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二十年前的事兒,我每每在酒桌上和伙計們談起,總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2002年,我東拼西湊加上貸款承包下位于關林鎮的一個倒閉了的唐三彩工藝品工廠,購買了二十臺電動工業用縫紉機,批量加工勞保用品、學生校服、床單被罩等技術要求不太嚴格的各種紡織品。
加工廠本來不溫不火,但合該我走運,我承包不久,因為修路,加工廠前邊一條商業街被拆掉了,這樣我承包的加工廠一下子成為黃金地帶。我抓住時機把加工廠前面的三層小樓裝修成一個小型賓館,由于地理位置優越,賓客絡繹不絕。
掙下錢后我花二十多萬買回一臺黑色豐田凱美瑞轎車。烏漆光亮的流線型車身,寬敞舒適的空間,豪華大方的駕駛臺,我和妻子都高興得幾天幾夜睡不著覺。
妻子叫徐曉琳,在郊區第二實驗小學當老師。曉琳是郊區教育界的一枝花,那真真是膚白貌美大長腿,加上我咋看咋順眼的“不對稱式”短發,要多可愛有多可愛。就因為她漂亮,就因為我追她歷盡了千辛萬苦,所以一直有點兒怕老婆。平時只要佳人黛眉微蹙,粉面含威,我一般都會嚇得腿肚子打轉。
都笑話誰呀哥們,估計大家都差不多,只不過你們不輕易往外說罷了。
我們沒有車的時候,一有需要就借妻姐徐曉瑛他們家的夏利車。
但自從發生過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后,我和曉琳都不好意思再向曉瑛借車了。
有一次姐夫周宏亮開車到市里開會,回家有點兒晚,引起徐曉瑛的懷疑,問他跟誰一起去市里開的會,周宏亮一口咬定是一個人去的。徐曉瑛又問有誰搭過車沒有,周宏亮肯定地搖搖頭回答說沒有。徐曉瑛神態嚴肅地拿出一根在車里發現的長頭發,說那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根長頭發哪來的?周宏亮支支吾吾說可能是你自己的吧。徐曉瑛把那根長頭發往周宏亮的眼前送了送說道,你看清了,這是焗的夕陽紅色,你知道我從不染發。
這件事以夫妻冷戰半個月加岳母調停半個月為結束。看著近一個月來“一擔挑”恓惶的樣子,我暗暗告誡自己:前鑒若此,甚可畏也。
2005年農歷正月初九下午五時三十分,我正在給前一天剛上班的賓館全體員工開動員會,接到妻子徐曉琳的電話,催我早點兒回家帶上一雙兒女到市區王城公園去看燈展。妻子一連打了兩次電話催促,我也忙不迭連地在電話里回應“好好好”,但還是堅持著把會開完。咱是憑這個小賓館賺錢生活的,總得以工作為重不是?
六點整,會議結束。我正在發動車子準備回家,賓館服務員苗筱梅笑語盈盈站在車窗外向我招手。她的笑容有多好看?我告訴你,也許你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孩,也許你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么燦爛的笑容!總之,我賓館里最靚麗的服務員按我平時要求的迎接顧客的標準面容——露出八顆牙齒微笑著——在車窗外用眼睛跟我說話。
我放下車窗玻璃,苗筱梅說她和剛談戀愛的男朋友第一次約會,因為我開會延長了半小時下班時間,她乘公交車去赴約一定會遲到,因此想讓我送她一下。
我沒有理由拒絕,就招呼苗筱梅上車。誰知這個丫頭一上車啊,就從包里掏出一大堆化妝品放在她坐的副駕駛座位前的操作臺化起妝來。什么眼影、唇膏、粉餅……對著粉盒里的小圓鏡子擠眉嘟嘴,打扮著我認為已經很美的小臉蛋。我擔心她萬一落下一件小物件被徐曉琳看到引起誤會,妻姐和“一擔挑”的悲劇重演,但又無法開口阻止苗筱梅。就這樣矛盾、忐忑地給她拉到了目的地。要命的是,臨下車苗筱梅又拿出香水“呲呲”對著她的耳垂、衣擺噴了幾下,頓時滿車廂都是嗆人的香水味兒!
可憐我整個路程都是開著四個車窗,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家的,窗外凜冽的寒風和零星的雪花凍得我渾身發抖。還好,徐曉琳招呼兩個孩子坐在后面,她自己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并沒有對車廂內的氣味提出質疑。事后我猜測,估計是她自己也噴了不少香水,并且恰好和苗筱梅用的是同一款品牌。
一路上妻子興高采烈,對著車外遠處不時升空的煙花爆竹指指點點。我卻有一種莫名的心虛,總怕苗筱梅落下一件什么小東西。
墨菲定律是怎么講得來著?任何可能出錯的事情,越擔心越容易發生。
我一邊開車一邊一遍遍逡巡著徐曉琳面前的操作臺,無意中一低頭,竟然發現苗筱梅落下的一只高跟鞋就在妻子徐曉琳的左手邊!天哪!化妝品落車上還勉強可以解釋,連鞋都脫掉了你叫我跟妻子怎么解釋?苗筱梅你個惹禍精,到底你是太大意了,還是故意害我的?
該說不說,我還是見過一些世面的,能夠做到臨危不亂。已經離王城公園的大門口不遠了,車子堵著暫時不能移動。我指著車窗外一棵梧桐樹上掛著的紅燈籠上的燈謎問妻子:看看這條謎語,你能猜出來嗎?徐曉琳果然興致勃勃地讀起了謎面:為你打它,為它打你。打破它的肚皮,卻流你的血。趁她聚精會神的工夫,我偷偷把苗筱梅落下的那只鞋掂過來放在我左手邊,把左前車窗玻璃摁下一條縫,把這個隱患扔了出去,“咚咚”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臟有了些許平靜。
哈哈,我猜出來啦,那是蚊子!
對,對,老婆真厲害!
我微笑著夸獎妻子。把車子停穩在停車場,心頭的一塊大石頭徹底落地。
咦,我的鞋子怎么少了一只?準備下車的徐曉琳突然望著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