到精神上的獨立與自強。與此同時，鼓勵農村留守老人開展文體娛樂、精神慰藉等活動，保持樂觀精神。其次，樹立主動健康和終身發展理念，積極學習新技術，長效解決數字鴻溝難題。顯然，秉承積極老齡觀，主動參加教育娛樂與生命教育講座等活動，重新認識老年期生命的意義和價值，能夠降低認知障礙發生率，緩解抑郁情緒。積極參與社會發展支持政策制定，發揮農村留守老人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的積極作用。此外，改變把自己看作家庭和子女負擔的思想，積極開發自己擁有的人力資源，發揮余生的自我價值，實現最高層次的精神需求，在“老有所為”“老有所樂”中歡度晚年生活。事實上，老年教育的實質就是以老人為主體的各種文化娛樂活動的總和，他們內心深處所需要的不是某種技能的學習、某種工作能力與薪資待遇的提升，而是通過在各種藝術與文化課程中的學習、演出與比賽中的交流機會，在社交和娛樂過程中實現人生夢想，拓寬人生邊界。

（三）加強社區文化建設，建立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社區關懷系統

一方面，加強農村社區文化建設，發揮村集體在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方面的積極作用。免費增設社區文化廣場與社區公園，配備老年健身器材，為農村留守老人提供休閑娛樂平臺。當下老年人的大部分文體活動正是以社區為場景展開，定期舉辦適合老年人參加的各種文化娛樂活動，通過文化下鄉、送戲下鄉、電影巡演、太極拳、廣場舞、組織傳統節日慶典活動等方式，豐富留守老人的精神文化生活，提高閑暇生活質量。此外，定期舉辦親子活動，建立聯絡熱線，能夠增加老年人與子女的交談時間和溝通次數。另一方面，充分激活和調動村莊各種資源，完善以村集體為核心的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服務體系。建立農村留守老人信息臺賬，準確掌握其精神健康狀況。建立農村留守老人巡訪制度，實行普遍巡訪和重點巡訪相結合，常態化組織農村黨員、干部、網格員、志愿者等力量，按照就近就便原則，將幫扶對象落實到人，采取上門服務、電話問候、視頻聊天等形式，開展農村留守老人陪聊、探訪、精神慰藉等服務。同時激活村莊資源，組織動員留守婦女組建留守老人精神關愛隊，對農村留守老人進行結對幫扶，關注農村留守老人的心理和精神等問題，健全農村留守老人精神服務體系。特別地，農村集體經濟和土地流轉等收益分配，優先用于解決滿足留守老人的精神文化需求。

（四）重視社會組織和專業人才培育，建立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社會服務系統

第一，鼓勵公益慈善組織參與精神養老服務，為社會組織介入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提供政策支持。利用社會化資源，支持公益慈善組織和非政府組織參與精神養老機構建設、精神養老產品開發、精神養老服務提供，使其成為發展養老服務業的重要力量。一方面，應當重視開發志愿服務項目，鼓勵專業社會工作者、社區工作者、心理咨詢師等專業力量進農村，加強對農村留守老人的精神關愛、心理疏導、老年癡呆防治服務；另一方面，引導社會愛心人士、志愿者、農村留守婦女等民間力量，為農村留守老人提供上門巡診、文化娛樂、精神慰藉服務。第二，加強農村精神養老服務和管理人才隊伍建設，培育專業型的精神養老服務人才。支持高等院校、職業院校等機構，加快心理學、護理學、老年醫學、營養學等方面的人才培養，提高農村社區基層精神養老服務人員的職業化與專業化水平。既要鼓勵養老機構利用自身專業技術與資源優勢，培訓和指導農村社區精神養老服務人員，又要加大對心理咨詢師的職業培訓和職業認定力度，鼓勵其為農村留守老人免費開展心理輔導服務。第三，積極發展精神養老服務業，加強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服務體系建設。加大對精神養老服務企業的資金補貼力度，鼓勵養老服務企業將精神養老服務業務拓展到農村。針對農村留守老人，重點開展情感慰藉、體育健身、文化娛樂、休閑旅游等精神需求服務。不可忽視的是，由于中國老人數量增長迅速，對老年教育的需求也越來越大，逐漸超出公辦老年教育的供給能力，老年教育的龐大需求迅速向社會溢出。鼓勵民間資本和社會力量進入精神養老服務行業，探索公建民營、公私合營、委托經營、購買服務等特惠型精神養老服務模式。應當發揮市場在老年人精神文化需求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為農村留守老人提供多元化的精神需求產品與服務。同時，建立以國企為運營主體的普惠型精神養老服務模式。

（五）完善精神需求相關政策法律，建立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政府支持系統

一是以農村留守老人的精神需求為出發點，出臺專門針對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的社會政策，建立老人精神贍養制度。完善家庭精神養老支持政策，建立社會互助精神養老體系。探索實行農村外出務工子女的父母探親假制度，建立家庭成員敬老愛老的激勵政策，對返回家庭專職照料農村留守老人的子女，從經濟、物質、精神層面給予相應激勵。可以探索建立農村留守老人信息臺賬和數據庫，便于精確了解農村留守老人的精神健康狀況和數量。與此同時，建立農村留守老人家庭定期訪視制度，通過購買服務等方式，支持社會組織等重點面向空巢、獨居、失能等留守老人，開展探訪幫扶服務。二是出臺針對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貧”的法律法規與部門規章，從法律層面給予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支持。可以通過修改完善《中華人民共和國老年人權益保障法》，為農村老人精神需求“扶貧”提供法律支持。三是健全農村留守老人心理干預與健康服務體系，加強心理援助熱線建設與宣傳，為農村留守老人提供公益精神健康服務。針對農村留守老人的焦慮、抑郁、老年癡呆、睡眠障礙等心理問題，開展心理健康狀況評估、情緒紓解、心理關懷等心理健康服務，健全心理危機干預和援助機制。四是，加大基本公共服務資源向農村地區的傾斜力度，提高農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服務的可及性與便捷性。建立農村留守老人關愛服務工作機制，把星光老年之家、日間照料中心、養老服務中心等社區養老服務設施，納入鄉村振興配套建設規劃。盡力做到，破除城鄉二元體制，推動城鄉一體化，發展縣域經濟，為勞動力陪伴留守老人創造良好的工作機會和社會環境。

①

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中華人民共和國2023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https：//wwwstatsgovcn/sj/zxfb/202402/t20240228_1947915html。

②"數據來源：https：//vizhubhealthdataorg/gbdresults/。

③"數據來源：https：//wwwwhoint/data/gho/data/themes/mortalityandglobalhealthestimates。

④"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https：//wwwstatsgovcn/sj/pcsj/rkpc/7rp/indexchhtm。

⑤"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2023年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https：//wwwstatsgovcn/sj/zxfb/202404/t20240430_1948783html。

⑥"數據來源：國家體育總局，全民健身譜寫“體育強則中國強”新篇章，https：//wwwsportgovcn/n20001280/n20001265/n20067664/c28118118/contenthtml。

⑦"數據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全國各級各類老年大學達76萬所，https：//wwwmcagovcn/n152/n166/c1662004999979995478/contenthtml。

⑧"數據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國家老年大學已成立40家分部"55萬個老年學習點，http：//wwwmoegovcn/jyb_xwfb/xw_zt/moe_357/2024/2024_zt02/mtbd/202401/t20240126_1112605html。

⑨"數據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政府工作報告，https：//wwwgovcn/gongbao/2024/issue_11246/202403/content_6941846html。

⑩"數據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2023年度國家老齡事業發展公報，https：//wwwmcagovcn/n156/n2679/c1662004999980001751/attr/360830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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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ressing"the"Spiritual"Needs"of"Leftbehind"Elderly"in"Rural"Areas："

Theoretical"Interpretation，"Practical"Difficulties"and"Path"Choice

Gu"Dongdong1，"Bi"Jieying2

（1School"of"Applied"Economics，"University"of"Chinese"Academy"of"Social"Sciences，"Beijing"102488，"China;"

2Institute"of"Agricultural"Information，"Chinese"Academy"of"Agricultural"Sciences，Beijing"100081，China）

Abstract："""The"leftbehind"elderly"in"rural"areas"have"needs"that"go"beyond"economic"and"medical"support;"there"are"also"profound"spiritual"needs"that"require"attention."Research"into"the"spiritual"demands"of"these"elderly"individuals"has"found"that"the"“poverty"alleviation”"policies"aimed"at"their"spiritual"needs，"which"include"companionship，"joy，"purpose，"learning，"financial"security，"medical"care，"and"overall"wellbeing，"have"shown"significant"effectiveness."However，"several"issues"persist"in"the"implementation"process，"such"as"the"weakening"of"family"care"functions"and"the"loss"of"filial"piety"culture，"conflicts"between"traditional"expectations"of"raising"children"for"oldage"support"and"the"reality"of"living"alone，"the"digital"divide"faced"by"the"elderly，"insufficient"community"cultural"construction"for"the"elderly，"and"a"lack"of"public"cultural"activities."Additionally，"there"is"a"lag"in"the"construction"of"social"service"systems"for"their"spiritual"needs"and"a"shortage"of"social"organizations"and"professional"talents."The"absence"of"specific"policies"for"spiritual"needs"and"the"fragmentation"of"existing"policies"hinder"the"effectiveness"of"spiritual"“poverty"alleviation”"for"the"rural"leftbehind"elderly.To"address"these"issues，"it"is"necessary"to"reshape"the"culture"of"filial"piety"and"establish"a"family"care"system"for"the"spiritual"“poverty"alleviation”"of"rural"leftbehind"elderly;"transform"traditional"concepts"of"elderly"care"and"establish"a"selfgrowth"system"for"their"spiritual"“poverty"alleviation”;"strengthen"community"cultural"construction"and"establish"a"community"care"system"for"their"spiritual"“poverty"alleviation”;"value"the"cultivation"of"social"organizations"and"professional"talents"and"establish"a"social"service"system"for"their"spiritual"“poverty"alleviation”;"and"improve"policies"and"laws"related"to"spiritual"needs"to"establish"a"government"support"system"for"the"spiritual"“poverty"alleviation”"of"rural"leftbehind"elderly.

Key"words：population"aging";"leftbehind"elderly"people"in"rural"areas;"spiritual"poverty;"spiritual"poverty"alleviation

（責任編輯：張麗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