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域理論視角下大學跨學科合作研究的困境審思與破局之策

中圖分類號：G640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8381（2025）03-0049—13

一、問題提出

現代科學研究日益呈現跨學科特征。美國國家科學院報告指出，跨學科研究不僅涵蓋個體層面的知識引用、移植與整合，還包括團隊層面的協作[1]。以團隊形式開展的跨學科研究即為跨學科合作研究。這種研究模式強調來自不同學科背景的研究者的協同合作，通過整合不同學科視角、認識論、方法論等，以期解決復雜科學問題和促進創新性研究。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不斷深化，一個更加復雜、綜合、萬物互聯的社會逐漸形成。在這一背景下，全球科技變革和社會發展呈現新的態勢和特點一—具有重大突破性創新意義的科技發明和復雜問題的解決往往發生在學科交叉地帶[2]，以研究問題復雜度高、研究活動規模龐大、研究內容跨越學科多等為主要特征的大科學研究逐漸被視為極具范式意義的時代特征[3]。跨學科合作研究的重要性愈發彰顯，且逐漸成為應對當代復雜社會挑戰和激發科學創新的關鍵。有學者曾以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獲獎者群體為研究對象，證實了科學原創性成果的產生日益依賴跨學科合作研究[4]。

大學作為科技創新的孵化器和知識發展的策源地，已成為開展跨學科合作研究的重要組織。近年來，我國對跨學科合作研究重要性的認識不斷深化，鼓勵開展跨學科合作研究并給予相關支持。2019年，《教育部關于加強新時代教育科學研究工作的意見》強調加強跨學科研究，鼓勵共建跨學科、跨領域的科研創新團隊。2023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進一步加強青年科技人才培養和使用的若干措施》，鼓勵青年科技人才跨學科、跨領域組建團隊，承擔顛覆性技術創新任務。在政策驅動下，高校亦主動開展跨學科合作研究的探索。例如浙江大學構建了跨學科交叉研究團隊，搭建共享研究平臺5；清華大學匯聚頂尖力量成立了腦與智能實驗室、未來實驗室兩個獨立運行的跨學科交叉科研機構。盡管我國大學在跨學科合作研究方面進行了相應的實踐探索，但在實際開展中仍面臨諸多困境。第一，研究者在跨學科合作研究中的參與度和主動性未達到預期水平。現實中，盡管有的研究者對跨學科合作研究具有濃厚興趣，但因擔心研究成果不被認可或職業發展受阻，因而參與的積極性不高。另外，部分教師雖然參與了跨學科合作研究，但由于資源配置和研究精力的偏向性，其主要投入仍集中在本學科領域。第二，跨學科合作研究多停留在學科內容的形式化疊加上，而非有機整合。不同學科背景的研究者在協作中易陷人各行其是的狀態[8]。盡管表面上體現為多學科組合的形式，但實際上缺乏內在的真正融合，協作更多停留在形式層面。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導致大學跨學科合作研究在實踐中難以順利推進？其深層次癥結何在？如何有效解決這些關鍵困境？本研究借助場域理論，剖析大學跨學科合作研究困境的深層次原因，在此基礎上從學理層面提出破局理路，并基于理論指引提出有效推動跨學科合作研究的實踐路徑，以期為我國大學跨學科合作研究的推進提供理論支撐與實踐指引。

二、場域理論的要義及對跨學科合作研究的適切性分析

（一）場域理論要義

布迪厄（PierreBourdieu）提出的場域理論的核心框架包括三個關鍵概念，即場域、資本、慣習。場域理論認為，社會世界是由大量具有相對自主性的社會小世界，即場域組成，每個場域都規定了各自特有的價值觀、調控原則[9]134。場域內部聚合了豐富的行動者關系網絡，并依靠這些網絡所形成的社會力量維持運作。不同性質的社會力量塑造了相互區別的場域空間。然而，場域內部的社會關系網絡和力量格局并非靜態不變的，而是具有生命力的，始終處于動態博弈之中，從而使場域呈現不穩定和不確定的狀態。這種動態性是由行動者所掌握的資本結構和數量所決定的。具體而言，行動者所持有的資本數量與結構決定了其在場域內的相對地位及與其他行動者的關系，進而影響場域內部結構的建構和演變。同時，行動者憑借其特定的資本數量或結構，采取多樣化的策略以維持、優化自身在場域內的位置，或選擇退出該場域。在這一過程中，慣習作為行動者內在的社會文化傾向，不僅影響行動者對場域規則的理解，還影響其對行動策略的判斷，使其在維護或優化自身位置時采取符合自身資本結構和經驗背景的行動路徑。同時，場域本身也是塑造特定慣習的社會化空間。根據上述分析可知，場域、資本和慣習三者之間相互依賴、不可分割，共同構成了場域理論的分析框架。綜合分析三者之間的相互作用，能夠為探究特定社會空間所呈現的復雜現象背后的深層次原因提供全新的視角。因此，場域理論作為一種普遍適用的分析框架，在社會科學領域得到了廣泛應用，包括布迪厄提出的宗教場域、經濟場域、教育場域等。具體到教育場域，布迪厄深入探討了教育者、受教育者、教育管理者等的互動關系結構。場域并非靜態的概念。隨著社會的持續演進，教育場域空間結構日益呈現多元化與復雜性特征，促使教育場域不斷分化，形成了更為精細且具體的場域空間，如基礎教育學校場域[10]、大學場域[11]、高校學術系統場域[12]、產學研場域[13]等。場域理論為理解這些蘊含復雜互動關系的空間領域提供了強有力的分析視角。

（二）場域理論解析跨學科合作研究的適切性

由場域理論觀之，學科場域的形成源于知識的增長與分化。在人類文明發展早期，知識體量小，人類并未形成對知識的分類需求。隨著文明的發展，知識規模顯著擴張，鑒于個體認知能力有限，知識的分化和專業化成為必然趨勢。知識的專業化分類是學科產生的基礎。隨著知識領域的制度化建構，學科邊界得以確立，并形成了相對獨立的知識生產空間一—學科場域。每個每個學科場域自成體系，通過獨有的認識論、方法論、組織建制、運行規則等形成了鮮明的學科邊界。例如物理學場域以實證主義認識論為基石，強調通過觀察、實驗和數學模型來揭示自然界的普遍規律；生物學場域內的認識論強調生命的多樣性和復雜性，方法論上則融合了實驗、觀察、分類等多種手段，以揭示生命體系的本質和演化規律。同時，學科體系內存在由教育者、受教育者、管理者等多方主體構成的客觀關系網絡，從而界定出一個社會建構的空間。復雜性問題的涌現以及學科發展的驅動促使學科向未知領域積極探索，以拓展既有的知識體系。這一動態過程推動學科疆界擴張，并在達到臨界閾值時，引發學科場域間邊界的滲透，形成學科互涉空間，即學科場域的疆界互涉現象。這種場域互涉催生了學科間的合作研究行為，即跨學科合作研究。可以說，跨學科合作研究源于學科場域的互涉。原本隸屬于不同學科場域的行動者，為了實現共同目標進人學科互涉空間。盡管該空間為跨學科合作研究提供了發展契機，但其內部仍蘊含著學科場域的規則與框架規約。隨著跨學科合作研究的發展，其內在運作需求逐漸偏離學科場域的運作邏輯，使其無法完全套用學科場域的運行模式。具體而言，從整體運行邏輯來看，學科場域的規則體系源于學科的長期演化，強調知識體系的自洽性、穩定性與繼承性，學科研究在特定方法論與規范框架下推進，確保了學科體系的連續性。跨學科合作研究的本質在于資源整合，強調不同學科之間的協調與融合，旨在彌合理論體系、研究方法與問題意識上的差異。與學科場域的封閉性不同，跨學科合作研究更加開放，倡導知識創新、范式突破與方法整合。在權力結構方面，學科場域內權力關系較為集中，學科權威主導研究方向、資源分配與學術評價；而跨學科合作研究強調權力的分散與協商，不同學科的研究者依據專業優勢與能力發揮影響力。在資本流動層面，學科場域內的資本流動具有封閉性，主要在學科內部進行積累與再生產；而跨學科合作研究則注重多元資本的融合與轉化，涉及學術資本、社會資本等的跨學科整合。總之，學科場域的結構性特征已難以有效支撐跨學科合作研究的開展。然而，我國大學已形成穩固的學科場域，跨學科合作研究作為新興范式尚未形成成熟的運作機制。不同學科背景的研究者在跨學科合作研究實踐中仍遵循各自學科場域的運作邏輯和規范。換言之，跨學科合作研究迫切要求構建新的運作模式，但在實踐中卻面臨學科場域的掣肘。

學科場域對跨學科合作研究的制約，本質上是學科空間系統內部結構和規則與跨學科合作研究運作需求之間的沖突，而非簡單的線性制約。傳統線性分析框架將學科間的分隔和差異視為跨學科合作研究困境的直接原因，并未充分考慮學科間的復雜互動關系以及其他因素（如資源分配、個人行為習慣等）對合作過程的影響。相比之下，場域理論突破了這一局限，從空間分析視角出發，將跨學科合作研究視為嵌套于特定社會環境中的實踐，這一環境可以支持或限制合作行為。通過“場域-資本-慣習\"分析框架，場域理論為分析跨學科合作研究提供了一個更加全面的視角，其不僅考慮了學科差異，而且有助于深入探討差異背后所蘊含的復雜關系對跨學科合作研究發展的影響。具體而言，跨學科合作研究并非在“中立\"環境中發生，而是在不同學科場域的交匯中進行。通過“場域\"概念，我們可以揭示學科間關系，分析跨學科合作研究中主導與邊緣學科的分布格局；資本分析能夠精準揭示學科場域影響下跨學科合作研究的資本分配現象；慣習分析有助于闡明不同學科的認知模式與行動邏輯如何影響跨學科合作研究的認知與操作層面。在此基礎上，破解跨學科合作研究困境是文章探討的另一個重要議題。正如上文所述，學科互涉空間為跨學科合作研究提供了行動空間，但其內隱的學科場域的運行邏輯已難以有效促進跨學科合作研究的順利展開，因此我們亟須在全新場域中重構合作機制與生產關系。在此背景下，場域理論從場域重構視角為破解現有困境提供了創新思路和解釋框架。這一視角突破了傳統靜態分析模式，打破了在既有學科框架內進行融合與協作的局限，強調場域本身是一個動態系統。我們可以通過有意識地干預與設計進行場域重構，為跨學科合作研究創造一個更加平等、開放與互動的空間。同時，跨學科合作研究是具有多元主體、多樣資本以及復雜關系網絡的社會化空間，契合場域理論中關于不同位置的行動者依據自身資本在關系網絡中互動的內涵。因此，構建一個專門針對跨學科合作研究的場域空間，符合場域構建的基本要求。“場域-資本-慣習”分析框架為探討新場域建構中學科間互動、資本交換與轉化、行動者慣習轉變等問題提供了理論支撐。綜上，場域理論及其分析框架在解析跨學科合作研究這一問題上展現出了較強的理論適切性與解釋力。基于場域理論的跨學科合作研究分析框架見圖1。

三、場域理論視角下大學跨學科合作研究困境審思

（一）學科保守主義和地位偏見造成合作壁壘

在學科場域影響下，當前跨學科合作研究中存在學科保守主義和學科地位偏見兩種消極的學科互動關系，削弱了學術行動者的合作意愿，進一步阻礙了跨學科合作研究的進程。學科保守主義表現為學術行動者固守自己的學科陣地與疆界，嚴防學科邊界的“入侵者\"[15]。托尼·比徹（TonyBecher）等在其著作《學術部落及其領地：知識探索與學科文化》中提出了“學術部落\"的概念，即專注于特定學科領域的學術群體，群體中的成員秉持相同的價值觀、文化理念，有著一致的態度傾向，并且在行為模式上表現出顯著的趨同性[16]。學術部落有著明顯的學科邊界，在邊界內部形成了一套特有的運作邏輯，當外界有人挑戰、質疑本學科的合理性和合法性時，部落成員便會在學術斗爭中堅決捍衛自己的學科領地，繼而衍生出學科保守主義、排他主義傾向。跨學科合作研究需要整合不同學科，這一過程常常引發潛在的學科利益沖突。當前我國跨學科組織中缺乏順暢的交流機制，不同學科領域之間的溝通與互動尚未達到理想狀態。這種局限性阻礙了不同學科領域的學術行動者對其他學科核心價值和方法論的深人理解和認識，致使其往往站在自身學科視角對其他學科進行審視。當學術行動者認為其他學科的原則或價值觀與本學科契合時，便會促成跨學科合作研究行為；但若削弱了本學科的地位或違背了學科原則，則可能引發學科間沖突和捍衛自己學科疆界的行為。此外，受傳統大學學科等級制度的影響，學科間形成了“中心-邊緣\"的地位關系。這種關系延伸至跨學科合作研究，會使研究團隊內產生學科地位偏見。在跨學科合作研究初期，不同學科行動者因先前資本的差異而處于不同的位置。隨著合作的深人和各學科貢獻的不斷顯現，這種位置關系應當隨著學科資本的流動而調整，從而推動跨學科合作研究的深人發展。然而，現實中，學科地位偏見使學科之間形成不平等的支配與從屬關系。強勢學科依托其在資源、方法和學術評價體系上的主導地位，掌控著研究議題的設定、研究方法的選擇以及成果發表和評價的主導權。相較之下，弱勢學科的行動者則處于從屬地位，難以在合作中獲得足夠的話語空間和學術認可。例如新興學科難以獲得正統或高位學科的認可，聲望較高的硬科學學術行動者傾向于淡化人文社會科學學術行動者的智力貢獻[17]。這種不平等關系不僅壓縮了弱勢學科的參與空間，降低其在合作團隊中的存在感和認同感，還容易導致弱勢學科行動者產生自我懷疑和心理防御，進一步削弱其持續參與跨學科合作研究的意愿與積極性。

（二）學科間資本維護與爭奪導致資本分配失衡

在學科場域影響下，參與跨學科合作研究的行動者在尚未形成統一的共同體意識前，仍會以本學科利益最大化為行動準則，在資本占有時通常采取資本維護和資本爭奪兩種策略。這兩種行為過度發展會導致資本分配不合理，最終影響跨學科合作研究。資本維護是學術行動者為保護自身資本利益而采取的保守型策略。首先，弱勢學科行動者通常采取資本維護策略以應對學科地位偏見。在新工業革命背景下，社會對新興前沿工程學科的需求不斷增加，工科教師通常在“人文 + 工科\"的跨學科合作研究中占據主導地位，人文社科教師即使在學科場域內有較高的學術地位，在合作中也還會面臨被輕視、學術地位不被認可等社會資本被削弱的風險。這促使弱勢學科行動者采取資本維護策略，如退出跨學科合作研究團隊或將精力集中于本學科研究。其次，跨學科合作研究沿用以學科為基礎的考核評價制度，加劇了行動者的資本維護行為。我國高校科研評價體系以學科為單位，要求跨學科合作研究成果必須掛靠具體學科并通過同行評議方式進行評價[18]，這會導致跨學科研究參與者的成果價值不能得到合理認可和充分體現。同時，參與跨學科合作研究教師的人事考核體系仍由所在院系主導，加之高校缺乏跨院系、跨學科的成果互認機制，這就導致跨學科合作成果難以在所屬院系考核中得到充分認可，亦難以有效反饋至合作院系，進而使教師的跨學科貢獻在職稱評定和晉升中難以體現。基于此，學術行動者更傾向于學科研究，這在客觀上減少了其在跨學科合作研究中的參與度。資本爭奪是一種進取型策略，旨在獲取更多的資本，從而在跨學科合作研究中占據有利位置。資本爭奪的過程不僅是維護現有資本，更是在持續博弈中，通過協商、競爭乃至沖突的方式爭奪更多資源。學科間的資本爭奪不可避免，適度的資本爭奪能夠形成激勵機制，促使各學科行動者為了在合作中獲得更多資本而提升自身的研究能力和學術競爭力。但若爭奪過度，可能會加劇學科間的隔閡，最終影響跨學科合作研究的整體生態。這種“離心效應”削弱了合作的信任基礎，使得合作各方難以在認知上達成共識。在這種環境下，學術行動者更傾向于將跨學科合作研究視為零和博弈，導致合作中的不確定性和博弈成本大幅上升。同時，在資本爭奪過程中占據優勢的一方往往會基于本學科的專業優勢與利益訴求，推動議題設置向自身學科領域傾斜，以強化其研究主導地位和成果控制權，相對弱勢的學科則在博弈中處于不利位置。此類資本爭奪不僅影響了跨學科協同效應的發揮，降低了合作效率和成果質量，而且會對跨學科合作研究的可持續發展構成威脅。

（三）學科慣習的領域特殊性對跨學科慣習重塑形成制約

領域特殊性是指人類心理系統由一系列專門化機制構成，這些機制負責處理特定領域的信息[19]，其主要內容是認知能力的領域特異性，即人類在不同認知領域中展現出專門適用于該領域的信息處理能力。不同領域的個體在推理模式、知識結構和知識獲取機制等方面均呈現顯著差異[20]。在學科場域內，這種領域特殊性尤為突出。學術行動者長期在特定學科場域內活動，通過系統性訓練和實踐積累，形成了只適用于解積累，而且涵蓋學科內部認知框架、價值觀念、行為準則等方面的養成。學科慣習滲透到學術實踐活動中，會成為學術行動者開展學科研究的精神力量[21]。跨學科合作研究的本質是突破學科慣習，將多學科的異質知識、能力、認識論和方法論等加以整合，尋找共性以構建新的研究范式。在此過程中，重塑與跨學科合作研究相契合的跨學科慣習至關重要。然而，慣習的重塑并非易事。首先，學科慣習的領域特殊性使學術行動者在特定學科框架內形成穩固的認知模式和研究范式，從而產生強烈的路徑依賴。認知心理學認為，人們對事物的理解和分析以其大腦中既有的觀念和價值傾向為基礎[22]，優先接受符合自身知識結構和信念框架的信息，忽視甚至排斥異質觀點。學科慣習便發揮著相似的作用。學科慣習使學術行動者在合作過程中對其他學科提出的問題視角、研究設計等難以理解甚至產生排斥心理，進而在學術行動者間橫亙起難以逾越的認知鴻溝，成為跨學科知識整合中的重要障礙。其次，學科慣習的領域特殊性賦予了學術行動者特定的認知框架與學術歸屬感。當學術行動者嘗試突破原有學科慣習時，其認知負擔和心理壓力會顯著增加。具體而言，在學科內部，行動者依賴既有的知識框架和推理模式進行問題分析，而跨學科合作研究不僅要求行動者理解并掌握其他學科的核心知識體系，還需要其有效協調和整合不同學科的研究方法和分析工具，這無疑加劇了行動者認知處理的復雜性，從而使其產生畏難情緒。同時，社會認同理論認為，人們傾向于把自己視為某個群體中的一員[23]，將所屬群體作為自我概念的重要來源。學科慣習既是學術行動者知識體系的體現，也是其學術身份認同的重要組成部分。當行動者在嘗試突破原有學科慣習時，其“自我\"邊界被打破，同時面臨身份認同的動搖和心理安全感的喪失等問題。這種認知失衡和身份威脅的雙重壓力會進一步提升跨學科合作的門檻。

四、跨學科場域的理論邏輯

學科主義已無法適應當下跨學科變革的新語境。學科場域影響下的跨學科合作研究由于消極的學科互動、資本占有與爭奪、慣習重塑阻礙等原因而面臨重重困難。因此，我們有必要反思學科與跨學科的本體論差異，以場域重構為切入點，塑造獨立于學科場域，且與跨學科合作研究運行邏輯和規則相適配的客觀空間——跨學科場域，為解決目前大學跨學科合作研究困境提供理論方案。

跨學科合作研究涉及來自不同學科領域的行動者，強調通過合作行為促進多學科知識、技術手段、研究方法、資源等要素的整合。這一過程展現了多學科行為主體交互的關系性底色，成為跨學科場域形成的基礎。隨著跨學科理念被廣泛接受和跨學科實踐的豐富，大學長期沿用的以學科為基本單元的學術組織結構必然要發生變化，跨學科性成為學術組織的顯性特征與發展準則。大學跨學科組織旨在突破學科壁壘，其內部匯集著豐富的跨學科合作互動關系，成為跨學科活動的主要場所。然而，跨學科場域不是一個靜態的組織結構，而是一個包含更廣泛、具有跨學科合作互動關系的社會空間。我們可通過探討該空間結構中行動者間的互動關系和競爭機制，以及這些互動和競爭如何受到更廣泛的社會文化因素一一慣習的影響，來理解跨學科場域的運作機制。由此可知，跨學科組織或平臺并不直接等同于跨學科場域，而是其物理載體，承載著以多元學科主體互動為中心生成的各種關系[24]。跨學科組織邊界雖在一定程度上界定了跨學科活動的范圍，但并不完全等同于跨學科場域的界限。布迪厄指出，場域的界限位于場域效用停止作用的地方[9]138。因此，跨學科場域的邊界是由知識交流、學術互動和思想碰撞所形成的動態的、非線性的界限，它超越了跨學科組織結構的限制，涵蓋了更廣泛的學術和社會維度。開放性和動態性是跨學科場域建構初期場域邊界的顯著特征。在這一階段，行動者的組成并非僅僅基于學科背景，而是根據研究需求廣泛吸納其他領域的成員，如政策制定者、企業家以及非政府組織的代表等。行動者的多樣性賦予了跨學科場域邊界較強的流動性和靈活性。在場域運作過程中，為適應新的機遇或應對突發問題，場域會吸納新的成員，或在某些情況下解散現有成員，場域邊界也會隨之變化[25]。盡管這種靈活性有助于應對挑戰，但也可能導致邊界模糊或變化頻繁，從而難以確立穩定的合作框架與機制。隨著場域的發展，邊界逐漸穩定，但仍具有靈活性。場域內不同學科間的合作日益深化，不斷催生新的跨學科合作研究方向，新的知識體系和方法論的產生以及學者、機構、資源的投入，繼續推動場域邊界拓展。在跨學科場域成熟階段，邊界趨于穩定和明確。此時，行動者間合作關系穩固，角色分工明確，跨學科組織架構也逐步完善，跨學科場域由此轉化為制度化的空間。為了使場域運作起來，必須有熟悉游戲規則且隨時準備進入游戲的人，這些人必須具備特定的生存心態，即了解和認同該類型游戲和游戲規則的態度[26]。正如布迪厄所言，場域類似于一個游戲空間，卷入游戲的行動者只有對游戲及其勝負的關鍵深信不疑并達成共識，認為游戲是值得參加的，這一切才有可能發生[9]135。跨學科場域是多個學科融合匯聚形成的社會化結構空間，行動者基于共同的教學科研需要，主動向其他學科人員尋求合作，在此過程中各學科行動者對合作價值、合作規則等的認同是確保跨學科場域運作的關鍵。在跨學科場域建構初期，行動者的認同主要體現在對跨學科合作研究潛在價值的初步理解和探索上。隨著合作的深入，場域內會逐漸形成以各學科行動者為代表的學科力量之間的良性互動、相互理解和彼此支持的關系。

場域的形成不僅依賴于邊界劃分，其內部還要形成以某種資本類型為核心的動態競爭[9]142雖然布迪厄認為特定資本在某一場域中具有支配權力[9]139，但在跨學科場域中，文化資本、經濟資本、社會資本、象征資本等多元資本往往呈現相互交織、協同運作的特點，不存在單一資本占據支配地位的現象。其中，文化資本的積累和整合構成了跨學科場域整體資本積累的起點。不科場域建構初期，不同學科的研究方法、理論框架和學術語言具有顯著差異，從而使文化資本的整合進展緩慢。隨著跨學科場域的發展與成熟，跨學科互動日益增多，不同學科的理論與方法逐漸融合，推動了文化資本的整合。文化資本的整合使得行動者間的協同合作愈加順暢，知識創新步伐加快，由此對場域內象征資本、社會資本、經濟資本等的增長產生顯著的帶動作用。具體而言，知識創新擴大了行動者的學術影響力，拓展了其學術資源與合作網絡，有利于吸引更多資金支持，促使其研究成果迅速轉化為產業應用。象征資本、經濟資本、社會資本等的積累反過來又促進了文化資本質量的提升，推動跨學科知識創新和研究深化。各類資本之間并非線性轉化，而是根據跨學科合作研究需求形成不同的資本組合，資本之間相互依存、循環促進，為跨學科合作研究提供支持，推動跨學科場域發展。此外，跨學科場域內象征資本的積累也充滿變數。跨學科場域建構初期，由于缺乏統一的跨學科評價機制，研究成果主要依賴既有學科評價體系進行評估。不同學科評價標準的差異導致其學術價值無法在跨學科場域得到制度性認同，在不同學科體系中的認可程度也不盡相同。隨著跨學科場域不斷成熟，學術界對跨學科合作研究成果的評價標準逐漸達成共識。研究者不僅可以在單一學科內獲得認同，也可以在跨學科場域中建立聲譽，加速象征資本積累。不同資本類型的整合和互動勾勒了跨學科場域的整體運行情況，而行動者所擁有的資本數量和結構則決定了場域內部結構。多元主體同處于跨學科場域中，在資本數量與結構方面存在顯著差異。這種異質性塑造了主體間的力量差距與不對稱關系，并由此界定了行動者的位置和場域結構。在跨學科合作研究中，為獲得學界認可與資源支持，科研團隊通常由經驗豐富且具有學科影響力的學術行動者主導組建。牽頭者憑借其學術權威及資源調配等資本優勢，在團隊內部占據中心地位，其他成員對其產生依賴關系。同時，團隊內部依據這種“領導者-成員\"的層級結構形成資源的不均衡分配格局，這種現象反映了跨學科場域結構初期的不平等性。但這種力量結構是相對的，行動者們會爭奪對資本的控制權以占據或調整他們在場域中的位置，在此過程中場域結構也會隨之變化。盡管短期內不同學科行動者所掌握的資本數量分布并不均衡，但長期來看會趨向于一種結構性的均衡狀態，表現為權力、資本等各項資源的公平分配，促使來自多學科的行動者聚集在跨學科場域中實現充分的智力參與和資本的交換與互補。充分的智力參與并不是要求每個學術行動者對跨學科研究作出平等的貢獻，而是能夠充分參與和重視各自學科的貢獻。

對學術行動者慣習的分析也是理解跨學科場域形成的關鍵因素。學科場域影響下的跨學科合作研究既缺乏跨學科慣習生成的客觀空間，也缺少對其系統性培育的有意識干預，致使跨學科慣習的建構過程緩慢且充滿挑戰。但跨學科場域為跨學科慣習的生成提供了特定的空間，成為其生長與發展的沃土。跨學科慣習在場域作用下不斷被建構，并在此過程中衍生出自我維持機制，推動其在跨學科場域中不斷生長和延續。跨學科場域為跨學科慣習的生成提供了特定的社會空間，顯著減少了新慣習生成過程中的結構性阻力。例如跨學科組織為跨學科慣習的建構提供了特定的物理載體，并在其內部形成了一系列隱性或顯性的運作機制，如跨學科對話的開展、不同研究范式沖突的協調，以及學術資源與成果的分配等。這些機制不僅能夠推動跨學科合作研究的深入發展，也能在實踐中潛移默化地培養行動者的跨學科慣習。但跨學科慣習的形成具有一定的時間演進性。在跨學科場域建構初期，學術行動者難以完全擺脫長期以來學科教化所形成的固有思維模式，深受先賦學科慣習的制約。此時，跨學科場域的結構尚未穩固，學科慣習依然居于主導地位，跨學科慣習的形成處于探索和嘗試階段。但作為外在結構的內化產物，隨著跨學科合作研究的不斷推進，慣習也會持續調整和轉變。行動者通過跨學科互動不斷對自身慣習進行感知與反思，逐步調整原有的認知框架與實踐邏輯，且能夠有意識地培養跨學科慣習。例如自然科學領域的行動者在與社會科學領域的行動者的跨學科互動中會逐漸重視社會因素對研究結果的影響。這一變化有助于打破“學科本位\"的束縛，促進跨學科認同，形成新的跨學科慣習。進人成長期后，行動者間逐漸形成穩定的互動模式，該模式能夠更加高效地共享知識、交換觀點，并在合作中達成新的學術共識，進一步推動跨學科慣習的形成。進入成熟期后，行動者的思維模式與行動策略更加契合跨學科合作研究的需求，跨學科慣習成為普遍認同的行為規范。然而，隨著跨學科慣習的內化，其潛在的路徑依賴效應也會逐漸顯現，表現為既有的跨學科合作研究模式因累積優勢和降低不確定性等特性，被行動者反復選擇與強化，最終可能導致創新空間受限。例如在某些跨學科研究中心，研究議題可能長期圍繞特定領域展開，未能充分吸納新的學科視角和研究方法，從而限制了學術創新的可能性。因此，如何平衡跨學科慣習的穩定性與創新性，避免慣習的固化，成為成熟期跨學科場域面臨的關鍵挑戰。總之，場域形塑著慣習，新的跨學科場域結構為新慣習的產生提供了社會建構空間。同時，新慣習在場域結構生成過程中不斷發展，又推動了跨學科場域的運作與完善，二者之間形成了動態的相互促進關系。

五、跨學科場域下促進跨學科合作研究的實踐路徑

理論是實踐的指引，基于跨學科場域的理論邏輯，文章提出通過場域構建、資本分配和慣習重塑的實踐路徑推動跨學科場域的持續發展與成熟，從而提升跨學科合作研究的成效。

（一）場域構建：營造良性互動的跨學科場域環境

跨學科場域構建應積極引導學術行動者行為，優化其位置結構，促使場域內學術行動者的位置結構保持動態平衡，最終營造深度交流、平等對話、自主參與的良性互動的場域環境，以促進跨學科合作研究的開展。一是加強校級層面跨學科研究組織建設。高校可設立校級層面的組織的管理。該辦公室由分管科研的副校長牽頭，成員包括各學院的科研副院長，負責組織的核心決策。相較于其他類型的跨學科研究組織，校級層面的組織能夠確保跨學科合作研究在學校層面統籌推進[27]。在跨學科研究組織內部，決策層主導科研方向和資源配置；執行層負責日常管理和研究推進；研究團隊圍繞前沿議題靈活組建，采用固定與流動人員相結合的“松耦合\"聘任模式[28]。校級層面的跨學科研究組織通過明確的制度框架和協作規則來規范行動者行為，同時能為行動者提供正式的合作平臺，在不同學科之間架起溝通的橋梁，從而避免學科間的惡性互動。二是重視跨學科文化培育。相較于物理空間和資金支持等顯性資源，跨學科文化是跨學科場域運作的紐帶，能為學術行動者提供共同信仰、學術興趣和歸屬感[29]，在塑造平等包容的跨學科場域生態中發揮重要作用。因此，高校和跨學科合作研究團隊應共同致力于跨學科文化的培育。具體而言，高校和跨學科組織可以舉辦與跨學科合作研究相關的學術典禮和儀式[30]，設立跨學科合作研究獎項及評優機制，表彰在跨學科合作研究中作出卓越貢獻的個人或團隊。通過這些活動，學者們在共享成功經驗和成果的同時，還能深切感受到跨學科合作研究賦予自己的榮譽與價值，有助于在跨學科場域內建立共同的價值觀和信念感，同時增強行動者對不同學科的心理認同感。三是強化對跨學科合作研究團隊管理人員的領導力培訓，推動形成“低權力距離文化\"的合作氛圍。低權力距離指組織內成員具有同等權力，等級只是作用的不同，而非權力的大小，強勢成員和弱勢成員間的關系本質上是和諧的[31]。在跨學科場域中，學科地位差異不可避免，且涉及多元價值體系的碰撞與融合。因此，加強管理者的領導力培訓至關重要。管理者不僅要能夠引領團隊在復雜的學術生態中協調合作，還要能有效化解跨學科協作中的沖突，營造低權力距離的團隊氛圍。培訓內容應聚焦于跨學科合作的理論與實踐、領導力素質、溝通技巧以及低權力距離文化的建設等重點領域。

（二）資本分配：充分發揮機制建設在促進資本交換方面的保障作用 貝牛人狀 休干川

學術行動者在參與跨學科合作研究時，通常會權衡利益與成本[32]，如果成本高于利益，則合作不會發生或中途退出合作。在跨學科合作研究中，完善各項機制，確保行動者的利益得以保障，是促進跨學科場域中資本交換與流動的關鍵。一是完善資源統籌協調機制。為確保跨學科場域的有效運作，面對跨學科合作研究中不同學科的資源投人，高校應設立校級跨學科委員會負責資源統籌協調。委員會由分管科研的副校長或同級管理人員主導，成員包括各學科學術領導、科研管理人員及技術支持人員。在跨學科合作研究項目的啟動階段，委員會審查各學科的資源需求，確保支持到位。對于已實施項目，委員會應定期評估資源使用效率和需求，并根據進展調整資源分配。此外，委員會應建立透明決策機制，確保團隊中各學科的需求得到公平表達與充分考慮，避免資源分配不公。這一組織架構有助于促進資本在多主體間的高效流動，提升資本交換的效率與公平性。二是完善跨學科合作研究項目考核評價機制。跨學科合作研究涉及不同領域的知識和方法，傳統的學科評價標準難以全面、公平地評價其價值。因此，評價指標設計應基于各學科的特點，確保評價能夠充分反映跨學科合作研究的實際價值。同時，評價體系應兼顧過程性評價，如采用定期進展報告、階段性成果展示、團隊成員互評等方式，確保評價過程得到有效監控。此外，績效考評機制應增加創新性、跨學科融合度以及對學科發展和社會問題解決的實際貢獻等指標，避免過度關注合作數量而忽視研究質量。考評體系還應設置跨學科項目保護期，使行動者在初期探索階段能靈活調整研究方向。建立科學、公正的考評體系能夠激勵教師參與跨學科合作研究，推動學術資本向高價值領域集聚。三是完善成果共享互認機制。在跨學科合作研究啟動階段，高校應明確各方的貢獻與成果歸屬，確保所有權、署名權和使用權達成共識，預防后期可能出現的爭議。這一過程應盡量具體，避免出現模糊條款。此外，教師與其他學科領域教師合作共同產出的成果，無論排名如何，所在學院應視為有效學術貢獻，根據規定的權重納入考評。教師則需提供詳細的過程性文檔，驗證參與程度與貢獻度，確保評價的準確性與公正性。明確成果歸屬、將跨學科學術貢獻合理納人職稱考核，能夠有效激勵各方積極參與知識創造與協同創新，促進多元資本的連接與增值。四是完善風險分擔機制，降低資本流通和合作中的不確定性。參與各方應在合作初期共同識別潛在風險，包括技術風險、財務風險、法律風險等，評估其發生概率和影響。同時，合作各方應結合實際情況，合理分配風險責任，設置具體的應對策略。例如合作各方應細化風險分類，并通過定期的風險評估會議，及時跟蹤和更新風險評估結果。為了更好地分配風險責任，合作各方可通過簽署詳細的風險分擔協議，明確各方在不同情境下的責任邊界；建立系統化的風險分擔機制，保障各方的資本利益以及資本的正常互動。

（三）慣習重塑：增強學科間對話以培育新慣習

新慣習的形塑，即新的研究準則、共識信念、行為模式等的形成，本質上是跨學科合作研究新范式的確立。這一過程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建立在不同學科長期互動交流的實踐積淀之上。隨著跨學科合作研究的深入，不同學科的行動者在共同探討問題、整合方法、共享數據和協調研究內容的過程中會逐步適應彼此的學術語言和思維方式，進而內化為學術行動者的意識，并作為行動母體發揮作用。因此，我們必須增加不同學科之間對話的機會。一方面是重視跨學科交流，增強不同學科學術行動者的共性感知。研究表明，頻繁參與跨學科交流的人往往更欣賞其他學科的知識貢獻[，這有助于激發不同學科學術行動者相互學習與借鑒的動力。故此，高校應積極推動跨學科場域內學術行動者間的持續互動，提供正式或非正式的跨學科交流機會。正式交流包括定期的跨學科研討會、學科交叉論壇等。例如跨學科組織或各學院內部可設計“跨學科知識互授坊”，讓各學科成員輪流講授各自學科內容與案例，幫助不同學科行動者快速補齊自己的促進合作的發生。非正式交流則能為跨學科互動提供更加自由和放松的環境，如走廊談話（CorridorTalk），即不同學科的學術行動者通過在走廊、過道等非正式場合進行交流，為跨學科互動創造輕松、安全的空間[33]。因此，跨學科組織可以在實驗室、辦公樓的公共區域設立討論區或休閑區，或定期組織“午餐討論會\"“咖啡時光”等活動，促進學術行動者的日常交流。通過頻繁的社交互動，學術行動者能夠加深對其他學科的理解和認同，并在跨學科對話中激發新的靈感和思考。這種共性感知的增強有助于在行動者間形成共享的認知框架和合作規范，并內化為跨學科慣習。另一方面是開展跨學科合作研究培訓活動，促進學科間深度對話。此類培訓旨在通過增強學術行動者的跨學科認知能力、溝通能力、合作能力等，進而使其在研究實踐中自覺運用跨學科思維與方法。在具體實施層面，培訓內容應涵蓋以下幾個關鍵模塊。一是夯實跨學科理論基礎，使學術行動者理解不同學科范式的異同，包括核心概念、研究方法、知識生產方式及評價標準等，以減少學科壁壘帶來的認知障礙。二是深入講解跨學科合作研究方法，如多方法整合、交叉分析框架的構建、定量與定性研究的互補使用等，幫助行動者掌握適用于跨學科合作研究的問題解析方式。三是注重跨學科合作研究實踐的訓練，譬如如何在團隊中合理分工、如何在學科視角存在沖突時有效協調、如何建立共同的研究語言等，以提升團隊協作效率。四是強調學術倫理規范，尤其是在數據共享、知識產權歸屬以及學科權力關系等方面，跨學科合作研究團隊應制定明確的規范，保障合作各方利益，確保跨學科合作研究的公平性與可持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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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張麗莎）

Reflections and strategies for overcoming the dilemmas in interdisciplinary collaborative research in universities from field theory perspective

JIAO Lei1，REN Zhuoyu2 （1. Institute of Higher Education，South Chin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2.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South Chin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Guangzhou 51o641，China）

Abstract： Currently， the development of interdisciplinary collaborative research in China's universities is facing many challenges，the root of which lies in the fact that it still operates under the dominant logic of the disciplinary field，i.e.，it stems from the disciplinary conservatism and status bias，academic capital maintenance and competition，and obstacles to the remodelling of interdisciplinary habitus that exist in interdisciplinary collborative research under the dominance of the disciplinary field. The original disciplinary field can no longer meet the needs of interdisciplinary collaborative research， and a new interdisciplinary field that supports the logic and rules of interdisciplinary collaborative research must be constructed.Interdisciplinary field is a new social structure space formed by the fusion and convergence of multiple disciplines，and the way of capital functioning in the interdisciplinary field emphasizes more on integration， networking and capital transformation，and the coexistence of pre-disciplinary inertia and post-disciplinary inertia，with obvious tension and dynamic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two. In order to optimize interdisciplinary collaborative research，universities in China should create an interdisciplinary field environment with positive interaction； Give full play to the safeguarding role of mechanism construction in promoting capital exchange；Enhance the interaction of different disciplines to cultivate new habits.

Key words： field theory；interdisciplinary field；collaborative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research collabor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