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嘴唇描述天空的裂痕(組詩)
阿天
公交上的父親
他雙眼微閉
靠在最后一排的車窗上
雙鬢間還有殘留的水泥
凝固的水泥早已和花白的頭發融為一體
成為身體新的部分
我猜想他是一位慈祥的父親
他有一個漂亮的女兒
他很少說話,偶爾抽煙
我甚至在想他的女兒也在寫詩
他也從來不讀,不讀也很好
車子在不停地搖晃
我也就這樣想著
他雙眼微閉
靠在最后一排的車窗上
我想我也有一個這樣的父親
在每次天快要黑的時候
抽著煙,從我身旁經過
我們用嘴唇描述天空的裂痕
雪就這樣突然落了下來
在昏暗的路燈下
我們的路途遙遠,光明有限
雪夾雜著破碎的記憶緩慢滑行
無聲的敘事,孤獨的美學
在無人闖入的風中
冰冷的月光為她賦形
在北方,在語言消失的夜晚
我們用嘴唇描述天空的裂痕
用落雪的嘴唇,沉默的嘴唇
一個男人落寞時的嘴唇
他在大雪之夜
看著被松樹堆砌而成的一座座雪山
像一頭笨拙的灰熊
站滿了整個冬季
杏子樹
我坐在爺爺坐過的椅子上
看著他看過的夜空
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
又仿佛早已消失不見
旁邊的杏子樹已經結滿了果實
而我依舊兩手空空
有時候覺得做一棵樹也挺好
就那樣獨自長著,隨風搖擺
接受著命運的安排
盛夏的夜晚里
連蚊子都變得躁動起來
一架架小型轟炸機不斷向我發動著進攻
可我再也聽不到有人輕聲呼喊我的名字
搖搖晃晃的和我一起回家
此刻,我愿在杏子樹下
一動不動
接受它們的傷害
世界所有的夜晚
世界所有的夜晚是藍色的
像父親年輕時的襯衫
童年時的想象
擊中我,一個青春漸逝
在晚風中大聲呼喊的男人
晚風并未曾回應我
唯有擁擠的高樓如群山般佇立在眼前
它們是如此高大、堅硬
仿佛一塊塊隨時準備炸裂的巨石
久困于此
那些貧瘠的書寫
不斷侵占著干涸的內心
小說的結尾依然有人留下眼淚
可世間的晚風中
再無人動容孤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