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不存在的門

一

布朗是一名退休老教授，一個人住在小區內。小區里還有一位叫梅森的老人，巧的是，布朗的后窗正對著梅森的臥室，他們常隔著窗戶聊天。可是，最近梅森的心臟病犯了，只能躺在床上，一日三餐和藥都由家庭護士送到床邊。

即便如此，布朗還是會習慣性地走到后窗，看看老朋友臥室里的動靜。每一次護士拉開窗簾時，布朗都能看到對面臥室墻上的一幅油畫。畫中有一位身穿宮廷服飾的古代美人，據說，她是法國國王路易十四的情婦，以行巫術和下毒而著名。布朗曾經問過梅森：“為什么要掛這幅畫？”梅森笑著解釋：“我不喜歡這個女人，但喜歡這套宮廷服飾。”

這天晚上，布朗踱到后窗前，習慣性地朝梅森的臥室望去，室內燈火通明，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布朗驚出一身冷汗：只見那幅油畫上的古裝美人，竟飄飄然地從畫上走了下來，手里還舉著一個托盤。她走到梅森的床邊，開始給梅森灌藥。梅森似乎在抗議，但那個女人不由分說，將藥灌進了他的喉嚨，梅森癱軟在床上不動了。緊接著，那個女人又舉著托盤，飄飄然回到畫里，畫中突然出現了一扇門，女人消失在門后。這時，燈忽然滅了，臥室頓時陷入黑暗……

布朗揉了揉眼睛。“難道這幅畫顯靈了？”他喃喃地說，“唉，我一定犯老糊涂了。這肯定是幻覺。”不過，不可思議的是，第二天早上，布朗得到消息，梅森前一夜真的死了，死因是被人灌下過量的鎮靜劑。

梅森家只有三口人，梅森、他的侄子和侄媳，這幾個月來，一直負責照顧梅森的護士艾瑪小姐也住在他家里。案發當晚，他的侄子小梅森和妻子在離家三英里的地方參加化裝舞會，而護士艾瑪小姐則去城里看電影了。

布朗對警察說出了他看到的異常現象：“畫上的女人從畫中開了一扇門，然后消失不見了。你看，那幅畫還掛在那里呢。”

案件的負責人是杰克探長，他皺了皺眉頭，說：“你確定看到的是畫中的女人嗎？”

布朗點點頭，肯定地說：“我看著那畫上的女人已經有三年了，不會錯的！”

“這么說我就明白了。”杰克探長對在場的警察說，“昨晚小梅森和夫人參加了一個化裝舞會，小梅森夫人的服飾就是依照畫中的那位宮廷貴婦置辦的。”

一個警察驚呼一聲，問道：“那您認為是小梅森夫人毒死了老人？”

“根據布朗先生的證詞，我們只能得出這個結論，不過我感到奇怪的是，”杰克探長指了指對面的畫像，“掛那幅畫的墻上并沒有門，那個女人又是怎樣消失的呢？”

所有人都搖搖頭，一片沉默。

二

杰克探長從小梅森夫婦的筆錄了解到，案發前幾天，小梅森夫婦接到了化裝舞會的請柬，小梅森夫人對那幅宮廷美人的畫像印象深刻，就讓裁縫店照樣趕制了全套行頭。當晚，舞會舉行到一半時，她忽然接到了一個陌生人的電話，對方告訴她家中出了大事，讓她趕緊回去。小梅森夫人不安地把電話里的事情告訴了丈夫，可丈夫牌興正濃，小梅森夫人無奈，只得獨自駕車回了家。等她回到家中，卻發現一切正常，原來那個電話只是個無聊的惡作劇。但她已經沒興趣再回舞會，就上床睡覺了。

這聽上去，小梅森夫人的確有重大嫌疑。

杰克探長又去調查護士艾瑪小姐。“梅森臥室有兩扇門，一扇通向走廊，一扇通向您的房間，您的房間緊挨著他的。平時您的房間一直上鎖嗎？”

艾瑪小姐正在掃地，今天她不小心將臥室的一面鏡子打碎了。她點了點頭，說：“原先我從不鎖門，但是一個星期前，我發現房間里的鎮靜劑少了一大瓶。我有些擔心，因為人服用過量的鎮靜劑會導致死亡，于是我就把臥室的門都反鎖上了。老人的身體越來越壞，他很可能會產生輕生的念頭。”

杰克探長很鎮定地說道：“可是住在對面的布朗先生說，案發當晚，他看見有個古裝女人從畫中走下來。您怎么看呢？”

艾瑪小姐感到很可笑，說：“他一定是看花眼了。我猜測布朗先生看見一個女人走進臥室，她打扮得和畫中人一模一樣，于是他就認定她從畫上下來，又回到畫中。”

“這個解釋聽起來似乎合理。”杰克探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案子越來越撲朔迷離。這天早晨，當杰克探長在衛生間看到鏡子里自己的影子時，腦海里忽然閃過一絲靈感，如果當時布朗先生看到的只是鏡子里的虛像……

杰克探長一拍腦袋，趕緊將所有涉案人員召集到客廳，說有重大的事情要宣布。

“布朗先生的證詞非常關鍵。”杰克探長嚴肅地說，“他看見一個穿古裝的女人，從墻壁上一扇不存在的門走進來，又從那扇門走出去。可我們都知道，那面墻上沒有門，只有一幅油畫。可見，布朗先生當晚看到的，并不是那幅畫，這說明，案發當晚畫被人拿走了。”

杰克探長指了指掛畫的地方，繼續說：“而原先掛畫的地方，被放上了其他東西，因此布朗先生才會看到一扇本來不存在的門。那被掛上的東西，我猜是一面鏡子！布朗先生看見的，其實是鏡中倒映出來的門，實際的門則在墻壁對面，而那扇門通向您的房間，艾瑪小姐！”

杰克探長緊緊地盯著艾瑪小姐。“那面鏡子已經被您打碎了，如果我沒猜錯，艾瑪小姐，一定是您說服小梅森夫人定制了畫上的服裝，是吧？”杰克探長冷冷地說道，“而且您也照樣定制了一套，我已經到裁縫店了解過了。案發當夜，您假裝去看電影，中途卻從電影院溜出來，從側門溜進臥室。您知道布朗先生常常站在后窗向這邊觀望，于是您換上衣服，扮成小梅森夫人，鄰居布朗先生就成了目擊證人。”

聽完杰克探長的話，小梅森立刻臉色大變，嚷道：“原來兇手是你，我們家一向對你不薄……”杰克探長看了看小梅森，臉上卻露出鄙夷的笑容，說：“我沒說錯的話，陷害您妻子的，您也有份吧？舞會上的電話是您打的吧？我們已經證實，那個電話就是從舉行舞會的住宅里打出來的，當時您曾經離開過牌桌。”

說著，杰克探長將一份文件扔在桌上，正色道：“這是一份最重要的證據，小梅森，您犯下了重婚罪，您在國外和艾瑪小姐結過婚，您有把柄捏在她手中，于是她逼迫您殺死自己的叔叔，并且嫁禍給您夫人，這簡直是一箭雙雕！”

最后，杰克探長目光炯炯地說：“我從來不會輕視老人的觀察力，一扇不存在的門恰恰暴露了事情的真相。”

（摘自《致命三分鐘》，上海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