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只海鷗的夢想

我家附近有一個停車場，我每天都經(jīng)過那里。停車場里有一群海鷗，它們在快餐店外邊等著食客的施舍。一小片面包，一塊薯條，都會遭到瘋狂地搶奪。陽光好的時候，它們會飛到燈柱上，或者在空中飛一會兒，飛得并不高。陰雨天氣里，它們會寂寞地站在停車場中心，縮著脖子，蜷著一條腿，沒精打采地咕咕叫著，好像饑餓的家雞。它們在水洼中喝變黑的雨水，撿食被人們踩爛的一點吃食。每次看到它們，我都心生憐憫。我不明白它們是怎樣來到這里，為什么過上了這樣的生活。我看到過海鷗在大海上飛翔的樣子，它們一往無前，沒有畏懼，驕傲而快樂。它們的翅膀雪白，飛得很高，叫聲很嘹亮。在大海與天空之間，它們是自由的精靈。

大海上的海鷗與停車場里的海鷗，在我眼里，它們的生活狀態(tài)和姿態(tài)完全不同，就像兩個物種。那么本應該翱翔在大海之上的海鷗，為什么會成為蹲守在停車場里的海鷗呢？難道它們沒有飛回大海的愿望嗎？

停車場里的海鷗也有美麗的羽毛，那是屬于小海鷗的。老海鷗的翅膀耷拉著，羽毛上長了很多老年斑，它們的眼神日漸黯淡。我想每一只海鷗都曾有過夢想，就像我們?nèi)祟愐粯印Ｓ谑牵疫M入了海鷗的世界。

幾乎有一年的時間，我常常站在停車場里，觀察這些海鷗，試圖親近它們，了解它們。我希望我也是一只海鷗，能聽懂它們的語言，了解它們的情緒。我認識巴迪、它的媽媽、灰長老，那都是我給它們起的名字，它們自己并不知道。有一天黃昏，我看到它們匍匐在水泥地上，面向夕陽。那一刻，它們安靜，無聲無息，好像在進行一種儀式。我開始寫下它們的故事。也許我不能把停車場上的海鷗送回大海，但是我想借助這一張紙完成它們的夢想，我想讓文字成為翅膀。

海鷗巴迪，請帶著你的族群，回到大海上去，回到廣闊的世界中去，你會看見陽光下的藍銀島。這世界充滿無限可能，我希望我的海鷗們在經(jīng)歷了一段苦難之后，再次起飛，從坐井觀天飛向廣闊無垠，完成自由翱翔的一生。

◎陸蔚青，現(xiàn)居加拿大蒙特利爾。作品廣泛發(fā)表于中國和北美文學期刊，曾獲第二屆全球華文散文大賽二等獎，第五屆都市小說雙年展優(yōu)秀作品獎。出版有小說集《漂泊中的溫柔》、散文集《曾經(jīng)有過的好時光》、長篇童話小說《帕皮昂的道路》，作品入選多種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