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小二,上班去呀!”一天早晨,我剛走出住宅單元門,就看見住在里側(cè)單元二樓的鄰居推著自行車走了過來,他是一家報社的送報員。
“大哥,我不是老李小二,你知道的,我姓馬。”“老李小二”朝我憨厚一笑,不好意思地說。
“噢噢,我知道,對不起!”看著小馬走過去的寬厚背影,我心里說,你可不就是“老李小二”!
老李小二是我老家一個三十五歲左右的年輕人,性格敦厚樸實,樂于助人。誰家有個大事小情,他知道了準(zhǔn)去幫忙。
有一次,村里小趙媳婦求他幫著收玉米,正當(dāng)他在小趙家打著赤膊滿臉淌汗地吃午飯時,在外地打工的小趙忽然趕了回來。小趙臉上的怒氣讓他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小趙媳婦和他一同解釋了半天,最后小趙揮揮拳,惡狠狠地甩出一句:“哼,誰心里有鬼誰知道,老子就原諒你們這一次,滾!”此后,面對別人的請求,老李小二還是會伸出援手,但如果是年輕女人找他幫忙,他就慎之又慎,能拒絕的一概拒絕。
有一天,住在同單元剛退休的老姜憤憤地對我說:“那小馬可真不是個東西!”我問怎么回事,他說你問他去。
后來我碰到小馬,說起這事,小馬疑惑地說:“我也沒招惹他呀, 他愛人說喜歡看報,我就將每次送剩下來的報紙拿給她看。他愛人幫我照看過孩子,咱不能忘恩負(fù)義呀!”
我說:“你做得對,沒問題。”
沒過幾天,老姜再見到我時暴跳如雷:“啊,你看看,這個小馬,太不知廉恥了,簡直禽獸不如!”
我問到底所為何事,他說難以啟齒,不想讓別人知道。
再次碰到小馬,我提醒他:“你還給老姜的愛人送報紙嗎?”
小馬毫不猶豫地說:“對呀, 剩下的報紙扔了可惜。”
小馬態(tài)度誠懇,我只好說:“也是啊。”
幾天后,老姜碰到我時咬牙切齒:“這個死小馬,等著瞧,我會讓他好看的!”
我剛想勸說幾句,老姜已氣呼呼地扭頭走了。
我想,明天一定要早起截住小馬,問明緣由,調(diào)解一下兩人之間的矛盾。誰知半夜忽然傳來幾聲玻璃破碎的清脆聲音,驚醒后我的心猛然一沉。
第二天,我出門一看,小馬家的玻璃果然碎了兩塊。被我截住的小馬臉色煞白,余怒未消。我問:“知道是誰干的嗎?”他搖搖頭,又點點頭。“唉,我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每次碰到他都是一副橫眉立目的樣子,我真不懂……”
“我問你,報紙每次都是你親自交到他愛人手里的嗎?”我仿佛猜出了緣由。
小馬愣了一下:“那當(dāng)然,有時候碰到他,不管他怎么朝我要,我就是不給。他到處溜達(dá),我怕他把報紙弄丟了。”
“嘿,你這個‘老李小二’呀!”我有些責(zé)怪地說。
“……大哥,你是……”小馬一跺腳,立時明白過來。
“不過,就損失了兩塊玻璃,你也別跟他吵,自己安上得了,但以后你要改變行事方式了。”我勸小馬。
“大哥,不會有以后了,我還能再給他們送報紙嗎?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和他計較。”
小馬說到做到,就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似的,依然笑呵呵地騎著自行車上下班。
誰知快樂的他再一次被我碰到時,卻使我感到很不快樂。
有一天傍晚,我下班回到小區(qū),發(fā)現(xiàn)院內(nèi)圍了一圈人。我擠進(jìn)人群,看見地上躺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子,滿臉烏青。
“這是咋回事?”我問旁邊的人。
“她丈夫喝醉酒打的!”
“打這么狠!沒人拉一拉、勸一勸呀?”我說。
“這你得問那二位,是他們最先發(fā)現(xiàn)的,說是兩口子在大門外吵了好一陣子才進(jìn)到院里,誰也靠不上前。”他用手一指對面的兩人,我抬頭一看,急忙一溜小跑過去。
“小二,你怎么來了?”這可是我老家那位真正的老李小二呀!
“我進(jìn)城辦事,想過來看看你,也沒有事先聯(lián)系,就一路打聽著過來了,正好碰到這位大哥,他說跟你很熟。”小二看了看身旁的小馬,小馬嘻嘻一笑,說:“可真巧,他一下就問對人了。”
“那這個……”我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女子。
“是這樣,當(dāng)初……”小馬搖了搖頭。
“她丈夫,那根本……”小二咧了咧嘴。
“她丈夫呢?”我很疑惑。
“在那兒!”順著小馬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人群外圍的墻角處躺著一個瘦小的男人,似乎正酣然大睡。
“那你們就這么看著……”我不解地看著他們倆。
“那男人兇得很呢!”小馬說。
“是啊,是啊!”小二附和道。
“為什么不報警呢?”我問。
“報……”他們倆幾乎同時語塞,“噢,報了,保安報的吧,保安不就是負(fù)責(zé)安保的嗎?”
“保安可真有功夫,輕輕一推,她丈夫就倒了!”
聽著“小二”們輕松詼諧的對話,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種別樣的感覺,總之就是怎么也快樂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