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旅蒙茶商的茶葉販運及茶業金融實態

中國企業史研究發端于20世紀50年代，但多集中于清末民國企業，其后的資本主義及傳統商品經濟的研究促進了這一領域向古代、向傳統企業擴展。至21世紀初，《中國企業史》（古代卷、近代卷、現代卷等）的出版及股份有限公司制度在中國企業中的應用，使中國企業史研究得到學術界的空前重視。但總的來說，還是詳于近現代而略于古代，詳于東南而略于西北。近年來，大量民間契約文書相繼被整理、發掘，尤其是與商人經營、商幫活動相關的契約文書的出版，為我們探討傳統企業提供了機會。本文擬以山西祁縣著名制茶、販茶字號大玉川的信稿為主體資料，對大玉川經營的若干問題做一些探討。

為經營對俄蒙地區茶葉的長途販運業務，山西祁縣、太谷、汾陽、忻州等地商人設立了大量字號，在長期經營過程中，一些字號脫穎而出成為大型企業，其所販賣的茶葉也成為著名品牌，其中以祁縣著名的“兩大”“兩長”，也就是大玉川、大昌川、長裕川、長盛川等字號及其所經營的“川\"字牌磚茶最具代表性。而遺憾的是，由于史料的匱乏，對于它們的研究還比較薄弱。李漪云曾論述過大玉川茶莊的幾個方面[1]，但對其經營細節的研究還很不足。近年來，隨著對萬里茶路問題的研究進展，學界對山西茶商的經營和販運活動有了較多關注。如張喜琴教授的《萬里茶路》[2]一書系統地介紹了晉商在茶葉的選購、運輸、販賣等各個環節的運作；劉建生、吳麗敏就晉商茶葉貿易的經營方式和利潤等問題進行了探究；陶德臣[4]、賴惠敏[5]等則著重對俄蒙茶葉貿易等問題進行關注。除此之外，米鎮波[等一大批學者從更寬廣的視野對茶葉貿易予以關注與探討。

因機緣巧合，筆者得到了張家口市收藏家李國欣先生所藏的一冊商業信稿——《玉記西口來信書稿賬》（以下簡稱《書稿賬》），信稿保存完好，字跡清晰工整。經過研讀發現，該信稿為祁縣著名的茶商“大玉川茶莊”的書信往來冊，共有121封書信，前70封為光緒二十一年（1895）、二十二年（1896）歸化城分號寫給祁縣總號的書信，后51封為光緒二十三年（1897）、二十四年（1898）祁縣總號寫給歸化城分號的書信。信稿內容主要是大玉川對本號經營的記敘，其中對本號以及同行的商品價格、商業經營形式和策略、商品運銷情況、銀錢價格、所運用的金融業務等問題記載尤多。本信稿反映了大玉川字號經營相關的諸多方面的問題，但因篇幅所限，本文僅以這一信稿為主體，結合其他類型史料，對大玉川茶葉貿易、茶業金融兩個方面的問題進行探討。其他茶葉運輸、牲畜買賣、商業信用、企業組織等方面的問題擬另文論述，這里不涉及。

一、大玉川的茶葉貿易

黃鑒暉先生認為，隨著茶葉之路的繁榮，山西茶商發展為內茶商和外茶商兩類。內茶商將茶葉進行加工，而后將茶販運至東口、西口，批發給在蒙古草原及新疆等地的商人；外茶商則是在東、西兩口購買茶葉后，運至俄蒙地區賣茶的商人。7按照這種分類，大玉川茶莊可謂是典型的內茶商。內茶商為了盡量滿足所有外茶商的要求，其一大特點就是經營的茶葉種類較之外茶商更多、更雜。《書稿賬》比較全面地反映了以大玉川茶莊為代表的山西茶商所經營的茶葉種類和價格。大體說來，其經營的茶葉種類主要有三九磚茶、二四磚茶、二七磚茶、三六磚茶、紅梅茶、米磚茶、花香茶等。其中，三九磚茶和二四磚茶在《書稿賬》所反映的內容中運銷數量最多，大玉川茶莊主要將湖南、湖北等地的茶葉經河南、山西各地運往歸化城，二四磚茶一般在歸化本地銷售或賣與包頭茶販，而三九磚茶則以為大盛魁采購為主，兼賣與其他前往前營、后營的旅蒙商①。三六磚茶、二七磚茶則主要運往張家口地區，批發與張家口地區的旅蒙商或者旅俄商人。出于運輸方便的考慮，三六磚茶和二七磚茶的箱子大小基本一致，二四磚茶和三九磚茶的箱子大小基本一致，而所謂三九、二四、三六、二七指的是每箱裝茶的塊數。根據《大盛魁聞見錄》中豐鎮福元成茶莊段子峰的說法，這樣區分的原因在于運輸方式的不同，通往歸化城的路多用駝腳，適于運輸三九磚茶、二四磚茶，而通往張家口的路多用車腳，適于運輸三六磚茶、二七磚茶。[8]268關于以上四種磚茶的具體情形，參見表1。

由于《書稿賬》主要反映的是歸化城的業務，并沒有賣往東口的三六磚茶、二七磚茶價格的相關記載，這里僅選三九磚茶、二四磚茶等進行討論。三九磚茶、二四磚茶的價格并不穩定，因此在一些口述史的訪談中也得出了各不相同的價格[8]269?！稌遒~》所記載的茶葉價格詳細而準確，雖不能全面反映清朝末年的茶葉價格，但正因為記載的是當時、當地價格，故而更為珍貴，對于茶葉價格的考證具有重要意義。以二四磚茶為例，據《蒙古及蒙古人》的記載，二四磚茶在1892—1893年期間銷售量較十年以前銳減，茶葉價格也由十年前的十二兩每箱漲到十五六兩每箱。[9]93 根據《書稿賬》反映的光緒二十一年（1895）和光緒二十二年（1896）二四磚茶的價格（見表2），可以明顯地看到，二四磚茶在1892—1893年后，價格仍然存在上升的趨勢，到了光緒二十二年（1896）的七月，已經達到每箱18兩以上。由《書稿賬》給出的樣本來看，可以發現三九磚茶價格也有上升趨勢，如圖1所示。出現這樣的情況，阿·馬·波茲德涅耶夫認為，這是由于運費和雇工的成本大大提高了。[9]94

紅梅茶在歸化城的運銷數量不及三九磚茶、二四磚茶，《書稿賬》中所反映的經營紅梅茶的茶莊也較少，僅有大昌玉、大玉川、天聚和、天順長和長盛川。其規格主要有六四紅梅大箱和紅梅套箱，具體情形見表3。

米磚茶又稱米心茶，這種茶葉運銷范圍較廣，不僅是新疆地區，東口、西口都有收購，例如《書稿賬》第87封信記載“所咱今歲押辦米磚者，亦已發運東口”，“來信所云由通運城米磚等語，至日看勢貨發多寡，勤信相閱”，“惟伊犁茶市奇昂，三九茶每塊銀九錢方左，五六米磚每塊銀七錢上下”。米磚茶大概出現在道光年間，是一種以紅茶的片末為原料加工而成的紅磚茶。據記載，米磚茶是由俄國商人在羊樓洞依據歐洲人的口味壓制而成[10]。《書稿賬》第92封信中記載，俄國“茶船行至英國毗界，沉沒輸船二只，計裝該商老茶十余萬箱，米磚二、三萬箱”。然而在歸化城，這種被稱為“五六米磚茶”的茶葉交易量不算太多，在《書稿賬》中記載的茶商僅有長盛川、興隆和與大玉川有過米磚茶的交易。

事實上，大玉川經營的茶葉種類非常廣泛，除了上文所論述的茶葉之外，還包括祁門茶、銀針茶、花香茶、千兩茶以及百兩茶等。千兩茶和百兩茶都屬于卷茶，而磚茶則是所謂的“盒茶幫”采辦的茶葉，紅梅茶屬于紅茶。在清朝和民國時期，一直有盒茶、紅茶、卷茶三大茶幫之說[]，大玉川所采辦的茶葉兼有三幫之茶，是十分特別的。就大盛魁與大玉川的關系而言，大盛魁的商業范圍尤為廣泛，因而對茶葉種類提出了多樣化的要求，這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大玉川“跨幫”經營的合理性。

大玉川的貿易對象大多并非純粹意義上的茶商，他們往往是將茶葉運往俄蒙地區后，買回牲畜、毛皮等商品，再回到內地進行銷售。除大盛魁之外，大玉川的貿易對象非常廣泛。據《書稿賬》統計，與大玉川來往的商號至少還有通順店、德潤榮、德潤厚、長源厚、寶源昌、德恒永、廣生號、大慶昌、友于堂、萬盛西、元盛德、德恒順、義和敦、源盛生、永德魁、大聚德、奎隆店、長盛店、義成昌、天和昌、裕盛厚、義和興、源盛長、天義德、協成泉、大亨魁、廣成魁、謙和昌、富盛岐、文豐泰等，涉及雜貨、糧油、茶、錢莊、皮毛業、哈噠線貨莊、布匹、綢緞、食品加工、糧食、牲畜、京貨等行業。其中，只有協成泉一家是真正意義上的茶商。

二、茶葉貿易與茶葉質量問題

（一）真茶與次茶

縱觀晉商辦茶規程，磚茶生產制作相對標準化，[12]并未生產如真茶、次茶等不同標準的產品。真茶與次茶的劃分僅在歸化城、張家口的銷售中出現，其形成原因極有可能是磚茶在運輸過程中，出現的磨損、雨淋，導致磚茶品相的破壞。而區分出“真茶”“次茶”，則如庫倫興盛鳴伙計魏鏡清回憶二七磚茶的買賣，“質量次一點的也行，磨了角的也行，叫‘微次茶’\"[8]231。次茶又分為上次茶、中次茶和下次茶三類。目前，學界還沒有對這一劃分的原因及標準作出準確論述，《書稿賬》中有很多關于次茶的種類及價格記載，表4中列出了《書稿賬》所載光緒二十一年（1895）次茶價格和數量。

那么如何分別真茶、次茶呢？在《書稿賬》中沒有具體界定，僅不止一次指出：凡買賣次茶，須在真茶價格的基礎上“挨次各下價銀一兩”。如《書稿賬》第7封信記載道，“近日大昌玉、大涌玉售與長源厚三九磚茶一百五十箱、一百箱，每明冬月騾期一十三兩六，內搭次茶三成，挨次各下價銀一兩”，也就是說如果一箱三九磚茶的價格為一十三兩六，其上次茶的價格則為一十二兩六，中次茶為一十一兩六，下次茶為一十兩六。但是根據表4中的數據可以看到，“挨次價銀”不總是恰好一兩，時而略有浮動，會出現低于一兩的情況。

除了對次茶明碼標價之外，還存在著一種“內搭次茶”的情況，在《書稿賬》第1封信中記載道，“前信后元盛川、廣源川又各售與大盛魁三九磚茶五百箱，每明冬月騾清銀一十三兩，大涌玉售與協成泉、永全厚共三九磚茶一百箱，內搭次茶三成，每明冬月騾銀一十三兩四五”。這里可以看出大盛魁購買的三九磚茶每箱13兩，而大涌玉售出的三九磚茶在“內搭次茶三成”的情況下竟然每箱高達13.4～13.5兩白銀?？梢?，摻入次茶多少不影響磚茶價格漲落，有時甚至不降反升，說明所謂的“內搭次茶”，買賣雙方是心知肚明的。但是這種“內搭次茶”搭的是“上次”“中次”還是“下次”目前并沒有史料直接說明，這三種“次茶”是如何界定也并沒有統一的標準。

（二）灑面茶、二面茶、里茶

青磚茶是由灑面茶、二面茶和里茶三部分組成，其質量排序依次為灑面茶、二面茶和里茶，具體而言，灑面茶位于茶磚的最上面，二面茶位于底層，里茶則位于中間，即將質量較好的茶葉置于磚茶外部，質量較差的茶葉置于磚茶內部，通過這種方式兜售茶葉。三類茶葉的質量差異源于制作工藝、采摘時間和采摘方式的不同。從制作工藝上來講，灑面茶和二面茶要經過殺青、初揉、初曬、復炒、復揉、渥堆、曬干七道工序，而里茶僅有殺青、揉捻、渥堆、曬干四道工序；此外，采摘的時間、采摘過程的精細程度也是影響茶葉質量的重要因素，相較于灑面茶和二面茶，里茶的采摘時間較晚，采摘方式更為粗放。④

在《書稿賬》中，涉及灑面茶、二面茶、里茶的記載全部都在光緒二十三年（1897）祁縣總號寫給歸化城分號的信件中，祁縣總號關于這些茶葉的購買情況則來源于“洞山某月某日起之來函”，如第88封信中記載，“近接洞山六月十二日起之來函，報及咱號之老茶于五月十九日開稱”。大玉川茶莊灑面茶、二面茶和里茶的具體購買情況參見表5。

首先，通過灑面茶、二面茶和里茶的價格，可對其品質進行判斷，其品質排序確為灑面茶、二面茶和里茶依次遞減。其次，關于三者之間的比例問題，根據《書稿賬》信稿內容，可以核算出大玉川所需要的灑面茶為22625斤，二面茶為30499.5斤，而里茶則為71966斤，總計125090.5斤?？梢?，灑面茶為 ，二面茶為24. 4 % ，里茶為 5 7 . 5 % 。

在這三種茶葉中，里茶需求量最大，而價格又最低。在表5五月十九所列的數據中，里茶的價格只有灑面茶和二面茶價格的 6 0 % 左右，如果價格不能根據需求及時調整，就容易影響茶商的采辦，以致不能順利完成采購任務。在《書稿賬》第88封信中，洞山的來函抱怨道：“現下灑面已經過身，二面亦漸漸稀疏，里茶日買數百余斤以節，今正在絡繹擁上，不期擁莊數日而陡見缺乏，以致咱等里茶皆未買齊，近日價碼雖復漲至二十碼，而茶仍是不多，如此景況，將來恐有不能買足之勢，情因今歲老茶價碼初開過小，遠路難以招來，大眾未買一半，而行市復又吊至一十五六碼，摘茶者無不賠本，咱幫竟有斗一十二三碼之家，所以臨近園戶，亦將不摘矣。此時咱幫里茶多至短二萬來秤，少至數千斤者，更無一家買完。”在購買七萬多斤里茶后，仍然出現里茶未能買齊的情況，而且是“咱等里茶皆未買齊”，這說明與大玉川一同辦茶的茶號皆缺里茶。此次就是里茶價格未能調整而導致不能足量采辦的典型例子。民國十三年（1924）永玉茶號在購買茶葉的時候也同樣出現了此類情況，但要更為復雜[13]688，具體情況如表6所示。

由表6可以有以下三點認識。第一，從價格上說，無論是里茶還是二面茶、灑面茶，相較于光緒二十幾年，其價格都有了較高的上漲。第二，從灑面茶、二面茶和里茶的比例上看，與二七磚茶、三六磚茶相比，斤磚茶中，灑面茶和二面茶所占的比例較大，其質量更好，價格應該也更貴。第三，灑面茶、二面茶、里茶的具體比例并無一定之規，陳宗懋先生所說的比例[14]不能從中驗證。從購買全部茶葉的比例也并不能推出具體到每一塊磚茶的比例。也就是說，每一塊磚茶的比例可能都是不同的。

三、大玉川與茶業金融

山西茶商在復雜的長途販運中取得的輝煌成就離不開強大的資金支持和較為完備的資金流轉體系。據記載，山西茶商在進行茶葉貿易的時候往往要“三付資本”，一是山里采茶，二是路上運輸和堆存，三是買茶之后的對年收款。這種情況下，大玉川之類茶號的資金流轉就需要金融機構的強大支持。劉選民認為，正是晉商開創的金融機構為茶商提供了后援，也為山西茶商的成功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15]

（一）資金匯兌

為支撐長途販運，資金的匯兌不可或缺，除專業票號外，一些著名茶莊甚至兼營票號業務，茶、票業務結合成為當時一種流行的趨勢。無論是渠家，還是喬家、何家、翟家，都在經營茶葉獲取巨額利潤后改辦票號，也就有了后來的“茶票莊”一說。[2]125這一現象說明了茶葉長途販運對于大規模資金的強依賴性。祁縣喬家大德興茶莊就是其中的代表，1884年，大德興茶莊改組為大德通茶票莊。不過，大玉川茶莊并未專門經營票號業務，作為大盛魁的小號，大玉川在資金匯兌上有著同為大盛魁小號的大盛川、裕盛厚等票號和錢莊的支持。

大玉川茶莊在經營過程中利用票號匯兌的目的主要有四：一是將銀匯至兩湖地區買茶；二是支付運費；三是匯往東、西口用于日常經營以及標期結算；四是將利潤匯往祁縣總號。在《書稿賬》中，關于大玉川匯兌業務的記載并不在少數，如表7所示。表7比較清晰地反映了大玉川在光緒二十一年（1895）、二十二年（1896）歸化城分號以及光緒二十三年（1897）、二十四年（1898）祁縣總號利用票號調撥銀兩的詳細信息，包括了時間、銀兩數額、匯銀起止地以及匯兌的票號等。通過對表格的分析，可以得出以下認識。

從與大玉川往來的票號來看，《書稿賬》中主要涉及的有10余家票號，其中僅大盛川一家的匯兌金額就占了總匯兌金額的將近 40 % ，這說明了大玉川與大盛川同為大盛魁小號的特殊關系。此外，大盛川在歸化城和張家口等地的匯兌金額較大，而在漢口的匯兌金額相對較小，這應該與大盛川分號的地理分布有關，相較于其他票號，大盛川的設立除了獲取利潤之外，還要為大盛魁的商業系統服務，因此其分號設立于北方遠遠多于南方，主要設立于北京、天津、漢口、沈陽、齊齊哈爾、營口、錦州、張家口、呼和浩特、包頭等地。因此大玉川在漢口地區的大額匯兌更多地借助了其他票號，而在歸化、張家口和祁縣之間的匯兌，大盛川的匯兌金額占將近 60 % ，居主導地位。

從資金流向上看，主要有歸化城 張家口、歸化城 祁縣、祁縣 張家口、祁縣 漢口、祁縣 歸化城這五個方向。其中資金流向漢口的比重最大，達到了44000兩，占 4 0 % ，充分反映了大玉川在湖北、湖南地區買茶耗費資金之巨。

從資金匯兌方式看，大玉川與票號在匯兌之前會確定好雙方交付銀兩的時間和地點，大玉川交給票號銀兩的時間一般定在“冬月騾”？，而票號交付銀兩，多在冬、春二標，分兩次交付。至于匯兌的費用則根據當時的銀根松緊而定，一般在業務的發起地結算。茶葉貿易企業通過票號調撥資金，加快了資金流通，提高了資金利用效率，節省了經營成本。

（二）資金借貸與銀錢兌換

除資金的異地調撥外，隨著長途販運的發展，貨幣兌換、資金借貸等業務也發展起來，而經營主體主要是錢莊、銀號?！稌遒~》顯示，大玉川在本地的清算和經營中對錢莊較為依賴，特別是對同為大盛魁投資的小號—裕盛厚錢莊（也有說法為裕盛厚銀號[16]）。大玉川與裕盛厚的業務往來十分頻繁，且涉及的業務領域較為廣泛。兩者之間的業務往來如表8所示，可以看出，裕盛厚與大玉川的業務往來主要是大玉川向裕盛厚借貸，也有裕盛厚向大玉川借貸的情況，但相對較少。這是一種流動資金的借貸，金額一般在幾百到一千兩之間，利息多屬于滿加利。

（三）兌銀與現銀

兌銀與現銀業務涉及“加頭錢”問題。學術界對“加頭錢”有不同解釋，這里不涉及。在《書稿賬》中關于加頭錢的記載很多，實際上加頭錢也是“利率”的一種，是歸化城當地一個重要的金融指標。在大玉川與裕盛厚的往來中，也出現了“此騾咱號掉過裕盛厚現寶銀五百兩，與伊共出加頭錢一十三千五\"這樣的說法。而由第12封信結尾處所言更能理解這一概念，“兌銀掉現銀每千兩加頭錢一十四、五千（文）”，可見，加頭錢的來源在于“兌銀”與“現銀”的調換，也就是說商號用兌銀的票據換取現銀的時候，每千兩需要一十四、五千文的利息。上文提及的大玉川與裕盛厚的情況，可理解為大玉川購買了裕盛厚五百兩白銀的使用權，利息為13500文。值得注意的是，這里雖然是“銀票”與現銀的兌換，利息則用制錢計算。

總結以上所述可知，票號、錢莊皆為大玉川的資金流通服務，票號更多地協助大玉川解決異地的、大額的、長期資金問題，而錢莊則解決本地的、小額的、短期資金問題。具體說來就是：票號和銀號為大玉川支墊貨款、匯兌資金，大玉川把購得的茶葉賣與大盛魁等旅蒙商，后者將茶葉等貨運到蒙古草原乃至俄國等地，換回皮毛、牲畜等商品，運到歸化等地銷售。得到的銀錢還給大玉川，大玉川再清償票號、銀號等機構的債務。其中，裕盛厚錢莊僅在歸化城和大玉川進行借貸與匯兌業務。此外，與大玉川相關的匯兌業務涵蓋了漢口、祁縣、張家口、歸化城等多個地區，涉及的銀兩數額極大。

（四）標期

標期可以說是山西商人清理債權和債務的日期，是一種結算制度。但是標期的時間跨度是不固定的，除了季標之外，還有糧標、年標、騾標等。年標即每年清算一次賬務，糧標清算時間則相對較短，大約為20天。17]相比之下，騾標和季標應用更為廣泛。騾標一般在二、三、五、六、八、九、十一、十二這八個月“過騾子”，所謂“月月常騾”。季標一般在一、四、七、十這四個月前后進行，分春、夏、秋、冬四標。過標的時候，山西商人會組織各個商號進行慶祝和祈福，聘請戲班唱戲數日。在過標的三天里，第一天清償銀兩，第二天清償制錢，第三天金融業互相清算，至此過標即順利完成。18]到期后三天對未能及時清償債務的商號索要債務，也就是所謂的“頂標”。標期主要由銀錢業公會討論決定。而標期的正常舉行端賴鏢局的正常運行。

在《書稿賬》中出現的“溫常騾”是當時著名的鏢局。當時歸化城的鏢局分為東路常騾和南路常騾，東路常騾包括協和鏢局和德隆鏢局，經平型關、平山、行唐等地到達直隸一帶;南路常騾主要包括永隆鏢局、德勝鏢局和溫家常騾，由歸化城經殺虎口、雁門關等地到達晉中一帶。鏢局接標后，按照規定的標期或者驟期，通過驟、車等交通運輸工具運送白銀。19除了運送白銀之外，鏢局也開展為商號傳遞信件、運送小件或貴重物品的業務，這在《書稿賬》中有所反映，如“于月之初二日著溫常騾捐奉去第二十次信”，“今隨常騾捎去小木匣一個，內計乳皮子四斤，至日一并查收為是”，“敬啟者，今托溫常騾捎去銀針茶三十斤”。

（五）標利

清代至民國時期，在山西商人主要經營的地域，由于銀根松緊、銀錢兌價漲落、距離標期時間遠近等因素影響，資金市場的利率漲跌不一，為適應不同類型的借貸業務，山西商人規定了不同的利率指標，主要包括長年利、標利、滿加利三種。

《書稿賬》對于以上不同類型的利率記載很多。首先是長年利，長年利是開標時，本標至明年該標即一年內的利率標準，以每千兩計算，一般會給出一個整數，實際上是將該年利率直接轉換為利息，形式不同，本質相同。其次是標利，標利是每一標期三個月內每個月的利率，本質上屬于月利，并不是周期為三個月的利率，每一標反映的是金融市場的季節性，標期不同，利率也不盡相同，需要進行適時調整。最后是滿加利，也是最為復雜的一種，學界已經有了一定的研究，但還頗有可商權之處，需要具體分析。孔祥毅先生認為滿加利可分動、靜兩種形態。從靜態來看，一年四標，每一標開下一標的利率，決定兩標之間的滿加利。而就動態來說，金融市場實時變化，滿加利每天都有新的行市，這個行市是錢業公會依據市場的現狀和對未來的預期確定的。其依據主要是距離標期的遠近和銀根的松緊。[20]105-108孔祥毅先生還認為，滿加利“要在既定的銀兩借貸利率基礎之上臨時議加若干”[21]，也即，滿加利為某一種基礎利率上的浮動利率。這一觀點可以說是學界的普遍看法，但實際上還需要結合長年利、標期月利的狀況再加探討。

以《書稿賬》第113封信為例，這是光緒二十四年（1898）大玉川祁縣總號寫給歸化分號的書信，其中寫道：“再者咱祁斯標議開長年利銀七十五兩，短期、夏、秋標月利皆五厘七，冬標月利五厘六，做開滿加夏標利一十七兩?！庇捎谶@封信發出的時間是二月份，所以反映的是祁縣春標的利率情況，這里開出了該年春標至來年春標的長年利、當下春標期間的短期利以及接下來的夏秋冬三標的標期月利，還有下一標期（夏標）的滿加利。其中滿加利的計算，如果按照孔先生的理解，其計算方式應為：借貸1000兩，還款利息由“夏標月利五厘七”與“滿加夏標利一十七兩”兩部分相加構成，即夏標借，到秋標時需還利銀 1 0 0 0 × 5 . 7 % o x 3 + 1 7 = 3 4 . 1 兩。如果如此計算，會有兩個方面的問題：第一，春標所開的“滿加夏標利”是指春標開始日期到夏標開始日期的時間，而不是夏標開始日期到秋標開始日期，“夏標月利”才是從夏標到秋標這一時間段的利率情況，二者在執行利率的時間上不一致，所以不能相加。第二，二者相加后的實際利息為34.1兩，轉化為月利率形式高達“一分一四”，超過正常夏標月利五厘七的整整一倍，這是不可想象的。而清代后期商業借貸的利率水平要遠低于這一標準。如果將滿加夏標利十七兩轉化為利率形式，則表示為月利五厘七（ 1 7 ÷ 3 ≈ 5.7），僅因為約數的關系，再換算為具體數額時少了0.1兩。總而言之，滿加利不可能是在某一利率基礎上再臨時議加。

那么滿加利應該如何理解呢？我們認為，滿加利是與長年利、標期月利性質相同的利息形式，不存在相互之間的疊加關系，區分點在于各自所適用的借款周期不同。長年利為“年利”（一年），標期月利為每一標期三個月內的“月利”（一月），而滿加利本質上為“日利”（從借款之日到下一開標日期的具體天數）。在第113封信的信息中，該春標開出的夏標滿加利，實際上是指春標開始日期到夏標開始日期的利息。由于每一標期的開標時間不固定，滿加利可視為對年利、月利的一種變相補充。大體上，滿加利的利率執行標準應該與長年利、標期月利標準的變動幅度基本一致。正如長年利與標期月利的關系一樣，長年利七十五兩，如果化為月利率為六厘二五，與夏、秋、冬標月利五厘六、七相差0.6厘左右。而滿加夏標利十七兩僅在數字表示上比春、夏標期月利少0.1兩，再根據《書稿賬》后續出現的信息“夏標開滿加秋標利15兩”“秋標開滿加冬標利28兩”“冬標開來年春標利10兩”，春夏秋冬四標滿加利加總為1 7 + 1 5 + 2 8 + 1 0 = 7 0 兩（年利率為七厘），這與所開長年利七十五兩（年利率為七厘五），也僅差5兩。據此可見，滿加利是標期所開與長年利、標期月利不同的另一種利息形式。

除此之外，還應該注意的是滿加利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影響滿加利的因素主要是距離結算時間的遠近和銀根松緊。前者實際上反映了計算利息的時間，時間越長，利息當然越高；后者則反映了金融市場的變化，銀兩短缺，利息也會上升?！稌遒~》中光緒二十三年（1897）開過春標后的滿加利逐漸下降的情況可以較為明顯地證明這一點，如表9所示。

對滿加利的定義明確以后，對于滿加利每日一行市的變動原因也就更加清晰了。正如表9所示，越臨近夏標日期，滿加利越少。滿加利為動態調整，每日開出的滿加利，實際上所包含的借貸時間都不相同，日期越后，利息一般越低。滿加利在計算利息的過程中并不復雜，但是相較于長年利、標期月利而言，對反映金融市場變化情況和保障金融市場的相對公平性具有重要意義。如果實行固定的利息標準，將來銀根變緊，利息上漲，依然實行先前的利息就會出現隱性的借款方受損、貸款方盈利；反之，如果銀根變松，利息下降，就會出現隱性的借款方盈利、貸款方虧損。滿加利作為金融市場的“晴雨表”，是十分有必要即時了解的，因此在大玉川的書信中，對于滿加利的報告非常之多。

還需要說明的是，與一般月利不同，標期月利的特殊性在于三個月期限的規范，而不僅是一個月。同滿加利、長年利一樣，月利也是在標期的時候議開，每一次會議開3標，如《書稿賬》第81封信中記載：“附呈，咱邑議開長年利銀七十兩，短期、秋標月利五厘三，冬標月利五厘二，明春月利五厘四，滿加利尚未做開。\"依據發信日期四月二十九日可知，這一標應為夏標。在夏標，議開了秋標、冬標和明春標的利息。而短期利是針對本標內，要注意借貸的期限，有些按照\"糧期”而定，還有一些時間不固定，五天、十天、十五天、一兩天兼有之。[20]105-108

（六）頂標

山西商人看重信用，看輕抵押，以票號為例，據史料記載，“蓋山西票號，向重信用，不重契據，不作押款，此為各幫所同”[22]。而山西商人的貿易特別是茶葉貿易，在長途販運的過程當中，很容易出現資金鏈斷裂、資金短缺等困難，造成在標期內不能清償債務。這樣的狀況謂之“頂標”。頂標也就意味著未能履行契約，是一種嚴重的商業失信行為，“一經頂標，立即停止再借再賒，而為倒閉之肆”。[20]107但事實上，山西的商號對頂標的處理并不那么嚴格，甚至偶有通融，《書稿賬》中便給出了詳細、具體的例子?！稌遒~》記載：一家名為“天成衡”的商號出現了頂標行為，因為沒有“大盛魁”這樣強有力的商業伙伴扶持，其經營頓時陷入困境。此事在信稿中有持續將近一年的記載，如表10所示。

由表10所記可見：第一，對于商號而言，頂標的后果的確十分嚴重。這期間，天成衡想盡了各種辦法以清償債務，頂標之后，天成衡無法向其他商號或者金融機構再行借貸，以至于甚至出現了掌柜“動身赴京賣玉”，到后來的還債。每次從外地回來的貨款也在短時間內被瓜分一空，甚至難以留下用于日常經營的款項。大玉川在這期間的60多封信中，有8封提到了天成衡的相關情況，不僅提及頻率較高，且記載內容十分詳細，可見大玉川對此事尤為關注。

第二，當然對于頂標債務的處理也有靈活轉圜之處，這取決于各個債權商號對頂標商號的信用評價和償還能力的評估。《書稿賬》第27和第40封信中，大玉川的書信中分別寫道：“據該言及廷彥兄業以赴彼歸結，遠至夏標，咱等之銀可許如數清還，詢問該號約無差錯”，“伊于二月初間動身赴京賣玉，不然夏標由古銀亦許付清，約該無錯”。這反映出了天成衡有著較好的信譽，大玉川對頂標一事并未采取強制性措施，而是給天成衡較為寬泛的時間清償債務。然而第52封信中大玉川認為“視此情形誠恐又難望其清矣”，后在第65封信中，得知當時天成衡“不能分付債主”，大玉川的態度開始轉變，成為“只得隨眾緩期”。在經過長時間的等待后，大玉川對天成衡的信用評估逐漸降低，并對它產生了負面的評價。

第三，晉商雖然不看重抵押，但如果實在無法償還，依然還是允許用貨物抵債。事實上，大玉川等債權人并不希望用貨物抵債，原因在于商號不能按時交款多是貨物滯銷所致，抵押滯銷的貨物對債權人來說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抵押房產也并不容易清償損失。因此，山西商人更愿意給債務人機會再行經營，以逐漸得到放出的款項，在實在無法收回債務的時候，貨物抵債才成為唯一的選擇。

以上三點是學術界此前對于頂標的認識中還未明確揭示的。

四、余話

俄國和廣大草原地區對茶葉的巨大需求，促使山西商人將資本投向茶葉貿易，他們不僅通過水陸運輸將茶葉運往北方的茶葉銷售市場，而且在南方，還將茶葉的生產、制作、加工、包裝等環節納入自己的經營體系之中，對產地及沿途的交通和市鎮興起都做出了重要貢獻。這一巨額交易促進了金融業的發展，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金融市場。憑借著穩定的采購、運銷諸環節，山西茶商確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該制度有效規避了機會主義行為，降低了經營過程中的不確定性，提高了經營效率，使得茶葉貿易利潤雖高但相當穩定，以至于山西商人之外的區域商幫很難在市場中分一杯羹。即便后來印度茶、錫蘭茶和日本茶的發展對中國茶葉的歐美市場造成巨大沖擊，俄國茶商在制茶技術領先的情況下和山西茶商進行競爭，但中國的茶葉出口卻并未因此而一蹶不振，直到1917年以后才出現了較大的下降趨勢。由此可見，這一套制度具有顯著的有效性和韌性。還應該指出的是以大玉川為代表的山西旅蒙茶商并非如寺田隆信所述的明代普商那樣僅是單純的商品經營資本。為了確保長途販運商品的及時交付和質量保障，他們的貨幣資本也自然地滲透進了茶葉種植、茶葉加工等生產過程之中，故而已經具有了一定的產業資本性質[23]

山西茶商最終還是沒有阻擋住前進的歷史車輪，不得不接受失敗的結局，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技術的競爭，有國力贏弱、外交的疲軟，當然，還有在《書稿賬》中屢次提及的政府無休止的攤派。那么，面對內憂外患的局面，山西茶商所建立的這套穩定的制度作用又怎么樣呢？是不是它們阻礙著技術的進步和理念的更新，最終走向失敗呢？這是值得我們深人思考的問題。這對我們探討傳統企業史、工商業、金融史，理解這個時代二百多年長途販運貿易都是有積極意義的。

注釋：

① 參見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內蒙古自治區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內蒙古文史資料》第12輯，1984年，第90頁。按：前營、后營即烏里雅蘇臺和科布多。

② 月均價格為發信日期當月的均價，指在歸化城的售出價，屬批發價。圖1中的月均價格同此。

③ “成信后”指書信寫成后又形成一筆業務，即同一天的業務。

④ 三種茶葉比例按照灑面茶、二面茶各 6 . 2 5 % ，里茶8 7 . 5 % 分好后制成磚茶。見陳宗懋，楊亞軍主編：《中國茶經》，上海文化出版社2011年版，第591頁。

⑤ 參見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內蒙古自治區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內蒙古文史資料》第12輯，1984年，第44-46頁。

⑥ 參見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內蒙古自治區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內蒙古文史資料》第12輯，1984年，第44頁。

⑦ “騾”是指騾期，歸化城的結算時間不僅有標期，還有騾期。

⑧ 即盤點的意思。

⑨ 李錦彰對加頭錢的解釋是“一些大的金融機構或者商號向存款人發行定期在一年的小額存單，發行時明確存款利息，這里的利息被稱為加頭”（李錦彰：《晉商老賬》，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76-77頁）。而加頭錢與克錢相關聯，克錢是壽陽地區特有的一種金融現象（孔祥毅：《克錢：清代壽陽商人的財務創新》，《會計之友（下旬刊）》2010年第1期）。李錦彰先生認為克錢等于本金加上加頭錢，期限一般在一年左右，如果到了時間不兌現，則會轉化成新的克錢，公式可表示為：[本金 + 加頭錢（上一年）] × L 1 + 加頭錢（當年）比率]。事實上在壽陽的方言中，“克”和“兌”是同義詞，所謂的“克錢”也就是“兌錢”，如某一商人在歸化城有款，打算在祁縣用款，另外的人則與之相反，二者則可以互換所有權，這種行為實際上就是“兌錢”或者“克錢”。

⑩ 正因山西商人在經營過程中，尤為在意“唱戲”這一活動，河北大學、山西大學特聘教授孟偉老師認為“戲路即商路”。

① 參見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內蒙古自治區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內蒙古文史資料》第12輯，1984年，第9-10頁。

這是學術界對標期的一般認識，但事實上，在具體商號結算過程中，可能并不那么嚴格，如頂標出現后并不像《晉商史料集成》第86冊《民國十六年初級小學補習科用商業課本》第一冊第二十課中所說的“立時就要倒閉”，在后文將對頂標進行論述。此外，如標期，有時也不完全由公會決定，在標期結算的時候，往往需要大量的現銀，因此鏢車運銀的日期也是影響標期的一個重要因素。根據民國二十年標期的比較，可以清楚地看到鏢銀影響下的標期順序。其中間隔最長的是東口與西口，為9＼～16天，相對而言距離更近的太原、太谷等地標期之間的間隔僅有4＼～5天，這反映出各地鏢銀運送的大體速度和兩地之間的距離。具體可參見山西地方志編委會編：《山西金融志》，1984年，第19頁。

即《書稿賬》中所提到的“溫常騾”。

? 即標期月利。

? 發信日期：四月二十九日。

? 太谷的糧期為20天，因此這種短期利的期限為20天。

① 本文僅論及由南到北的茶葉販運，但由南到北販運的不僅是茶葉，實際上包括了日常生活用品的各個方面，尤其是布匹、糧油、雜貨、鐵貨等。由北到南販運的商品則要單調一些，多為皮毛、牛羊，但由俄羅斯來的商品要豐富一些，除了早期的銀貨、皮毛，還有后來的各種洋貨，如洋布等。其販運方向除去草原、俄羅斯外，還有由西口（庫倫）去新疆方向。

如第33封信“附呈前者報及順直省捐輸今已辦妥，合郡共捐二千來金，咱幫與票號皆在上戶，每銀一十八兩八，中戶一十四兩一，下戶九兩四”；第42封信“附呈昨日西府出諭各莊特因陜甘去年兵災，該省巡撫求寮，勸捐義賑，時下雖未面諭落實，大約咱號亦在二三十金，遇此年歲，今人無法可推，俟捐續報”；甚至還要出人練兵，如第57封信“惟是西府昨接撫憲來文飭各處團練民勇，早日業以派委嚴辦，按門向鋪計名十家練二，統計一百二十名，以為數少，又向各莊口搜羅，是以兩號練一通，計一百六十名之額。別莊皆為應允，而咱幫慮之害巨，再三著店頂晰，不讓分說，視此情形，將來非練非賄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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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韓曾麗

TeaTradeandFinancial Operationsof Trans-Mongolian Tea Merchants during the Late Qing Dynasty

AnInvestigativeFocusonDayuchuan

Liu Qiugen，Li Ang，Chen He

（SongDynastyHistoryResearchCenter，HebeiUniversity，BaodingHebeiO71oO2，China）

Abstract：Since the Mingand Qing dynasties，thetea tradeinnorthwestern China waspredominantlyoperatedbymerchantsfrom QixianandTaigucountiesinShanxi.TheteafimsofQixianandTaig，withtheirsubstantialcapital，exertedsignificantinfluenceoncontemporarysocietyandtheeconomy.Thisstudyexamines theteatradeandfinancialpracticesof theDayuchuanteafim basedon itscommercialcorrespondence between the QixianheadquartersandtheGuihuacheng branch duringtheGuangxureign. TheDayuchuan teafirmtransported teafrom HunanandHubeitotheEasternandWesternPassesviatrade routes established by Shanximerchants.There，theywholesaledteatomerchantsintheMongoliangrassandandXinjiangregion，whilealsomaintainingclosecommecial tieswithforeigntradinghouses.Toaddresscapitalflowchalengesduringlongdistancetrade，thefimcollaborated closelywith PiaohaoandYinhao.Leveraging theirservices，suchasadvancepayments，currncy exchange，andetlementofaountsthroughthebidingperiodsystem，thefirmdevelopedadistinctivefinancialframeworkthatsupportedhelogisticsand sales of long-distance tea trade.

Key words：tea trade；Mongolian-trading merchants；Xikou；bidding period;tea rou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