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夢 [組詩]

梅豆蔓延到了鄰居家

在邊墻根

種了一些梅豆

它們長著長著

蔓延到了鄰居家

鄰家姑娘在墻那頭兒喊：

“眼鏡，眼鏡

這怎么算”

少年的我答道

“墻這頭兒

結的梅豆算俺家的

墻那頭兒

結的梅豆算你家的”

向日葵

風高夜黑

經過一片向日葵地

他擰下一顆向日葵的頭

抱回家

一覺醒來

他聽見滿院子嗡嗡聲

透過窗口看

昨晚偷回來的向日葵

竟是一箱蜜蜂

金色蜜蜂

成千上萬

在陽光里飛舞

菩薩的倒影

臨池觀蓮

蓮花的花蕊里

坐著一尊菩薩

回頭看了看

她站在我身邊

菩薩是她的倒影

樟木箱子

臨近畢業

寢室里還堆著書

和被褥

混亂不堪

我對同學說

這些我都不要了

兩個木箱子

不能丟掉

其中一個箱子

是原木顏色的

樟木箱子

許多年之后

我在她家里見到了

一模一樣的

樟木箱子

雪水流過校園

雪山上

流下的雪水

流經校園

一群小學生

早上起來

嘰嘰喳喳

在水渠上

捧著雪水洗臉

流水的聲音

更動聽了

柳枝筷子

你見過拿著柳枝

當筷子吃飯嗎

我見過

在建筑工地上

開飯的時間到了

一群農民工

拿起碗筷

大鍋邊盛飯

顯然筷子不夠使了

新來的農民工

折了一些細柳枝

把柳葉捋干凈

一折兩段

便是一雙筷子

然后蹲在地上

吸溜吸溜地開吃

柳枝疙里疙瘩

一點兒也不直

還散發著苦味兒

但是沒有一個人

嫌棄它

一雙柳枝筷子

吃得有滋有味

雪 后

一只白鴿

在雪地里走

仿佛雪地

在緩慢移動

在人類的地球上

兩只螞蟻

在路上相遇

互相碰了碰觸角

然后一只向東

一只向西

對螞蟻來說

這一別

就是相隔千里

蠟 梅

她上山折梅花

我說那不是梅花

她說是蠟梅

我只是想

不讓她折梅花

梅花開在山上

一直開到落

都無人看

多好啊

飛 行

一只鳥逆風飛行

風太大了

風使鳥后退了一步

鳥加了一把勁兒

又前進了一步

風繼續吹

鳥繼續飛

這個時候看上去

鳥就像靜止了一樣

這個姿勢持續了

三秒或者兩秒

鳥奮力飛行

終于克服了

風的阻力

飛過了風口

嗖地一下

飛遠了

在江邊

我在江邊走

一條我從未到達的河流

江中的魚群

朝著一個方向游動

我在江邊走

江水帶走了我的倒影

無數個倒影

年輪一樣

我在江邊走

不斷有人迎面而來

我和他們素不相識

但我依然渴望

在人流中

找到自己

山 月

在大山里遇到

一位獨居老人

老人問我們從哪里來

我說了一個離這里

最近集鎮的名字：

云潮集

問老人去過嗎

恐怕要走一天的路

老人說翻過兩座山

兩個時辰就到了

順著老人所指的方向

隱隱約約看到

對面陡峭的山上

有一條采藥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