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特別冷,淫雨霏霏,風呼呼地刮著。彼時我剛從建筑公司離職不久,利用上班時建立的人脈關系,開始涉足建材批發行業。因為剛起步,資金不充裕,庫房暫時設在城中村待拆遷的一排平房里。
因人手太少,沒有專職庫管員,每天下班后,我會晚走一會兒,整理庫房,清點庫存,將當天的銷售上賬。有一天傍晚,我正埋頭清點水龍頭、淋浴頭時,桌上的電話響了。這個時間,一般都是妻子打電話來催我回家吃飯。我顧不上接,想著清點完了就可以馬上回家。可電話一直響,我只得放下手頭的活兒去接,果然是妻子打來的。我按了免提,邊拿著賬本記錄邊說:“不用催了,我馬上……”
電話里妻子帶著哭腔說:“你快回來,兒子暈倒了……”“什么?”我扔下賬本,奪門而出。這幾天小家伙有點兒感冒,一直在流鼻涕,妻子還是按照以前的經驗給他服用小兒感冒沖劑。
我急忙往家趕。回到家,不到四歲的兒子躺在床上已經開始抽搐,妻子趴在床邊嚇得哇哇直哭。我一把抱起兒子,往樓下沖,剛下樓就攔到了一輛出租車,可正值下班高峰,路上堵得厲害。妻子一邊不斷搖晃著懷里陷入昏迷的兒子,一邊哽咽地喚著兒子的名字。忽然,妻子的哭聲尖厲起來——孩子又開始抽搐了。司機大哥也很著急,不斷按著喇叭,頭還不時伸出窗外,喊:“讓一讓,請讓一讓,車上有病人!”但無濟于事,整條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忽然,司機大哥打開車門跑了出去,霎時間消失在滾滾車流中。我和妻子忙著照顧兒子,無暇理會。過了不久,一輛警用摩托車鳴著警笛開了過來。司機大哥重新上了車。有警用摩托車開道,出租車緩慢地往前挪。開了十幾分鐘,警用摩托車忽然掉轉車頭開了回來,警察停在出租車前,走過來拉開車門,讓妻子抱著孩子坐到摩托車后座上,隨后拉著警笛沿著非機動車道疾馳而去,我跟在后面跑得淚流滿面。
等我大汗淋漓地跑到醫院,兒子已在急診室輸液了。小家伙高燒39.9攝氏度,醫生邊詢問孩子的病情邊安慰滿臉淚痕的妻子:“高燒驚厥,不要緊的,以后多注意就行了!”我一顆懸著的心勉強放下,這才猛然想起剛才忘記付出租車車費了。
一夜無眠。次日一早,我正在喂兒子吃早點,手機響了,是公司的業務員崔姐打來的。
“魏總,庫房里進了小偷!”崔姐焦急地說。
“人呢?”
“人在庫房里,被我堵住了!”
“好,你不要跟他正面沖突。我馬上到!”
想到崔姐的人身安全,我一邊往庫房趕,一邊撥打報警電話。
我還沒有趕到庫房,警察已經先到了。半個小時后,我出現在庫房門口,才看清楚“小偷”是收廢舊紙箱的老孫。老孫隔三岔五到庫房來收硬紙板,每次都是下班后才來,所以崔姐沒怎么見過他。昨晚老孫又來庫房看有沒有廢舊紙箱,當時我著急回家,忘了鎖門。老孫推開庫房門卻沒看到人,就一直在庫房等著,也不敢走,快天亮時才迷迷糊糊睡著了,結果崔姐來上班時就鬧了個誤會。送走警察后,我既感激又充滿歉意地從兜里掏出五百元塞給老孫。老孫連忙擋住我的手,邊打噴嚏邊嘟囔:“一晚上還能感冒了不成!”
望著老孫漸漸遠去的背影,我的眼眶濕潤了。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風也更加強勁了,可我絲毫沒有覺得寒冷,心里仿佛有一股股暖流在涌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