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沙灣沙雕大世界的一次意識離析
你是誰——混合體、多種慰藉,我獨自面對沙地時的所想、所見,還是四維或五維世界里的自己?
離開以后,時常不經意間想到你。
這封慢吞吞無限延伸的信,不知寄遞何處。
那一天,夕陽散發金光,在云層間一步步退避塵世。沿著宏大的沙雕群組之間的游客路線,我越走越荒涼。
游人大潮已經退去。遠處的停車場也不再傳來異響。
涼風從我的脊背摔門而過。
無人之境高渺。
我滲入漸漸顯影的夜。
那些探入無窮界的索道——它們是黑色的絲線,牽動著一艘艘小船。
個人命運融進共同命運,從無例外。歷史上這個必然的我,不會掀起風浪。
龐然的沙雕們——吶喊的婦女、火把、城堡、樹根……用棱角彰顯著時間不能斬斷之勇。我幾乎忘了它們的流沙之心。
在陰影中,我滿腹疑慮。
而你,究竟代表誰……遠高于我,不發一語。
你輕盈地從月背走來,輕撫我的薄脊,為我整飭衣衫,仿佛一個浩大的本體安撫著它的分身。
我回歸到一個被抱起的高燒不退的嬰兒,回歸到兒時的我俯身托起的那只黑色流浪貓……
我們相伴走著。在細窄的沙路上,我或你,是天下唯一有情的人。
我靜下來,回歸到硝煙與炊煙糾纏之境,也一度期盼著能親口告訴你,后來的我是如何前行的。
可是,不能見或不能見,很久了。
甚至于,每當想起你,就像開啟了新一輪的絕望。
回來
總有一個人,日復一日地從窗前經過,用粗啞又富含轉折的聲音喊:“回——來!”
聲波沖撞而來,我不可遏止地跑向心底的險灘——正瞧見一塊大石沉入海中,血管中洶涌跌宕,盡是撲通之聲。
整個夏天,我時常坐在飄窗上綠意最濃的位置,隱身思忖——為什么是“回來”……或許,是另外的一個詞語、另外的意思?
那個素未謀面的人,他那令人說不出是唱腔還是呼喚的獨特音色,他那沉船一般的行進和路過,擊破了一旁的我所面對的生活,直抵某個致命的缺漏。
像是潛意識中已達成的約定,某個平凡的日子里,我居然頓悟——那份不具名的痛苦,不過對應著“破爛”這個簡單的答案。
多么凜冽。
“破爛”和“回來”。兩個令人心疼的詞語,巧合地撿拾彼此。
假如,世間再也沒有人念出它們……必是“幸福的當下”。
“讓我們去鼓浪嶼吧”
我深陷其中。你的笑容。
我要把絕美的詩題在飛馳的車窗上。
……光線搖蕩。
車廂里,你的聲音是沙灘上新鮮的泡沫。
即將抵達鼓浪嶼,我們的列車穿梭山腹。
你海一般的光彩,不是幻影。
沿著鳥鳴,我們飛向山巔,采下星輝。枕月而眠。
我們守著一朵曇花。金色、藍色與白色交織,游移的網。
所有人目光仁慈。
我們以愛對方的情意去愛——晨光和夜露,風和雪,麗日。
人們依舊睡意搖蕩。
清醒的禮物,只送給我和你。
掌燈
起初,那唯一的光簇,很團圓,隔著紗窗望去,如同夕暮中的向日葵……
流云暗淡到看不清輪廓了。
燈光多起來,小米粒似的,一顆顆落在高樓的匣子里……清點著數量,我仿佛一個掌燈人。
已輪轉多久?星球的夢,千年如斯。
地球有一首藍色的搖籃曲,反復唱著,緊人心,催人老。
汽車擦過,和風聲合成一片時遠時近的隆隆聲。
城市睡了。我對它的愛,靜得像張紙,厚重得像本書。
地球的曲子,今夜對我短暫失靈。我依舊聽聽春風。
格調
燕兒啄著春泥,樹林里透出嫩芽的氣息。
這全歸功于你。
是你,讓我與世界彼此察覺。
是我們的愛,喚醒了更誠、更廣博的愛。
你是信使,靜靜地賦予……賦予我一片復蘇,賦予我至美的風景。
我愛你,這已成為一種簡單的格調。
雨琴
雨聲沒有章法。
余光里的一閃,竟是角落里的“萬能充”。
此刻,萬物皆是精靈。
雨的琴吟斷續。新手試弦,興奮、努力。
柔弱的彈指。
地毯載著我飄向魚兒山的山尖。
我隔著霧氣看瀑布滾落為溪。
也有人這般徒然地醒著嗎?
時光是穿著不合腳鞋子的女人,每一級臺階都驚心地走著……
現在,沒有什么聲響了。一陣雨、一把琴,兩相謙讓。
時光女人的鞋還攝人心魄地響著。
我等著,像個無賴……
會有這樣的時刻——那女人漸行漸遠,提著高跟鞋……而我在芭蕉葉下的秋千里熟睡。陽光晃動著我的臉。某個異度空間里的女孩在我睫毛上跳著自己的華爾茲。
定會有這樣無比美好的時刻。
白子文,回族,河北張家口人,現居北京。有作品發表于《金山》《散文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