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風裹著蜜糖味的陽光輕叩窗扉——是春日寄來的請柬,邀請我赴一場盛大的花會。媽媽為我戴上草編的遮陽帽,帽檐垂落的絲帶,恰似櫻枝上未系緊的流云。
推開公園鐵門的剎那,幾十萬朵櫻花同時屏息。枝丫在頭頂交錯成拱廊,每一寸空氣都浸染著淺緋色的呼吸。你聽,蓓蕾裹著透明的珍珠,正數著破繭的倒計時;你看,半綻的花兒似偷抿口紅的少女,怯生生地探看人間;你賞,盛放的花兒舒展開花瓣,花蕊吐露金箔般的秘語。媽媽說,這像極了生命的三種狀態:期待、試探與綻放。
長椅上銀發夫婦的鏡頭里,定格了五十載春秋的櫻花之約;蹣跚學步的孩童追逐著鴿群,肉乎乎的小手接住一瓣春天。忽然有雀兒掠過枝頭,抖落的露珠墜入我的衣領,涼意驚起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最妙是那株垂枝櫻,瀑布般的花枝垂至地面,形成天然的粉色帷帳。我們躬身鉆入這花之洞穴,剎那間與塵世隔絕,只剩花脈里流淌的月光和媽媽袖口散出的淡淡皂香。
暮色漫過窗臺時,發現帽檐不知何時棲著一瓣櫻花。它正借臺燈的光,在墻上游出朦朧的影畫——或許明年此時,這抹緋色記憶將化作新的花信,再度叩響春天的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