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山東省棗莊市某小學的課堂上,張老師正用幽默的語言講解身體隱私保護。當屏幕上出現卡通人體圖時,原本低頭竊笑的學生們逐漸挺直腰板,專注地聆聽這個曾被視作“禁忌”的話題。這段教學視頻在社交平臺獲得逾百萬次轉發,折射出新時代的家長對科學的性教育的迫切需求。越來越多的家長和老師意識到開展性教育的重要性,網上也流傳著一句話:“你嫌性教育太早,但壞人不會嫌孩子小。”
《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第四十條明確指出,學校、幼兒園應當對未成年人開展適合其年齡的性教育,提高未成年人防范性侵害、性騷擾的自我保護意識和能力。《中國兒童發展綱要(2021—2030年)》更是將性教育列為兒童健康發展的核心內容。可以說,無論是國家層面還是大眾認知和需求層面,大家都意識到了性教育的重要性,但調查顯示,仍有超過半數的家長坦言“知道重要性卻不知如何實施”。這種認知與實踐的斷層,確實需要科學方法論來彌合。
發展心理學指出,3~6歲兒童進入“性蕾期”,開始注意到性別差異,需要性別認知和自我保護的有關知識;9~12歲前青春期的孩子,會在荷爾蒙的驅動下產生更明確的性好奇,需要了解青春期身體變化和衛生保健知識。這些符合兒童認知發展規律的需求,可能被成年人標記為“禁忌話題”。
性教育一方面要傳遞科學的性知識,另一方面要傳遞積極的性價值觀。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性教育技術指導綱要》強調,成年人的態度決定著兒童對性的認知基調。所以,性羞恥感是家長和老師需要突破的重點。
首先,覺察生理信號。比如在講解生理知識時,發現孩子低頭不語、視線回避,此時,講解者不妨深呼吸,大大方方地承認我們在談論這個話題時都會比較害羞,接著引導孩子坦坦蕩蕩地面對這些知識。當老師和家長能以討論消化系統一樣的平常心對待生殖系統時,孩子也能建立健康的性認知框架。
其次,通過脫敏練習切入主題。北京師范大學的研究課題組通過追蹤研究發現,接受系統脫敏訓練的家長,其子女性知識的掌握度較對照組提升42%,性態度健康指數高出31 個百分點。比如,在講授或分享生命誕生過程時,可以通過觀察蠶蛾交配、青蛙產卵,過渡到人類生殖原理。
最后,建立科學的話語體系。比如,對學齡前期的孩子,我們要使用“陰部”或“陰莖”等規范術語取代“小雞雞”“小妹妹”等日常用語,一方面提高準確性,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去羞恥化和污名化。國際性教育聯盟的研究證實,使用規范術語的兒童遭遇侵害時的準確表述率提高5 倍,往往成為司法維權的關鍵證據。
“媽媽,精子是怎么遇見卵子的?”面對8歲兒子的提問,這位媽媽沒有慌張。她取出科普繪本《生命的奇跡》,用細胞旅行的故事解答了兒子的疑惑,繼而延伸討論了身體邊界。
這種應答藝術,正是《國際性教育技術指導綱要》倡導的“問題即教育契機”理念。
建構高效對話需要把握三個維度,首先是即時性原則。比如,當孩子提出“為什么女孩會來月經”這個問題時,回避可能強化性羞恥感。性教育專家建議采用“肯定- 溯源- 延伸”模式:“這個問題很棒(肯定),讓我們看看身體如何工作(溯源),其實男孩也會有生理變化(延伸)”。
其次是真實性原則。遇到未知領域時,父母可以坦承“我需要查資料”,這比隨意給出錯誤解答更可貴。
再次是主動性原則。英國哲學家羅素說,要防止孩子沉迷于性,就要盡可能告訴孩子關于性的一切。所以,不僅僅是有問必答,家長和老師也可以通過電視、手機等媒體上有關的新聞事件,或者家庭、社會中的一些現象,主動開展性教育。比如,通過性侵害的新聞事件,告訴孩子要學會自我保護,拒絕不喜歡的身體接觸。
多年的一線性教育經驗和有關調查都顯示,參與式的性教育具有良好的效果。在南京市某科技館的青春期教育展區,14歲的小林在虛擬現實設備中目睹了胚胎發育全過程,母親輕聲講解道:“這就是你最初的樣子。”這種親子共學模式,正是參與式教育的典范。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的數據顯示,家庭共學可使性知識留存率提高至76%,遠高于單向傳授的43%。
青春期性教育需要家長和老師進行角色進化,從“教導者”轉型為“成長伙伴”。在青春期的孩子遇到跟同性、異性交往的問題時,成年人切忌“一棍子打死”,可以跟孩子一起探討交往的邊界、內容,以及如何平衡情感和學業。這樣做可以大大降低早戀率,同時提升群體責任感。
性教育需要多元載體,比如北京市某社區開設“父子生理課堂”,通過實驗了解荷爾蒙的作用;上海圖書館推出“青春書島”,精選讀物配合老師導讀。針對青春期的孩子,成年人不必強行灌輸自己的觀點和看法。吃晚餐時討論社會新聞,散步時分享青春期困惑,閑談時分享自己的人生經驗甚至教訓,就是把性教育融入日常生活,對孩子可能就有啟發和幫助。
性教育本質上是關于身體、愛、生命尊嚴的教育。當少女從容選購衛生用品,當少年懂得尊重情感邊界,這些成長瞬間就都在構筑文明社會的基石。每次科學對話都在為孩子披上理性的鎧甲,每次坦誠交流都在為民族播撒文明的種子。這需要我們以知識為舟,以共情為舵,在生命長河中為孩子護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