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了青春,歲月沉淀著情思。
2025年4月12日,迎來建校120周年華誕。從記憶的深海中,我開始打撈在七中的那些往事——20世紀70年代初,隨著父親工作調動到四川省軍區,全家人來到成都,三兄弟就讀于和父親單位僅一墻之隔的。
在那個特殊年代,這所如今被譽為“學霸搖籃”的百年名校,以其獨特的文體教育為學子們構筑起豐盈的精神世界。
文藝宣傳隊:奏響時代的旋律
成都七中歷來重視美育熏陶,加之毗鄰四川音樂學院的地緣優勢,校園文藝根基深厚。1971年9月,學校成立了文藝宣傳隊。在班主任劉隆惠老師的推薦下,我拎著二胡加入了校宣隊。
說來,我學二胡純屬當初心血來潮。我十來歲在重慶時,和一群小伙伴成天在大院內東跑西蹄、調皮搗蛋。某天蹄到警衛班宿舍,忽見小伙伴楊俊在為戰士拉二胡。二胡樂音如泣如訴,讓我艷羨不已。這之后,我和幾個小伙伴就跟著楊俊學起了二胡。
成都七中文藝宣傳隊成立后,利用課余時間和假期,排練了不少那個年代流行的文藝節目——藏族舞蹈《洗衣歌》;氣質優雅的音樂老師劉小蓉獨唱民歌《翻身道情》,學生會文藝部部長李小青獨唱民歌《山丹丹開花紅艷艷》;男聲獨唱《我為祖國獻石油》;男聲小合唱《咱們的領袖毛澤東》;還有樂隊自己改編的器樂合奏曲《萬泉河水清又清》;等等。
1971年12月,在成都市中學生文藝會演中,文藝宣傳隊表演的藏族舞蹈《洗衣歌》獲得會演二等獎。除了參加成都市中學會演外,校宣隊還到附近單位進行慰問演出,受到部隊官兵和單位員工的歡迎。
一晃五十多年過去了。如今除了校宣隊男女獨唱成員劉小蓉老師、李小青外,樂隊成員我還記得幾人,如拉手風琴的秦大平。他還會彈鋼琴,這在那個年代的學生中很罕見,只是當時鋼琴這個“龐然大物”很難搬上業余文藝舞臺。又如拉小提琴的朱誠,同時也是籃球隊隊員。工作后他長期在文化、電影業等領域發展。還有個子瘦高、拉大提琴的南民。某次排練間隙,南民隨意拉了一首樂曲,旋律深沉憂傷。他說這曲子叫《天鵝之死》,最適合大提琴演奏。多年后我聽到《天鵝之死》,腦海中還會浮現出南民那把棕紅色的大提琴。
另外有個吹笛子的同學,雖然忘了他的姓名,但他的笛聲卻讓我難忘——當年李小青獨唱《山丹丹開花紅艷艷》,樂隊伴奏歌曲前奏時,他用笛子獨奏頗有陜北風味的引子,代入感很強。
那會兒在排練間隙,樂隊成員常愛即興合奏一些當年時髦的外國歌曲,如蘇聯歌曲《山楂樹》,朝鮮電影《南江村的婦女》插曲《故鄉的驕傲》,阿爾巴尼亞歌曲《一手拿鎬,一手拿槍》等。
正所謂人生莫等閑,有興須盡歡。在校宣隊的那段經歷,讓我對樂器產生了極大興趣,之后的半個世紀,我先后學習了小提琴、鋼琴。
班主任劉隆惠老師教語文,她平易近人,愛好文藝,還擅長彈三弦,課余時間常組織班上有文藝愛好的同學排練節目。因劉老師的引領,班上有“文藝細胞”的同學不少。在全校文藝會演中,班上尤晉蓉、李永潮、田壯三位同學刻苦排練,表演了難度不小的革命現代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第一場段“常青指路,奔向紅區”,獲得全校文藝會演一等獎!
2012年夏天,為紀念入讀高中四十周年,在陳文懿等幾名熱心同學的組織下,高1974屆6班全體同學在雅安共聚兩天。三名同學再次表演了革命現代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第一場段“常青指路,奔向紅區”,久違的音樂和舞蹈,讓同學們無不感慨!
前不久,有朋友通過微信發來學生管弦樂隊的演奏視頻。欣賞視頻后,我被學生們近乎專業的演奏水平折服,感嘆母校一如既往秉持“用音樂讓學子更快樂”的辦學理念。
時光流逝了青春,歲月沉淀著情思。當年溫馨的校園文藝氛圍,回憶起來依然像是一首令人動心的歌!
“矮子”籃球隊:獨有特色的“快靈準
若說文藝是靈魂的滋養,體育則是意志的錘煉。半個世紀前的,校園文藝氛圍濃厚,體育活動也有聲有色。
1971年10月,我與小我一歲、同年級的弟弟馬建,一起被選入籃球隊。學校當時經費窘迫,校隊隊員只發印有\"七中\"字樣的紅、白背心及短褲各一套,球鞋自備。
說來,我們兩兄弟是在重慶啟蒙的籃球。居重慶時,父母嚴令我們不得上街,只許在大院里面玩。10來歲的我們只好成天混跡于籃球場,模仿球技好的大人們的動作,并向小伙伴中一名叫董小千的“籃球高手”(在重慶市業余體育運動學校學過籃球)請教。
我們兩兄弟入隊時測量身高都在 1 米7以下,但幾年“打野球”的經歷讓我們有了一定的基本功,體力、速度和投籃命中率也還不錯,教練安排我們分別打左、右小前鋒。球隊主打陣容中,組織后衛張泗科、接應后衛王建華,身高也在 1 米7以下。大前鋒馬騁和大前鋒朱誠,身高都在1米73左右;球隊中鋒黃某冬(外號“冬瓜”),體格粗壯力量足,但身高只有 1 米76。
當時學校同年級的濮敏同學,身高1米87,鶴立雞群的身高正是打中鋒的好料。可惜身材瘦長如竹竿的濮敏,喜愛并擅長的運動是沒有身體沖撞、隔網對抗的排球。后來他被四川省排球隊從學校選走,去省隊吃了幾年專業飯后考入體育學院,畢業后當體育老師直到退休。
籃球隊缺高大隊員,但學校不缺有運動天賦的同學。如我班同學田壯,是學生會體育部部長,還是學校田徑運動會跳高冠軍。當年田壯腿部肌肉發達,身高 1 米7的他跳起來竟然可以抓籃圈。在一般人眼中,這種彈跳力搶籃板應該很厲害,可惜田壯屬于跳蚤型運動員——只善蹦跳,不打籃球。
當時我們校隊那些矮個隊員,最崇拜四川男籃頭號主力蔣克禮。對于“官宣”身高1米78、體格也不壯的蔣克禮,球迷們的評語:“瘦是瘦,有肌肉;矮是矮,是帥才。”身為球隊核心后衛的蔣克禮,遠投準、速度快,尤其他嫻熟的運球技術,更是讓人嘖嘖稱道!
1959年10月,不到20歲的蔣克禮協助四川男籃奪得首屆全運會冠軍,之后多年一直都是中國籃壇公認的頂尖后衛。20世紀70年代,蔣克禮已過了運動巔峰期,但他在省體育館或文化宮打比賽時,我們依然常去現場頂禮膜拜,并念念不忘地模仿他的動作。
為了磨煉籃球隊的實戰能力,冷玉階教練對我們進行了嚴格指導,從每個基本戰術練起:突破分邊、交叉掩護、盯人防守、區域聯防、中鋒搶位、前鋒快下等,讓從小習慣“打野球”的我們,在球場上具備了一定的戰術素養和大局觀。
那段時間,籃球隊與成都十二中、文化宮中學、錦江中學、鹽道街中學、工學院附中等學校,以及附近機關單位進行了不少比賽,比賽結果勝負四六開。
贏的比賽大多是在本校主場進行的。每當主場比賽,球場外圍滿了為主隊吶喊助威的同學,這個“陣仗”讓主隊球員極為亢奮!
而輸的比賽,除了有些場次確屬技不如人之外,更多的輸球不是技術差距而是身高差距——主力陣容的隊員身高不給力,在籃下一對一防守和拼搶籃板、二次進攻方面太吃虧。
當時,成都四中和成都十二中籃球實力出眾。成都四中籃球隊只看過他們比賽但沒較量過,而成都十二中則是我們的老對手,該隊隊員普遍身高都在1米75以上,主力后衛王一身高約 1 米82,身為高中生的他多次參加省籃球二隊的集訓。我們和成都十二中球隊交手幾次,拼盡全力無一勝績,僅爭搶籃板球就吃了大虧。作為一項“高人”運動,身高在籃球比賽中的重要作用,真的是不服不行!
與我們交過手的成都文化宮中學、鹽道街中學、錦江中學、成都十六中等球隊也多是人高馬大,不少校隊的中鋒技術一般,但身高能在1米85左右。這些高大中鋒賽前熱身時,常會故意把籃圈抓得“嘩嘩”作響,似乎要先給對面這些“矮娃兒來個下馬威!比賽中,我方隊員被對方高大隊員蓋帽、摘帽和籃下強打的情況也確實不少。
與外校比賽打多了,有大院伙伴和學校熟人對我說:“隊技術還可以,可惜屬于矮子隊。矮個子其實更適合打乒乓球。”這些話讓我常常自慚“材料短缺”。后來,球隊轉學來了個新隊友鄭金陵,身高1米86的他增加了球隊中鋒的高度。
為了彌補身高“短板”,隊員只能在身體素質和基礎訓練上狠下功夫——全場來回運球跑,比誰速度快;腳綁自制沙包摸籃板,比誰彈跳好;各點位中距離投籃,比誰命中率高。
在基礎訓練的同時,針對球隊平均身高不足的現狀,教練冷玉階為球隊制定了“快、靈、準”的既定戰術。快,就是進攻時傳導球快,下底快,突破快,在快中覓戰機、破防守。靈,就是靈巧運球、靈活傳球,靈活掩護擺脫盯人,并根據場上情況,靈活多變創造戰機。準,就是中遠距離投籃出機會后,要努力保證中遠投命中率。因為小個子投籃失準,搶籃板球會很吃虧。
1972 年初,為參加4月舉行的成都市中學生籃球聯賽(該賽事每兩年舉行一次),球隊開始了寒假集訓。早上天蒙蒙亮,我們就起床了,啃兩個饅頭到校,先在校園內反復跑圈強化體力,然后練習快攻上籃和投籃,再由冷玉階老師指導戰術方面的配合。
4月,在成都市中學生籃球聯賽(分幾個片區),籃球隊在場上堅持貫徹冷教練的戰術——能快攻、快突、快下的,就決不打陣地戰;如被迫打陣地戰,要用快速傳導球、快速穿插掩護來攪亂對方防守。由此,賽場上經常出現隊潮水般的全員快攻,并由快攻形成或甩掉防守單刀直入,或二打一、三打二的有利場面。
雖然當年籃球隊片區出線后沒能取得更好成績,但“矮子籃球隊”獨特的打法和較好的基本功,讓參賽各隊刮目相看!
轉眼一晃半個世紀過去了,曾經翩翩少年郎,如今皆是白頭翁。更令人晞噓的是,那屆校隊的隊員王建華、馬騁、張亞凡等,都在六旬上下的年齡因病去世。
站在雙甲子的歷史節點回望,那些在煤渣跑道上揮汗如雨、在禮堂舞臺弦歌不輟的身影,早已將“審是遷善,模范群倫”的校訓精神,譜寫成代代相傳的生命樂章。這或許正是教育最動人的模樣:當課本知識隨時光淡去,那些關于勇氣、團結與美的啟蒙,永遠在記憶深處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