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云和薛暮橋為新中國國民經濟恢復與發展并肩戰斗

陳云是我黨第一代、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的重要成員，是中國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開創者和奠基人之一，在新中國成立后長期領導全國財經工作。薛暮橋作為杰出的經濟學家和經濟工作領導人，在經濟領域與陳云有過諸多交集，特別是新中國成立后，薛暮橋擔任中央財經工作的主要秘書，在組織重要會議、起草重要經濟工作文件等方面，都是陳云的得力助手。兩人在經濟戰線并肩戰斗，共同為國民經濟恢復和發展殫精竭慮。

全力協助配合，精心籌建中央財政經濟委員會

新中國成立后，陳云和薛暮橋的工作接觸是從中央財政經濟部時期開始的。在東北主政時，陳云在經濟領域的出色才干，受到周恩來的關注和欣賞。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后，根據國內形勢，黨中央考慮將中央財政經濟部和華北財政經濟委員會合并，在此基礎上成立中央財政經濟委員會，統一管理全國財經工作。2月初，周恩來命時任中財部秘書長的薛暮橋趕赴北平，協助清查印鈔所需要的凹版機和紙張，計算印刷能力。為此，薛暮橋專門去請教了陳云和董必武，請示今后貨幣發行的工作方針。5月10日，陳云從東北抵達北平，隨后在香山同朱德、劉少奇等一起出席財經工作會議，研究了財經組織機構的設置問題。6月4日，周恩來主持會議，宣布由陳云負責籌備組建中央財經委員會，并明確中財委暫屬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領導，中央政府成立后歸中央政府領導。自此，中財委籌建工作正式拉開序幕。

物色干部是籌建工作的最大難題。實際上，由于黨長期在農村開展革命斗爭，經濟建設領域的人才十分缺乏。陳云對于原有的財經干部十分重視，提倡在德才兼備的前提下搞“五湖四海”“就地取材”。早在5月份香山召開的財經工作會議上，陳云便要求薛暮橋把以宋劭文同志為首的、原屬中財部和華北財委的干部集合起來，籌建中財委。據薛暮橋回憶，當時除原先在香山的中財部的干部外，宋劭文、周榮鑫等華北財委的干部也并入中財委，已有干部五六十人。陳云對這些財經干部的意見十分重視，在他看來，執掌全國經濟工作“這件事很大”，“只有大家合作，工作才能做得好”。對一些懂經濟的黨外民主人士的意見，陳云既十分重視，也要求“希望給暮橋看一下如何辦好，也應該有個定論預告上海、華東”。

籌建工作的另一個難題就是辦公場所。陳云剛到北平時，中財委在東交民巷和正義路轉角處的一座房子里辦公。這座房子是接管的原國民黨中央信托局的房產，早先是日本正金銀行北平分行。薛暮橋、廖季立等先搬到這里，后來陳云又把曹菊如、錢之光等也調到這里開展工作。隨著中財委籌建工作的推進，人員日漸增多，辦公場所日益擁擠，大家就決定另找房子。最后，就找到了朝陽門內大街的“九爺府”。房子雖然比較舊，但有好幾進大殿，能容納更多人辦公。7月12日，中財委從正義路臨時辦公地點移至朝陽門內大街九爺府辦公。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中財委正式歸屬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統一領導全國財經工作。作為“黨中央的財經參謀部和具體作戰的指揮機構”，中財委具體分管財政部、中國人民銀行、海關總署、貿易部、輕工業部等十六個部門。這些部門的工作由中財委作出決定后，再報政務院總理審批。陳云擔任中財委主任，薛暮橋擔任秘書長兼私營企業局局長，協助陳云處理日常工作，并分管中央合作事業管理局、私營企業中央事務局以及與中央機關聯絡等工作。

剛剛成立的中財委百廢待興，任務非常繁重。據薛暮橋回憶，當時要把全國接收的上千個官僚資本企業變為國營經濟，要管理數以萬計的私營工商企業，要統籌規劃財政、金融、市場物價等，可以說是日理萬機。所以陳云曾講“那時，可以三班倒、四班倒，上午、下午開會，晚上同周總理談，午夜去找毛主席，安排得滿滿的”。當時作為中財委秘書長的薛暮橋，為了能讓陳云集中精力考慮重大問題，凡是自己辦得了盡量不麻煩上級，自己決定不了的就請示薄一波副主任。為了不耽誤工作，甚至把保密電話機裝在床頭，方便深夜接聽電話。

抑制通貨膨脹，全面打贏穩定物價的斗爭

中財委成立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穩定物價。據薛暮橋回憶，為了保障人民解放軍向全國范圍進軍，人民幣在發行初期財政赤字很大，不得不多發貨幣，導致有一年多時間物價曾四次上漲。新中國成立后剛剛半個月，上海、天津等大城市率先出現物價異動，華中、西北地區隨后跟進，全國范圍幣值大跌，物價再次猛漲。這次物價上漲波及范圍之廣、延續時間之長，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11月1日，陳云主持中財委第一次委務會議，著重分析了物價猛漲的原因，討論管理市場的辦法。5日，陳云在主持第二次委務會議時強調，這次物價上漲風波是繼“六月銀元風潮”后資產階級與人民政府的又一次較量。

為了打擊日益猖獗的投機資本，早在10月20日，陳云就曾急電東北，要求緊急調撥一批糧食支持華北市場。同時，陳云還急派曹菊如坐鎮沈陽，保證東北每天發一個列車的糧食到北京，由北京市在天壇持續增建席囤儲存糧食，確保席囤數量每天都有增加。要讓糧販子看到，國家手上有糧食，奸商無隙可乘。

在京津形勢稍穩之后，陳云開始著手打擊上海的投機活動。11月13日，陳云為中財委起草致各地指示電。他在指示中連發十二條指令。電報起草完之后，陳云立刻派人送到中南海西花廳，請周恩來簽發。周恩來看后寫道：“如主席未睡請即送閱。如睡，望先發。發后送閱。”當晚，毛澤東看畢立刻批示：“即刻發，發后再送劉、朱。”并且毛澤東還在“即刻發”三字旁加了著重號。后來，薛暮橋又在指示電上批注：“宋、薄傳閱。今晚十時前退周太和（陳云秘書）。薛。”可見當時形勢十分緊迫。

在這場穩定物價的斗爭中，陳云尤其注重掌握市場行情和物價信息等。早在1949年7月27日至8月15日，他赴上海召開上海財經會議期間，專門將薛暮橋留在北京處理中財委日常工作。薛暮橋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整理財經信息編發簡報供陳云、薄一波等領導參考，同時協助薄一波在后方緊急調運糧食、棉紗、煤炭運往上海、北平、天津等大城市。后來，在穩定物價過程中，陳云也要求各地必須隨時向中財委及貿易部報告各種物價信息，并依據中財委及貿易部提供的信息來拋售物資，確定本地的合理價格。當時，在周恩來和陳云的領導下，薛暮橋和貿易部副部長姚依林每晚收集上海市場情況，提出次日糧食、紗布等商品的牌價，報周、陳審批后連夜電告上海。

經過一段時間的緊張準備，大量物資集結完畢。11月25日，各大城市統一行動，大量拋售糧食、棉布。投機商人認定物價還會漲，不惜借高利貸爭相購入。但國營公司實力雄厚，敞開拋售后逐步降價，投機資本遭到沉重打擊。幾天后，這次漲價風潮終于平息。此后，雖然在1950年2月，上海、天津、漢口、西安等幾大城市再次發生漲價風波，陳云等人依靠增產節約、拋售物資、緊縮通貨等一系列措施，用了不到一個月就穩定了物價，長達12年的惡性通貨膨脹就此終結。

改善公私關系，破解工商業發展難題

統一財經、穩定物價后，市場狀況發生新的變化，私營工商業普遍面臨經營困難，出現商品滯銷、資金周轉阻滯等問題，進而導致營業虧損加劇、關店歇業增多，失業人數增加，上海的情況尤為嚴重。這一問題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重視。1949年12月30日，毛澤東專門就上海工商業發展情況電詢陳云。陳云于1950年1月1日復電毛澤東作出說明。

為了克服這些困難，中央決定，政府財經領導機關近幾個月的工作重點，應當放在調整工商業、改善公私關系和勞資關系上。1950年4月18日，中財委召開第十八次委務會議，時任私營企業局局長的薛暮橋參加了會議。會議著重討論了公私關系問題，決定由私營企業局組織召開以上海、天津、廣州、武漢、重慶、西安、北京七大城市為主的全國工商局長會議。

為了開好這次會議，中財委還專門成立了由陳云、薛暮橋等人組成的籌備小組。籌備小組于4月20日至24日召開了籌備會議，聽取了武漢、天津、北京、山東等省市關于工商業情況的匯報，并區分市場、工業、商業、勞資等六個小組分頭討論和準備。薛暮橋主要參與了工業、商業、勞資和稅債小組的討論。在會議上，陳云進一步細化了解決市場不景氣問題可以著手開展的幾項工作。

5月8日，以七大城市為主的全國工商局長會議在北京召開。會議成立黨組，分為總組（綜合組）、華東組、中南西南組、華北東北組進行座談，總組由陳云、薛暮橋負責，座談會由薛暮橋主持。在會上，資本家紛紛反映，國內工業品銷售困難，建議加大出口鼓勵力度。各大城市的工商局長也在為當地土特產滯銷問題發愁，呼吁國家進行收購。薛暮橋在會上表示，目前生產過剩只是暫時現象，只要恢復因12年戰爭受損的城鄉物資交流，工業品和農產品都可以找到銷路。25日，陳云在閉幕會上作總結講話。他具體分析了商品滯銷和生產過剩的主要和次要原因，指出“目前的不正常的滯銷狀態一定會過去”。這次會議后，中財委展開對工商業的調整工作，通過從國家層面加工訂貨、經銷代銷、促進城鄉交流等方式，不斷繁榮市場，在幫助私營工商業克服困難的同時，也加強了對他們的管理。

這一時期薛暮橋在《人民日報》接連發表多篇社論，比如《如何克服目前工商業困難》《如何調整公私工商業關系》《從虛假購買力的消失到真實購買力的增長》《私營工商業應當力求改造》等，加強對黨的經濟政策的宣傳和引導。作為私營企業局局長，薛暮橋對私營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一度急于求成。陳云卻認為，由于中國長期經濟落后，并且受戰爭破壞，單靠國營經濟無法滿足全國人民的需要，必須讓私營工商業也恢復和發展起來。所以，他在批閱薛暮橋所起草的有關文件時，就寫道，“‘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時間長著呢，何必這樣匆匆忙忙地去限制他們！”他告訴薛暮橋，要讓私營工商業發展，發展起來后仍然在中華人民共和國，跑不到國外去，最后還會變成國家的財產。

為了鼓勵私人資本投資生產事業，保障投資人的合法權益，私營企業局主持起草了《私營企業投資暫行條例（草案）》，薛暮橋在政務會議上作了要點匯報。該條例在陳云主持的調整工商業籌備小組會上討論過兩次，又經過幾輪修改與討論后，改為《私營企業暫行條例》，于12月第65次政務會議通過后公布實施。

這一時期，國家通過實行加工訂貨、收購土特產、組織城鄉物資交流大會等辦法，不到半年時間就解決了工業品的滯銷問題，城鄉呈現購銷兩旺局面，市場逐漸開始繁榮。

聚焦農民關切，深入一線開展青浦農村調查

1958年“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后，國民經濟發展一度遭遇嚴重困難。1960年，在周恩來與李富春的直接領導下，薛暮橋執筆起草關于調整國民經濟的中共中央文件，形成“調整、鞏固、充實、提高”八字方針，成為國民經濟調整的主要指導方針。為了進一步弄清國內情況和問題癥結所在，1961年，毛澤東號召全黨“大興調查研究之風”，要搞一個“實事求是年”。

事實上，早在毛澤東發出“大興調查研究之風”號召之前，1958年5月，中央決定成立一個咨詢性質的中央財經小組，由陳云擔任組長，薛暮橋擔任陳云的專職秘書，兼任國家經委副主任。這個小組的任務就是調查研究，向中央反映情況。當時陳云先后到河北、山東、河南、安徽、江蘇、上海等地開展實地調研，又先后在北京、杭州、南京等地多次召開座談會，全面徹底掌握國民經濟情況。當時中央財經小組還負責一個叫《經濟消息》的內刊，專供中央領導傳閱。按照陳云的要求，這個刊物要登載各種不同意見，既要有好消息，也要有壞消息。因此，薛暮橋對于調研工作十分重視。

為了響應中央號召，1961年六七月間，陳云決定到他曾開展過農民運動的家鄉——青浦縣小蒸公社去蹲點調查。去之前，陳云選派薛暮橋、周太和以及曾和他一起搞農運的顧復生、陸銓等人組成先遣隊，由薛暮橋帶隊，提前一周去打前站，重點是摸清情況，確定調研方向。先遣隊到后，通過召集公社干部開會、實地走訪等，最后把調研重點集中為種雙季稻、公私養豬等農民反映最強烈的問題。

不久，陳云風塵仆仆地趕到青浦縣小蒸公社。為了能深入群眾了解情況，他們吃住都在農民家。每天上午開座談會，下午三四點鐘到田間地頭、養豬場和農民家里實地考察。在一次農村干部座談會上，陳云提到，自己有一天晚飯后到三官橋上散步，在與農民聊天時，得知有人吃不飽肚子，他對此十分有感觸：共產黨領導人民鬧革命的目的，就是要改善人民的生活，現在老百姓的肚子還吃不飽，說明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我們一定要想辦法盡快改進工作，這次來調查研究，就是這個目的。”

這一次調研，陳云等人先后聽取了公社黨委的兩次匯報，召開了10次專題座談會，多次到農民家庭訪問，還隨機找一些老農民談話。離開青浦后，他們又先后到了杭州和蘇州，既找了與青浦縣情況相仿的嘉興、嘉善、吳縣、昆山等縣的縣委書記和大隊干部座談研究養豬、種雙季稻和自留地等問題，還找了與青浦縣情況不同的浙江蕭山、江蘇無錫兩縣縣委的同志調研農作物種植情況。

關于養豬問題，在一次老農座談會上，陳云問大家“還敢不敢養豬”，農民紛紛表示有顧慮，陳云最后表態：“以后不沒收了。”農民聽后皆大歡喜，不僅都去搶購仔豬，還搶著撈浮蓮作豬飼料。陳云感慨萬分道，我們黨犯了錯誤，必須向農民承認，否則改正了，農民還不相信我們的正確政策。

雙季稻種植也是如此。當時公社要求農民種植雙季稻，卻不考慮氣候影響，導致既增加了勞動時間，又多耗費種子、化肥等，實際收益卻不明顯。調研時，有的農民建議，要避免減產，可以包產到戶，以促進加強田間管理，這引起了陳云的深思。在回去的路上，他要求薛暮橋等人認真研究這個問題。薛暮橋等人研究的結果是“包產到戶”肯定可以增加生產，但勞動力少、子女多的農戶將面臨收入減少，生活更加困難。這個辦法并不完全可行，也就是說“包產到戶”既有優點，也有缺點。

回到北京后，調研組經過系統梳理總結，形成了《母豬也應該下放給農民私養》《種雙季稻不如種蠶豆和單季稻》《按中央規定留足自留地》三份調查報告。1961年8月8日，陳云給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鄧小平寫了一封信，談了青浦農村調查的基本情況，并請他將三個調查報告轉送黨中央。如今，這三篇調查報告收錄進《陳云文選》中，向后人講述著青浦調研的這段往事。

在新中國經濟建設的艱難歷程中，陳云和薛暮橋亦師亦友，攜手共進，從新中國成立初期穩定物價、統一財經的關鍵行動，到60年代國民經濟調整時的殫精竭慮，為新中國經濟建設的穩定發展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