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能閑下來是很多人的夢想,隨時能徹底閑下來則是一種難得的能力。莎士比亞的第27首十四行詩寫道:“勞動使我疲倦了,我急忙上床,來好好安歇我旅途勞頓的四肢;但是,腦子的旅行又隨即開場。”
古代人做事情沒那么著急,反正多干點、少干點和早點做完、晚點做完的差別也不大。我們錯過一班飛機,可能就要晚到一天,耽誤一筆大生意。古代人早一天、晚一天出發,大概都要十幾天才能到。
1882年,尼采在《快樂的科學》一書中說:“時下,人們多以休息為恥,長時間的沉思簡直要受良心的譴責了,思考時,手里要拿著表;午膳時,眼睛要盯著證券報。過日子就好像總在耽誤事一般。‘隨便干什么,總比閑著好’,這一原則成了一條勒死人性修養和高尚情趣的繩索……追逐利潤的生活總是迫使人們費盡心機,不斷偽裝,耍盡陰謀,占得先機。要比別人在更短的時間內成事,時下已成為特殊的美德。”
法國思想家蒙田38歲時就決定隱退了,他隱退的目的是想生活得更加悠閑、自在。可他知道,即使辭去公職,也不等于就有了很多空閑時間,“以為拋開了各種事務,其實只是舍此取彼而已。管理家政的麻煩并不小于管理整個國家。人的心思投到哪里,就會在哪里全力以赴。管理家政事情雖小,麻煩卻不會小”。
怎樣才能既不給自己安排做不完的事,又不無所事事?蒙田想到的解決方法是,在操持家政、讀書、行獵等各種活動時,以獲取最大限度的快樂為宗旨,但要防止過度。動起來不能不管不顧,但為了保持活力,也不可以陷入懶散松懈,應該保留必要的事務和活動。即使是做學問,他也是知難而退,“有些知識學了無用,難于掌握,大部分是為世人創立的,應把它們留給為塵世效力的人。至于我自己,我只喜歡有趣、輕松、讀了讓我高興的書,或者讓我寬心,并為我處理生死問題提供意見的書”。
美國作家約瑟夫·愛潑斯坦說,他問他的朋友、牛津大學的希臘語教授瓊斯每天是否午睡,瓊斯回答:“只要有可能就睡。”“在沙發上睡還是在床上睡?”“床上。”“穿褲子還是脫褲子?”“一般都脫掉。”“睡多久?”“那要看貓什么時候睡醒。”愛潑斯坦感嘆能安心長睡是很難得的:“我們大多數人想休息,但又擔心什么都不做會很無聊。這種矛盾似乎無法解決。也許唯一已知的能解決這個問題的動物是貓。”貓一天能睡十幾個小時,它們看上去懶洋洋的,但充滿活力,懶惰其實是在被疲倦襲擊之前就休息的習慣。
休息不只是睡覺或發呆,英國心理學家克勞迪婭·哈蒙德在《深度休息》一書中說,只要你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就會感到放松。“任何事情,只要某個人認為它是休息,那么對他而言就是休息。我們不要太糾結于每天需要休息的精確時長,只要你覺得休息夠了,那就是夠了。”
(峰回路轉摘自《三聯生活周刊》2025年第15期,張伯陶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