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工人而藝術”：論詹姆斯·凱爾曼的蘇格蘭新型工人階級小說

二戰后，英國持續推行福利制度，尤其在英格蘭地區，階級矛盾開始緩和，階級結構逐漸發生變化。20世紀80年代隨著福利制度的完善，英國政府宣稱階級差異已然消亡，大力鼓吹“無階級社會”理念。當時的英國文學有意迎合中產階級趣味，曾經在20世紀50年代風靡一時的工人階級小說逐漸退潮。正如克雷格所言：“大不列顛百分之九十的文學只關心那些從來不需要為錢憂慮的人群。”在此語境下，工人階級失業貧窮、生計艱難的事實被無情遮蔽。而事實上，“無階級社會”理念是以突出英格蘭而忽視蘇格蘭等其他地區的社會境況為前提的。可以說，工人階級是蘇格蘭社會的標記之一。“為工人而藝術”是當代蘇格蘭小說階級書寫的核心理念，也是它與英格蘭小說的區別所在[240。有別于極力淡化階級差異的英格蘭小說，蘇格蘭工人階級小說更強調對工人階級生存狀況的真實書寫，其發展過程經歷了傳統工人階級小說（20世紀30年代到70年代）和新型工人階級小說（20世紀80年代至今）兩個階段。傳統工人階級小說著力書寫工人階級的斗爭和覺醒，主人公皆是試圖憑借一己之力擺脫工人階級的生存狀態，或是通過工會和社會主義思想改良社會的有志青年[3]290。他們勇于承擔歷史變革，通過基本的集體主義價值觀改造社會、尋求變革，這種致力于英雄主義精神的書寫傳統一直延續到20世紀70年代。20世紀后期出現的新型工人階級小說超越了傳統的現實主義手法，借助豐富多樣的表現形式和后現代寫作技巧反映社會劇變對蘇格蘭工人階級的深遠影響，向當代英國政治家所宣揚的“階級戰爭已完結”論調發出了挑戰。

從某種程度上說，當代蘇格蘭小說的興起，也是新型工人階級小說的興起[236。當代蘇格蘭文壇的領軍人物、布克獎得主詹姆斯·凱爾曼（JamesKelman，1946-）是其中的佼佼者。憑借深厚的文學功底和對本土現實的深刻思考，凱爾曼在蘇格蘭文學發展進程中極具影響力。作為一名左派社會主義知識分子，凱爾曼的文學思想與政治活動相互交織、緊密聯系，后者對前者的影響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是決定性的。凱爾曼出身于工人階級，艱苦的生長經歷使他對自己的階級抱有真誠的情感。20世紀下半葉社會主義思潮涌現，凱爾曼積極參與政治運動，在這一時期成長為一位出色的政治活動家，形成鮮明的社會主義思想和階級立場。在長達三十余年的創作生涯中，凱爾曼創作的新型工人階級小說始終堅持“為普通人的生活而寫作”的信念，具有強烈的人民性和階級性。首先，凱爾曼有著非常明確的文學主張，他堅持認為文學應該書寫普通民眾的生活，尤其關注為生計奔波的城市工人階級的命運，寄寓了他對弱勢群體的關切和同情。其次，凱爾曼以近乎自然主義的手法真實呈現了城市工人階級的孤助無援和中產階級的漠視隔閡，其中強烈的階級意識體現為對當代英國社會差異性的思考，以及對英國社會精英文化與大眾文化分裂的焦慮。最后，針對英國政府所宣傳的“階級斗爭消失論”，凱爾曼指出，工人階級的生活狀況并沒有好轉。他們的困境不是蘇格蘭所特有，而是全世界普遍存在的，進而對馬克思主義的階級理論在西方社會后工業時代的發展做出了深刻的思考和探索。

一、蘇格蘭城市工人階級的生存困境

凱爾曼善于捕捉日常生活中的細節，真實記錄了蘇格蘭城市工人階級壓抑絕望的生存狀態，展現了普通人在社會變革中的無奈與掙扎。20世紀70年代，新自由主義帶來的全球化挑戰引起經濟秩序和社會關系的重塑，城市工人被迫變更政治經濟身份，呈現出艱難的對抗性境遇。及至80年代，撒切爾政府主導的去工業化政策深刻沖擊了蘇格蘭的工業發展，舊有的經濟體系崩潰，社會不平等現象越來越嚴重。在昔日的工業重鎮格拉斯哥，許多工廠被迫關閉，失業人數劇增。在漫長而劇烈的社會轉型中，蘇格蘭工人階級的生活狀況并未得到實質性的改善，他們依然生活在失業和貧窮的陰影之中。小說《男孩，別哭》（KieronSmith，Boy，2008）中的少年基隆出身于典型的格拉斯哥工人家庭。他的爸爸是個海員，從海軍退役后謀了份陸地上的工作。在工廠，他總是工作到很晚，“我恨那個鬼地方。管理的那些家伙都沒有人性，我真想回到海上去。讓工廠見鬼去吧”[41302。由于不喜歡這份工作，爸爸憤而辭職，一家人的生活更是捉襟見肘。他們吃飯的時候連香腸也沒有，沒有錢去看電影、看馬戲、去游泳，而什么都貴得離譜?！霸诩依铮魏侮P于錢的事都挺麻煩的?！盵41278基隆的父母為此經常吵架，整個家里吵來吵去，失去了往昔的溫馨和睦?；『退呐笥褌儧]有零用錢，買不起玩具和零食，總是受到有錢孩子的捉弄和嘲笑。孩子們拾荒換錢，沒有上學就出去工作了。有的孩子十五歲便離開學校混幫派，參與偷竊、搶劫、打架斗毆等暴力犯罪。經濟的衰敗和社會結構的固化，將城市工人階級推至社會邊緣，陷入艱難謀生的生存困境。凱爾曼指出，撒切爾主義帶來的蘇格蘭社會問題正是工人階級悲慘命運的社會根源。

隨著蘇格蘭進入社會轉型期，工人階級的斗爭對象由資本家轉為更溫和的中產階級，抗爭態度也產生了變化。他們在機械化的勞動中逐漸異化，不再致力于爭取權利、擺脫剝削和壓迫，成為歷史變革的逃避者。在創作的新型工人階級小說中，凱爾曼顛覆蘇格蘭工人階級小說傳統，塑造了一系列胸無大志、不思進取的工人形象。他們對后工業社會充滿恐懼和敵視，安于現狀、停滯不前。凱爾曼的第一部小說《公交售票員海恩斯》（The BusconductorHines，1984）中，公交車售票員海恩斯常年在公交車上保持著鐘擺般單一的流動軌跡，生活充滿了重復和無聊。無人售票車的普及使他時刻面臨失業的風險，他卻不愿另謀出路，仍舊得過且過，在生活的重壓之下毫無反抗意識。小說《碰運氣的人》（AChancer，1985）中的工廠青年塔莫斯沒有任何工作前途，日?？抠€博打發時間，生活隨著賭場上的運氣跌巖起伏，他卻沉淪其中。凱爾曼通過細膩的心理描寫展現了工人階級對工作的厭倦、對現實的無奈以及對未來的迷茫，他們“沒有未來，永遠停留在現在”[3]287。小說《不滿》（ADisaffection，1989）探討了知識分子與工人階級之間的矛盾。出身工人階級家庭的道爾謀得了教師的職位，成為工人階級眼中的“中產階級”，遭到家人的排斥和疏離。在學校里，他宣揚進步教育理念，與中產階級思想格格不入，在校長的抵制下被迫調離。道爾既無法擺脫自身的階級背景，也無法獲得中產階級的接納，在自我分裂的矛盾中逐漸陷入精神危機。他對社會階層的固化和壓制極度不滿，卻沒有勇氣付諸行動，只能借酒醉幻想對國家機構的暴力反抗，在警察面前變成“他媽的沒用的東西”[5]。小說《為時已晚》（HowLate It Was，HowLate，1994）開頭，普通工人薩米醒來時莫名銀鐺入獄，被警察暴打失明、洗劫一空，女友消失不見，好友遭到通緝。失明象征著工人階級在社會中“看不見”的弱勢地位，在強大的國家機器面前薩米只能使用非暴力的方式進行抗爭。出獄后他四處申訴，卻遭到警察的拷問毒打和社會保障機構的盤問，醫療機構也拒絕援助。小說口語化的敘述方式和意識流手法使讀者深刻感受到薩米的痛苦與憤怒，展現了工人階級在面對體制壓迫時的孤獨感與無力感，并因此榮獲當年的布克獎。凱爾曼對后現代社會中城市工人階級的悲慘無助寄予了深切同情，也對英國工人階級進步性的急劇倒退提出了沉痛批判。

二、蘇格蘭中產階級對工人階級的隔閡與分化

凱爾曼創作的新型工人階級小說真實書寫了蘇格蘭社會轉型期的階級矛盾，指出中產階級與工人階級的文化隔閡極為明顯，且無法跨越。小說《男孩，別哭》中，基隆和哥哥馬特轉入的私立學校里很多孩子來自英格蘭。他們衣著光鮮，打著領帶，發型神氣，說著一口地道的倫敦腔，和以前學校的那幫男孩子完全不同。有的人家里住著獨門獨院好幾層的別墅，還有私家車。他們說話都愛咬文嚼字的，每說一句話都好像經過深思熟慮似的，說著去過的咖啡館，還有那里的自動唱機，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講的是地道的英語?！八麄冇凶约旱娜ψ樱桓ψ永锏娜俗雠笥?，因為他們是上流社會的人?！盵412%來自工人階級家庭的基隆“在新學校里一個朋友都沒有。他們跟我好像是陌生人一樣，一點關系也沒有?！盵4J371在學校里，老師對來自不同階級的學生有著明顯的區別對待。嚴厲的教務長會用皮帶抽學生，但那些上流社會的孩子很少挨打?！罢f話用詞很華麗，語法也到位的同學爸爸好像是個牙醫還是設計師什么的，所以老師對他都很客氣。如果換作是我或者別的孩子這樣的話，老師是不會有這個耐心聽我們廢話的?！盵4319學校教育竭盡全力地灌輸中產階級價值觀，并以此對工人階級下一代進行規訓。學校里要求時刻說標準英語，因為“這里是教室，不是貧民區。在教室里只準說標準英語”[4I187“體育老師說踢足球的人都是些不上道的人，而打橄欖球的則都是紳士。”[41292“在那所學校是不允許穿牛仔褲的，這是校方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他們會立馬讓你退學走人的。”[4284凱爾曼認為文化是人們自己的表述，人民是被文化形式和文化實踐建構的主體。中產階級對整個工人階級文化體系的貶低和排斥，不僅加劇了精英文化與大眾文化的分裂，更為嚴重的是利用權威話語對工人階級的下一代形成壓制，摧毀工人階級的文化自信。

資本主義發展到晚期，成熟的權力機制“對工人思想和認識的控制使其陷入被馴化的無意識，失去主體性。規訓下的蘇格蘭工人不同于馬克思筆下充滿力量的階層群體，而淪為軟弱且卑微的個體”。《男孩，別哭》中，基隆的媽媽是個勢利的人，對上流社會無比向往，充滿階級認同焦慮和價值失重感。她受夠了貧窮窘迫的生活，有著改變現狀的強烈訴求。在搬去安置房的那天，基隆“從沒有見過媽媽像今天笑得這么燦爛”[4I83。離開破敗衰落的底層社區后，她想方設法操辦兩個兒子轉去私立學校的事情，一心指望他們努力上進，出人頭地?！叭绻隳菢拥脑挘筒挥酶赡切┯峙K又累的活了，你靠腦袋吃飯，而不是靠手。白領的工作只有最優秀的人才干，他們的手從來不會臟。”[4I6在家庭和周圍環境的影響下，哥哥馬特一直非?？炭?。他總是待在房間里看書、溫習功課，為考進大學做準備，成為全家實現階層躍遷的唯一希望。馬特進入新學校后，媽媽對他的新同學無比關切，“他們講話是不是很得體？他們是不是些很棒的人呢？”[4166得知基隆班上排名第一的男孩子穿的很漂亮，父母又開始了熱烈的討論，“不是牙醫家的，就是醫生家的，他說話一定好聽極了”[4]23。他們不喜歡基隆以前的朋友，希望他能和新學校的同學有些交往。“他們會期待著聽我說，我去了卡爾史萊克家。他家住在大房子里，爸爸有份很風光的工作。在我媽媽看來，他家的一切都很上流。所以她才那么喜歡，那么希望我能跟他一起玩?！盵41327精英文化作為意識形態的載體歸并、塑造著人們的思想，人民因而被文化力量控制和操縱，直接導致社會文化的同質化、整一性和凝固性。后現代社會的分隔和異化演化出新的道德價值觀念，隨之而來的是人與人之間相互孤立，個體喪失主體獨立性，集體意識蕩然無存。昔日淳樸團結的工人階級共同體分崩離析，裂變為碎片化的微小世界。面對工人階級內部日趨嚴重的瓦解分化，凱爾曼在失望之余表達了對小而緊密的共同體的懷念，以及重構工人階級主體身份的心理訴求。

三、全球化語境下工人階級主體身份的重構

在新型工人階級小說中，凱爾曼所創造的角色常常在尋找自我身份和社會歸屬感的過程中掙扎。尤其是千禧年之后的作品中，凱爾曼更為關注并強調邊緣群體所蘊含的內在價值與反抗潛力?！赌泻?，別哭》中的基隆是凱爾曼塑造的第一個少年形象。他不似父輩那樣懦弱消極，而是具有強烈的正義感和同情心，為社會公平奮力抗爭?；Ω改傅膭堇~媚極為反感，也不解哥哥馬特在學?？桃饴犜掜槒牡谋憩F，在他看來那些上流社會的男孩兒一個個都是小勢利眼，說話裝腔作勢。父母偏愛哥哥，對基隆非打即罵，他的內心憤憤不平，“是不是在一個家里，除了老大，弟弟們就什么都不能做。這能算得上公平嗎？不，這明顯不是”[4]78-79。對于街區里日常發生的霸凌行為，基隆極為憤慨，認為這太不公平，太沒天理了，“大孩子們總是喜歡欺負人。一個小霸王拿一塊木板打他，邊打邊哈哈大笑，被打的孩子坐在地上哀求著。我一定會去阻止這些欺凌弱小的事情發生。我討厭那些欺負人的惡棍”[4I59。不同于父輩的隨波逐流，基隆具有強烈的自主意識，“我的主意都是自己拿的，如果想好了，我就會去做的，都是我自己說了算”[4179。他擅長踢足球，做斧頭，爬高墻，在不斷的自我挑戰中抵制荒度時間的焦慮和虛無，與浪蕩街頭無所事事的同伴們格格不入。找到送包裹的兼職后，基隆工作努力，吃苦耐勞，深得老板和客戶的賞識，獲得了更為完整的存在體驗和真實感，“因為能掙錢，我再也不要為了幾個銅板而看人臉色了。這錢是我辛辛苦苦用勞動換來的，所以別人再也不能對我指手畫腳”[4]372。這與小說開篇里“小拖船”的意象遙相呼應，“在我認識的船里，我最喜歡小拖船。有些船太大了，需要一些小船去幫助它們，而這些小船就是小拖船。這些大船也需要小拖船幫助他們出海，如果沒有小拖船，這些大船哪兒也去不了。這些小拖船神氣極了，他們總是抬頭挺胸，神氣駛航”[45。在這部小說中，凱爾曼通過基隆的形象隱喻了他者打破邊界、沖破界限的欲望與沖動，為新一代工人階級重構主體意識和身份，實現平寺對話提供」可能，具有強烈的現代性預示和精神指問。

21世紀第二個十年間，全球經濟持續低迷，低增長高失業現象普遍，逆全球化思潮盛行。在此語境下，凱爾曼將工人階級的集體困境移植到本土之外的普遍存在，積極探索全球化視野下工人階級主體身份的徹底重建。他最新創作的小說《塵路清歌》（DirtRoad，2016）描寫了格拉斯哥一對遭遇家庭變故的父子前往美國的新生活。在女兒和妻子相繼離世后，父親迅速衰老，目光呆滯，神情頹靡。不同于父親的逃避麻木，兒子默多選擇勇敢面對親人的亡故，“原地不動不是個好主意。你必須向前行走，向前走，一直走”[7]265。在旅美途中，熱愛音樂的默多偶遇能歌善舞的黑人莎拉一家，并受邀參加拉斐特國際音樂節。盡管沒有獲得父親的同意和支持，默多仍決定獨自前往。“畢竟這是他自己的生活，何嘗不可？”[7]9在這個國際舞臺上，來自美國、法國、非洲、墨西哥、西班牙等各民族的樂手們自由展示著民族特色文化，使得默多認識到世界文化的差異與多元，見證了地方文化與世界文化的雜糅。伴隨著由多民族音樂合奏而成的和諧樂章“康芬特”（conjunto），默多“融入集體中，完全沒有孤立或突兀感。既放飛自我，又完美地與樂隊相融”[7J312，成功找到了精神家園和自我價值。音樂節結束后，默多拒絕與父親回到蘇格蘭，決意加入樂隊在美國西部和墨西哥的巡演。如果說基隆寄托了凱爾曼對蘇格蘭新一代工人階級的期待與想象，那么默多則表征著凱爾曼對整個工人階級群體形象的顛覆和重塑。在美國的新生活使默多的自我中心與外部世界得以聯結，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個男子漢了，而不是一個小男孩兒了，男子漢即將成長為一個男人”。默多等年輕一代的新移民代表了新興的工人階級力量，表現出后工業時代工人階級流動不居、溝通對話的雜糅特征。他們組成的多民族樂隊構建了跨越民族界限的音樂共同體，表達了新一代工人階級憧憬聯結與溝通、尋求文化融合的集體訴求和交融愿景。在《塵路清歌》中，凱爾曼不再局限于單一的民族敘事，而是超越單純的民族視野，探索跨越傳統與現代、本土與外部邊界的世界性開放型社會模式，凸顯了國際視野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在此社會模式中建構的多民族工人階級共同體，更加強調工人階級在后工業時代的跨民族關聯性與后國家特征，這也為無產階級超越國界，構建新形式的國際共產主義共同體提供了典范路徑。

四、結語

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英國左派知識分子力圖在后冷戰時代重建社會主義觀念，并在英國左派理論復興的基礎上，對社會主義新的發展模式展開了探索與實踐。詹姆斯·凱爾曼以其獨特的語言和敘事風格，賦予了工人階級以文學表達聲音的權利，挑戰了英國傳統文學中的階級偏見，為蘇格蘭工人階級文學開辟了新的道路。他創作的新型工人階級小說深度觀察了蘇格蘭的階級關系及其建制模式，帶有鮮明的工人階級表征和強烈的政治關懷，且與時代特征緊密相連。在早期作品中，凱爾曼真實描述了后工業時代蘇格蘭城市工人階級的生存困境，凸顯出工人階級群體在現代社會中的閾限狀態與危機主題。中期作品書寫了工人階級對階層差異和界限規則的感知，抨擊了英國精英主義對大眾文化的偏見和否定。在后期作品中，凱爾曼揭示了工人階級身份建構中孕育的跨界需求與交融力量，表達了在全球化視野中重建工人階級共同體的期待，彰顯了突破本土地域化的“解轄域化”立場和再轄域化的世界主義傾向。凱爾曼的小說對蘇格蘭工人階級生活的真實寫照，為讀者提供了理解工人階級生活的新視角?？梢哉f，凱爾曼所書寫的不是某個工人階級群體的生活狀況，而是整個工人階級世界乃至所有普通民眾的生活。他對現代社會不公與階級壓迫的深刻批判，具有強烈的社會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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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程婷婷，南京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博士研究生，南京曉莊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當代蘇格蘭文學。

編輯：雷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