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寒的天光
總是遠處的幾座石頭山
和一條寒澈的溪水
來溫暖我的記憶
這是多少次了
冷硬的街道總用陌生的未知
露出嚴寒的天光
早晨七點
一個小縣城的生活尚未開始
仿佛又一次證明
從同一個地方出發的人
目的地不一定相同也不一定
能同時到達相同的目的地
胡亂穿過廣場
兩只白駝對望著
寒風吹面但看不見它們身上有毛
另一條街上
儀仗懸垂鑼鼓靜默
一群影子穿過黑暗多一點的一側
像是要努力具形的各種愿望
喜悅而幽默
今 夜
從立交橋下來便拐入另一個現場
王格爾塘、桑科共鳴著水電站
喚醒大夏河的記憶
四次、五次,角落里的一只藏獒
不斷提醒我是局外人
風吹寒夜,星空寥廓
不遠處的房子里人們在喝酒
明亮的酒與水多么孤獨。今夜
我依然沒有對付恐懼的智慧,今夜
我假裝已經擁有了勇氣,可以卑微
凝神與走神
無非一次走神,一個稍長的夢。
當強力之神把翅膀一再下壓
他就回到
自己生活多年的現場,事物
殘留的詞,光也漸漸黯淡。甚至
一次酒后深度的否定也未能喚醒。
能困住他的,太多了。詞根盡失
無非在證明那些形與意早就成為
他生命的一部分。在霧霾里
或在海水里,他知道自己的汁液
是黑的。像黑暗也是黑的一樣。
每一次的凝神變成幻覺后
陽光就開始憂傷地下沉
再次印證天空有一道隱秘的斜坡。
“咕咚”,然后是寂靜的深淵
合上鐵嘴:一切從未發生。
也不會有什么事能打亂靈魂的語法
散場之后
朋和友正在酒與肉之間穿來插去。
激憤已噴完,現場開始散場。
多么熟悉的告別,一只失群的候鳥
嘗試再次校正內心的航向
愛最后的夢掛在草葉上搖晃
冬天難以完成
虛妄再次虛妄而路邊的積雪
在黑暗中被重重地踩響
腳印出現在無人的雪原上
孤獨作為更大的虛妄像一只
剛剛啄食過尸肉的烏鴉
天藍得,一絲暖意都沒有
沙發驚醒兩個未接電話
難道在雪上飛奔在半空翻轉的
不是一個滑雪或極限運動員?
平衡性并非平庸和愛得不深
被這問題刺中心臟的朋友不只三個
他們以各自的方式在解決
像一些植物擇地而生。互不認識
互不否定,這是天空中星星的態度
也是漫天雪花的。在人間詛咒,
大哭,有神的面容,這真的有用?
這真的有用嗎,語言的一根根白骨?
這鴿子的小伎倆,真的
已成長為智慧,想要盤旋出
留戀的銀線,編織成希望的真身?
而次日恰恰天晴,魚冷,麻鴨寒
樓房堅持淘洗和粘貼著自己的影子
而河水堅持把影子深度弄臟,剪碎
循環與出發
好像現場可以被表象、現象所替換
都是臨時的物而沒有物之神的照耀
好像沒有情誼而人與人之間的情誼
都是假的。愛就像想象出來的事物
尤其當懷著愛而又不能將事物搬離
當前的位置,讓陽光唰的照射進來
到處是密集的難以撥開的灌木以及
更低處更堅固更喜歡掩埋的墓葬群
懷疑構成了虛無而虛無為心所質疑
循環一直在循環像一根魔法的繩子
時間被轉換成生命的過程就是汁液
被隱喻污染和一管一管抽走的過程
現場總是被廢棄為另一個現場,像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親近,實際上
可能是種難以言說的傷害。當太陽
又一次繞回東方,草木群山中醒來
“一個真正的出發者已孤身上路”
他早以自己的方式給相知者的決裂
留下了足夠安心的空間:群星滿天
他獲得了被一根根星光穿透的榮耀
作者簡介:于貴鋒,1968年生,居蘭州。著有詩集《深處的鹽》《雪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