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的翅膀輕輕劃破天空 (組詩)

箜篌引

這愚鈍的木頭，化身

清涼的音符，用千年的風沙

能否打磨出，這片刻的

寂寞？但是，淚水全無

哽咽全無，從胡笳十八拍提煉出的

細沙，已經從一個朝代

遷往另一朝代

在一架大智若愚的箜篌殘骸前

我們，要借助什么

撫平內心的湍流

它已做好了兩手準備

既彈奏大漠胡楊，亦彈奏

江南千里煙波，它被那些

青蔥如玉的手指不斷闡述、修正

變得越來越圓潤、深邃

仿佛體內埋伏千軍萬馬

被箜篌的語言擊潰之人

他有一張模糊的臉

一顆遠道而來的蒙塵之心

布谷者說

布谷鳥是稀缺者，大多時候

它都不在，不在朝歌，不在殿堂

帶著一團火焰掠過，帶著春涼和深邃

與春天同在，在春天內部幻滅的事物

何其多也，但布谷鳥

從不肯在春夜死去

它把寒冷的異國視作滾燙的枝頭

鮮為人知的遷徙，使得我們

在另一個塵世，重新再活一遍

布谷鳥不“布谷”的時候，是梳理羽毛

還是在星群之間，安靜地休眠？

一只布谷鳥使春天真實可觸

它提煉的十里蛙鳴，在城市里

散落為星星點點，沒有布谷鳥的城市

顯得多么虛弱，底氣不足

這一絲不茍的布道者，與溫暖的鄉村

互為表里，當最后一只布谷鳥

在蕭瑟的寒風中振翅離去

天色涼薄，人間寡淡無味

到虜屋中去

到房屋中去，動用它的磚混結構

它身體壯實，適合賜予和留戀

孩子們的打鬧、嬉笑

是它與生活混淆在一起的喘息

動用它忽冷忽熱的表情

與外面的天氣相輔相成

到房屋中去，感受它的寂寞與深邃

它缺乏什么，需要什么

客廳里電視空放著，仙俠們御風而行

有時，把它拆分成幾個房間

有時，又把幾個房間合成一棵幽深的大樹

你在房間里迷了路，走到了

忽軟忽硬的曠野

必須有一只鳥兒，在房間的某個角落

安靜地注視你，把你難以啟齒的秘密

消耗一部分

一只舊房子，住在我身體里

沉默了許多年

它一定為我抵御了什么，接納了什么

打開門窗，把房子輕輕推出去

一只年輕的房子，很容易與春天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