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999年,人。曾在《青年文學》《詩刊》《星星》《詩潮》《草堂》《北京文學》等刊物發表作品。與友人創辦詩歌刊物《圍欄》。曾獲第七屆駱賓王青年文藝獎(2023)。出版詩集《兩個內向的人聚會》。
林中躺下的鳥
目之所及,長篇的蒙太奇,歡呼的游客
圍繞洱海做著不同的姿勢拍照,或拿著氣球
沿著道路末尾的脊椎,盡頭,河流邊的林中
松軟的土地上,分布著一只鳥的尸體
淡褐色羽翼黏稠,與周圍枯草落葉相混
鳥喙干枯,尖銳得像失去方向的指南針
有何人收斂?生于樹上所筑的穴巢
而靠近小河的綠色管道,昆蟲座無虛席
爪印的淤痕似要分辨一只鳥離開的表情
隆起蟬鳴聲的宇宙,聒噪而鎮靜
遠處扁平的山,野鴨還在一旁靜靜鳧水
我沉默地記錄這一切
因為我也是鳥類的一份子,只是我不會飛
冰冷時刻
你去了養老院,床上的人又換了一批
隔壁阿婆不在了,今天沒人陪你倔強的父親打牌
其實你不明白他為何不愿搬來和你同住
你們父子倆似乎從小就隔著一條冰冷的河
他躺在白色床上,看著晚間新聞前叫賣的廣告
過了一會,你們都無法忍受房間中,空氣沉重的空
思來想去,你提出去散散步。他走得很快
早早把你甩在身后,涌進街道。遠遠看,他
在人群中多么孤獨,如林中的斧*
當晚餐后回到房間,地球儀就擺在一旁的桌上
沒有轉動,時間也沒有停頓。窗外夜黑,隱約
能在天空看見一大一小的圓點。似乎你們
也是同一個流水線上生產的星星,只是他先比你老蕓
* 語出揚·瓦格納《圣茹斯特》。
石頭烏托邦
朋友說:巖畫,即沒有聲光電的照相機
這些鑿刻在巖石上,遠古人類的涂鴉
猶如孩子的拳頭,小而硬*
它們誕生在我們所命名的“新石器時代’
人面群像,跳舞是常見的主題
笨重的舞蹈,闡述偶然與必然的發生
動物圖案中,馬最為常見。單馬、對馬、群馬
無一例外,舉頭嘶鳴。作為寫作者而言
觀瞻巖畫上動態的生命,成為素材積累的一種源頭
我猜想當時的人類,面對未知的命運,也會心生渺小的愁緒
所以請允許那些片段的記錄。狩獵、放牧、喪葬
族群發生的諸多事件被一一刻畫在巖壁
現今賀蘭山幸存的巖畫已漫濾不清
風化是必然,時間的偉力中,巖羊為何沒有掌握蒸汽機
博物館發出嗡鳴,看不見盡頭的天空
播放著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電視廣告
在更遙遠的地方,有嘶啞的聲音說道:
存在是先于恐懼的勇氣
*語出揚·瓦格納《斯坦尼祖》
婚房簡史
這棟樓生于一九九九,世紀末尾的波痕
外墻貼有時髦的白瓷磚。步梯,一層樓兩戶
他們買下這套房時,并沒有完整想過
會在這套房間內度過一生。他們在房間內
生病或生育。兩個人到三個人、四個人
偶爾,會有更多人來做客。他們的上一代
從遠方飛來照顧他們的下一代。新婚的座鐘
放在暖白色衣柜上,儲置愛情與晴雨
誰擰動精密發條,讓時針如拼圖歸位般
撬動沉重的等待,房間里就剩下中年的他和她
顯眼的白發,被女主人對著鏡子拔掉
微波爐輕微使用痕跡,兩個孩子在外地求學
生活歸于空落的平靜,在陽臺,她種了易活的綠植
雖然她并不知道一朵花的花期有多久
淺水灘躺著的三條魚
三人成虎,三條魚成行,又是什么?
當潮水退卻,三條魚躺在裸露的礁石淺灘上
一尾海鱸魚,兩條石斑魚
旁邊有一長截不規則的空心管道被水草纏住
對于撿拾這三條魚的漁夫來說,這是一餐不錯的晚飯
烹飪術在鐵鍋中冒泡,自來水清洗掉
它們的魚鱗、名字與籍貫
三條魚緊閉雙眼,在水中何時見過鍋底燃起的大火
我知道,這三條魚來源于海,在液態的水中
誕生固態的魚刺
細小卻尖銳。煙霧彌漫中,我看見在靠近岸邊的水底
一條魚對另兩條魚說:
長著尖牙的山洞,肯定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