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新質生產力：出場邏輯、學理內涵與發展路徑

中圖分類號：G12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3851（2025）06-0261-09

Cultural new quality productivity： Appearance logic， theoretical connotation and development path

LI Haiyang，YANGLei （College of Marxism，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4lOo81，China）

Abstract： Cultural new quality productivity represents a new form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ity in the process of cultural development and construction. It not only innovatively develops and adapts to the current era the important Marxist idea of \"cultural materiality\" in China， but also profoundly distills the valuable experience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in cultural construction over the past century. Furthermore，it serves as a response to the current era's demands for promoting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and achieving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Cultural new quality productivity is characterized by the organic integration of \"high technology，high eficiency and high quality\"，operates through a synergistic mechanism of \"technology，factors and industries\"，and is structurally optimized by the combination of \"laborers，means of labor and objects of labor\". To develop cultural new quality productivity，it is necessary to accelerate the cultivation of cultural laborers who are empowered to support talent for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strengthen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in the cultural field to promote technological empowerment，prosper and develop cultural undertakings and industries to build a solid material foundation，and deepen reforms in cultural systems and mechanisms to foster new cultural production relations of new quality.

Key words：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new quality productivity； cultural new quality productivity;appearance logic; theoretical connotation;development path

習近平總書記在第二十屆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扎實推進高質量發展。\"[新時代新征程上，新質生產力聚焦于高質量發展和中國式現代化的現實要求而出場，為社會主義文化發展提供了新的引擎動力，推動我國在文化建設領域不斷取得突破性成就。當前，新質生產力已逐步成型并持續發展，并在文化領域中呈現出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獨特樣態。

文化新質生產力作為學術界新話題，當前研究尚處于探索階段。學界主要通過理論研究方法闡釋文化新質生產力，集中體現為三個方面：一是關于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內涵闡釋，學界主要從生產力質態[2]、時代內涵[3]、核心特性[4]、表現形態[5]、基本特點、內在規約[、結構要素[8]等方面做出探討；二是關于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生成原因，學界主要從技術賦能[9]、新型生產要素[10]、信息技術革命[1]等方面展開分析；三是關于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實踐路徑，學界主要從文化強國建設[7、深化文化體制機制改革[12]、優化文化發展生態[13]、新質生產力組合躍升、聚焦現實基礎[等方面加以構建。還有部分學者運用實證方法來研究文化新質生產力，如王娟等[14]運用熵權法、Dagum基尼系數法和核密度估計法，分析了文化新質生產力的水平測度與動態演進；劉晨等[15利用固定效應回歸模型，探討了科技創新對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及作用機制。總體來看，學界對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研究已取得一定成果，但是基于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文本來闡釋文化新質生產力的成果相對匱乏，存在深入探討的研究空間。鑒于此，本文運用文獻研究法，從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中尋求理論資源，并結合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文化生產力和新質生產力等相關重要論述，以闡釋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出場邏輯、學理內涵和發展路徑。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文化是綜合實力和國際競爭力的重要組成部分，文化生產力是社會生產力的重要組成部分。\"[16]本文認為，文化新質生產力是具有高科技、高效能和高質量特征的，由文化領域技術革命性突破、文化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和文化產業深度轉型升級而催生的，以中國式現代化文化建設的勞動者、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及其優化組合躍升為基本內涵的新型文化生產力。新征程上，理清文化新質生產力的邏輯、內涵及其路徑，對于加快推動文化高質量發展和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建設，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進程中堅定精神自立自強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一、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出場邏輯

任何科學理論的形成都有其特定的出場邏輯。文化新質生產力是馬克思主義“文化物質性\"重要觀點的理論邏輯、中國共產黨百年文化建設經驗的歷史邏輯以及新征程上推動高質量發展和中國式現代化的現實邏輯相互作用的必然結果。

（一）理論邏輯：馬克思主義“文化物質性”重要觀點的創新發展

馬克思主義“文化物質性”①重要觀點是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理論淵源，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在闡釋文化等觀念上層建筑時提及許多關于文化具備物質屬性的重要論述，為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出場提供了堅實的理論支撐。

從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的視野來看，文化并不是作為意識存在物簡單活躍在人的思維觀念當中，也不能將其看作是抽象的精神觀念便靜置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框架之內，而是認為文化具備物質屬性，并將先進文化視為一種在人類社會基本矛盾促進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的積極推動力量，能夠同物質運動相結合并承載著生產力的重要功能。因而，先進文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一種特殊的生產力。馬克思在《lt;黑格爾法哲學批判gt;導言》中指出：“批判的武器當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但是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179 在這里，馬克思以理論為中介對文化具備物質屬性作出深刻闡發和系統詮釋，明確揭示出理論作為精神力量的內容，能夠同人民群眾相結合而變成具備物質屬性的“武器”。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和《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等著作中，還提出過“精神的生產\"[17]404、“精神生產力\"[18]等重要命題。這些觀點均揭示了文化是一種具備物質屬性的特殊生產力。恩格斯指出：“經濟狀況是基礎，但是對歷史斗爭的進程發生影響并且在許多情況下主要是決定著這一斗爭的形式的，還有上層建筑的各種因素…\"[19]恩格斯并未簡單地將唯物史觀等同于機械的“經濟決定論”，而是承認上層建筑對人類歷史發展進步的重要作用，尤其是先進文化作為上層建筑的重要要素，將對經濟社會發展和人類文明進步發揮其作為生產力的推動作用。列寧繼承并發展了馬克思恩格斯關于文化具備物質屬性的重要觀點，高度重視革命與建設時期黨和國家的文化事業建設，并將其創造性地運用到物質運動實踐中。“沒有革命的理論，就不會有革命的運動\"[20]，列寧通過無產階級革命的物質運動深刻闡明，先進文化能夠同現實運動相結合變成物質力量，對現實的革命斗爭和經濟社會發展起著重要的引領和推動作用。

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重要觀點深刻闡明，文化絕不是簡單受制于社會存在的精神物品，而是一種嵌套在當生產力推動經濟社會發展和人類文明發展進步時彰顯著物質屬性的特殊力量，這為新時代新征程上“文化\"同“新質生產力\"的命題相結合，從而加快形成和培育文化新質生產力提供了科學的理論支撐。

（二）歷史邏輯：對中國共產黨百年文化建設經驗的深刻總結

中國共產黨百年文化建設經驗是文化新質生產力的歷史邏輯。自建黨以來，中國共產黨始終重視文化建設，在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各個時期，通過解放和發展生產力，不斷加強文化建設，積累了豐富的文化理論和寶貴經驗，為新時代新征程上加快培育文化新質生產力提供了客觀、科學的歷史依據。

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毛澤東就初步認識到文化的力量對于贏得革命勝利具有重要戰略意義。1937年8月，毛澤東在《矛盾論》中就指出：“生產關系、理論、上層建筑這些方面，在一定條件之下，又轉過來表現其為主要的決定的作用，這也是必須承認的。\"[21]這說明，中國共產黨不僅認為物質經濟基礎對社會發展起決定作用，并承認生產關系、理論和上層建筑等社會意識內容同樣具有重要的推動作用。本文認為，這番論述實質是毛澤東對馬克思主義“文化物質性\"重要觀點的中國化時代化闡釋。在毛澤東文化建設思想的科學引領下，《白毛女》《兄妹開荒》《逼上梁山》《王貴與李香香》等一系列群眾喜聞樂見的紅色經典作品競相涌現，孕育出了“井岡山精神\"“紅旗渠精神\"“長征精神\"“西柏坡精神”等紅色精神，將文化的精神力量變成有效推動革命斗爭勝利的強大引擎，文化的精神內涵轉化為物質上的勝利果實。社會主義革命與建設時期，中國共產黨繼續在毛澤東文化建設思想指引下，正確制定并落實“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等方針政策，成功推動新中國文化事業取得初步的繁榮發展，并以強大的精神力量助推我國物質生產能力和水平不斷提高。

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時期，中國共產黨開始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我國在物質文明建設上的發展速度不斷加快，但高效能的物質生產同精神生產緩慢之間的矛盾卻不斷凸顯，人民面臨精神生活“貧苦\"的困境。鄧小平明確指出：“我們要建設的社會主義國家，不但要有高度的物質文明，而且要有高度的精神文明。\"[22]并且，鄧小平還特別闡明在精神文明建設的過程中文化是“完全必要的”。鄧小平將物質文明同精神文明相結合以建設社會主義，將文化生產提升至與物質生產同等的地位，并明確提出“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等政策方針，這些舉措都深刻體現了文化作為生產力的豐富內涵。江澤民指出：“一個國家人民的思想道德素質和科學文化素質如何，從根本上決定著其綜合國力和國際競爭力的提高。\"[23]江澤民認為，中國共產黨不僅要將提高物質生產力作為提高綜合國力和國際競爭力的基本要求，還要認識到精神品質、科學素養以及文化水平等內容對于我國提高科技創新能力、推動社會物質生產力發展和國家綜合實力增強的重要作用。同時，江澤民還強調，要把加快精神文化生產以提高全民族的科學素質，當成一項至關重要的“基建工程”。胡錦濤在繼承和發展此前中國共產黨人關于精神文化生產等重要理論的基礎上，正式提出“文化生產力\"的科學命題。2004年9月，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提出：“深化文化體制改革，解放和發展文化生產力。”[24]進人21世紀以來，在物質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的基礎上，人民對于精神文化的需求開始增長。胡錦濤強調要解放和發展文化生產力，實質上就是要不斷提高精神文明建設的質量和水平，以逐步滿足人民群眾的精神文化需求。同時，中國共產黨還把文化生產力納入《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二個五年規劃的建議》中，這一命題由理論轉化為我國文化發展建設的具體實踐，深刻彰顯了文化生產力的物質功能。

新時代以來，習近平總書記繼承和發展歷代中國共產黨人關于“文化物質性\"\"精神生產\"“文化生產力\"等重要理念，系統總結在福建和浙江工作時期積累的文化發展與文化建設的成功經驗，深刻回答了新時代新征程上“建設什么樣的社會主義文化強國”“怎樣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時代課題，為加快培育和發展文化新質生產力注人了新的時代內涵和活力。

（三）現實邏輯：新征程上推動高質量發展和中國式現代化的必然要求

新時代新征程上，推動文化高質量發展和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建設，是中國共產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時代使命，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出場遵循著高質量發展和中國式現代化的現實邏輯。

加快形成文化新質生產力，是遵循新征程上我國文化高質量發展的現實要求。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文化建設站在了新的歷史方位。隨著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發生顯著變化，人民對日益增長美好生活需要的愿望愈加強烈，更加期盼精神文化高度充裕的美好生活。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社會生產力水平總體上顯著提高，社會生產能力在很多方面進入世界前列，更加突出的問題是發展不平衡不充分，這已經成為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主要制約因素。\"[25]我國在文化建設領域存在著許多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現象，習近平總書記提出“高質量發展\"的新命題和新要求，這不僅是要解決經濟建設領域的發展不均問題，更要從社會系統框架中各要素著手，以不斷實現經濟、政治、生態、社會特別是在文化上的高質量均衡發展。新征程上，“新質生產力已經在實踐中形成并展示出對高質量發展的強勁推動力、支撐力”，在這樣的背景下，推動文化高質量發展就為加快形成文化新質生產力提供了鮮明的現實觀照。

加快形成文化新質生產力，是推動中國式現代化文化建設的應有之義。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推動強國建設、民族復興歷史偉業的重要法寶，這條道路不僅要求加快社會物質財富的生產和再生產，而且必須加快精神文化財富的創新創造，從而避免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在現代化過程中斷裂開來，墜入物質高度富裕卻精神嚴重空虛的深淵。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物質富足、精神富有是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根本要求。\"[26]當前，中國式現代化已經徹底批判和否定西方國家“物質主義\"至上的極端現代化觀念和模式，文化新質生產力為加速推進中國式現代化中的精神文明建設而出場，通過持續改善和提高人民物質生活條件，同步加快精神財富創造來豐富人民精神世界，實現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協同發展，從而為推動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建設、全面推進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賦能。

總之，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出場，體現了深厚鮮明的現實邏輯，是對新征程上推動高質量發展和滿足中國式現代化現實要求的時代回應。

二、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學理內涵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新質生產力“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特征”，“由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而催生”，“以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及其優化組合的躍升為基本內涵”1]。這些理論觀點不僅是習近平總書記對新質生產力科學內涵的凝練總結，更是從特征、機制和結構等視角探尋和領悟文化新質生產力學理內涵的重要理論遵循。

（一）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特征：“高科技 + 高效能 + 高質量”的有機結合

文化新質生產力伴隨科技升級躍遷，在文化發展建設過程中應運而生，其呈現了新質生產力固有的\"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的基本特征。

文化新質生產力是具有高科技特征的新型文化生產力。在數字化和信息化背景下，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和虛擬現實等新型科學技術不僅在經濟發展領域的作用愈加明顯，而且正不斷融合到文化建設中來。物質層面的新技術同文化等精神內容相互交融呈現的高科技特征，是文化新質生產力最顯著的表征。2024年3月，李強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深化大數據、人工智能等研發應用，開展‘人工智能 + 行動，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深入推進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27]。隨著科技的飛速發展，我國文化發展和文化建設中已經融入“人工智能 + \"\"大數據 + \"\"物聯網 + \"\"5G+\"等前沿技術。這些技術與文化生產過程中的生產要素、文化工作者、創作工具以及新型文化材料相結合，不僅實現了創作流程的信息化、數字化和智能化，還推動了傳統文化向數字文化內容、數字文化要素和數字出版傳媒的躍遷和更迭。例如，蘇州絲綢博物館通過數字化開發，打造了“絲綢紋樣資源庫”，為文化企業提供數據生產要素，促進了文化資源的數字化轉型。此外，人工智能技術在文娛產業中的應用，如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技術的出現，以及AI在影視制作、游戲開發和旅游業中的應用，顯著提升了文娛產業的工業化水平。因此，文化新質生產力具有“高科技\"的鮮明特征。

文化新質生產力是具有高效能特征的新型文化生產力。高效能特征是以新質生產力的高科技特征為首要前提的。這種特征是文化新質生產力在新型科學技術賦能文化創作、實現生產效率躍遷的過程中不斷彰顯出來的，實際上包含著“勞動生產率”的兩重意涵。馬克思指出：“勞動生產率不僅取決于勞動者的技藝，而且也取決于他的工具的完善程度。\"[28]質言之，文化新質生產力的高效能特征主要包含兩方面內容：一是提高文化創作的效率。傳統文化生產因缺乏數字技術賦能，主要依賴人力體力、手工技藝和小規模機械化模式，導致文化創作勞動效率低下。文化新質生產力經技術賦能后，能衍生出智能創意工具，迅速獲取海量文化資源，并實現創意的快速存儲、表達與編輯[29]。從創作過程上來看，文化新質生產力創作文化產品的勞動時間大幅度縮短。二是提高文化作品的數量。這種效能同樣需要通過技術支持才能實現，如ChatGPT、DeepSeek和豆包等生成式人工智能正蓬勃發展，文化工作者通過利用這類先進的數字技術輔助創作，僅需輸人關鍵詞進行簡要描述，AI便可生成繪畫、文字和動態視頻等文化內容。從結果上來看，在同等創作時間內，文化新質生產力通過應用高新技術如信息技術、人工智能，能夠生產出比傳統創作更多的文化內容，在數量上超越和克服傳統文化生產力效率低下的藩籬。總之，這兩方面關于“勞動生產率\"的內容集中體現出文化新質生產力的高效能特征。

文化新質生產力是具有高質量特征的新型文化生產力。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下，文化作品的質量和水準越來越成為其核心競爭力。文化新質生產力為塑造新型文化內容和強化現代精神生產力提供新引擎，這些新型技術如人工智能、數字引擎技術、生成式技術等，融入文化創作過程中，使得文化創作者能夠創作出更加豐富、生動且逼真的作品[5]，文化創作結果呈現出高質量特征的新樣態。以影視行業為例，由于曾經影視制作水平較低，所創造出來的影視成品常常存在畫質差、特效差、逼真感差等明顯缺陷，觀眾常以“爛劇\"“五毛錢特效”“洗錢劇\"來諷刺這類影視作品。得益于新興技術的助力，《戰狼2》《流浪地球》《長津湖》《三體》《哪吒之魔童鬧海》等高質量文化作品層出不窮，廣受人民群眾好評，受眾的接受度和好感度不斷提高。總之，文化生產質量曾受到科學技術闕如的制約，而在新型技術祛除低質量現象的過程中，集中彰顯出文化新質生產力的高質量特征。

（二）文化新質生產力的機制：“技術 + 要素 + 產業”的協同配合

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形成機制主要體現在加快文化領域科技創新、文化生產要素合理配置以及文化產業優化升級等三方面，“技術\"“要素”“產業”三者協調配合，共同為文化新質生產力提供內生動力。

文化新質生產力伴隨著技術變遷而逐步成型并發展，成為一種新型的文化生產力形態。科技是國家強盛之基，創新是民族進步之魂。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科技創新能夠催生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核心要素。\"[科學技術是推動社會生產力發展的最強動力，科技躍遷不僅能夠創造繁盛的物質財富，而且為文化昌盛開辟了優渥的生存空間與廣闊的發展天地。從學理來看，文化新質生產力是中國自主構建的話語體系、推動精神文化生產的重要力量；從實際來看，科技創新的過程實際上就是技術變遷的過程，為我國文化新質生產力形成提供了前提條件。目前，技術變遷同文化相結合是世界各國共同的發展趨勢，加快培育發展文化生產力正是對順應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以來科技蝶變時代潮流所作的中國回應。要在文化發展建設取得突破性進展、在世界上不斷增強我國文化影響力，必須加快文化領域技術迭代，以培育和發展文化新質生產力。

文化新質生產力是文化生產要素經由創新性配置而形成的新型生產力形態。文化生產要素的創新性配置實際上同技術變遷密不可分。隨著科技進步和產業變革，涌現出的有別于資本、勞動和土地等傳統要素的，具有獨立形態的新生產要素，它們不斷參與到社會生產大函數中，并以此實現價值分配[10]。在技術變遷的背景下，文化資源、文化信息、文化創意、文化品牌等內容成為我國文化建設的全新生產要素，這些要素深入挖掘并創造性地運用了傳統文化要素和理念，進而成為推動文化建設繁榮發展、引領文化新質生產力增長的新引擎，特別是數智技術的應用為文化數據等新要素的發揮提供了廣闊的發展空間，為文化生產要素的創新性配置提供了內在機遇和現實支撐點。當然，文化生產要素的革新并非意味著對傳統要素的摒棄，而是在其基礎上融入新型生產要素，實現在文化生產方式變革、文化生產工具創新以及文化生產效能優化等方面的創新配置，從而不斷培育和形成新的文化新質生產力。

文化新質生產力是文化產業優化升級形成的新型文化生產力。前沿性和顛覆性的科技創新向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的有效轉化，已成為推動生產力變革躍升的核心引擎[30]。技術躍遷能有效推動傳統文化產業的優化升級，助推傳統文化生產力向文化新質生產力的質變。在新型科技賦能傳統文化產業的背景下，以“文化 + 科技\"為融合框架，能促進文化領域的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加快崛起，實現文化產業朝著數字化、智能化和信息化的方向轉型升級，并同相關產業在跨行業、跨區域、跨部門的新一輪跨界合作過程中，推動文化新質生產力應運而生。可以說，文化新質生產力以“文化 + 科技 + N行業\"的產業模式為重要著力點和現實支撐點。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文化和科技融合，既催生了新的文化業態、延伸了文化產業鏈，又集聚了大量創新人才，是朝陽產業，大有前途。\"[31新時代以來，黨和國家出臺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 年遠景目標綱要》《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關于開展國家文化產業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示范區建設工作的通知》等重要文件，都強調文化要與數字技術相結合，與旅游等相關行業相融合，表明產業優化升級是文化新質生產力形成的必經之路。

（三）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結構：“勞動者 + 勞動資料 + 勞動對象\"的優化組合

唯物史觀認為，生產力主要由勞動者、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三部分構成，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基本內涵正是對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基本要素的堅持與發展，并在此基礎上實現了新的優化組合。

文化新質生產力以高技能、高素質的文化勞動人才為核心。勞動者不僅是生產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和最活躍要素，還在生產力與社會生產活動之間扮演著互動橋梁的角色。新征程上，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勞動者實質上是中國式現代化文化建設的關鍵人才支撐。相較于傳統文化工作者，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勞動人才在文化知識水平、文化技能素養以及新型科技在文化創作中的運用與掌握上，都經歷了量的劇增和質的飛躍。高等教育的接受者、大國工匠和具備科技創新本領的高素質文化人才支撐，在加快形成文化新質生產力過程中的推動作用表現得更加明顯。總之，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勞動人才，已經不再局限于傳統作家、音樂家、雕塑家這類單論職業身份的人群，而是與新興科學技術相結合，表現為如數字文化內容創作者、文化科技人員、文化項目者、文化傳播與營銷者這類“技能型”“復合型”人才，他們構成我國文化建設領域的高素質人才支撐，對我國文化高質量發展和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起到重要的推動作用。正如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的，人才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26]，而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勞動者是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

文化新質生產力包含與科學技術相結合的文化勞動資料。進入21世紀，勞動資料的指向早已不同于資本主義初期的工業化時代。馬克思指出：“勞動資料是勞動者置于自己和勞動對象之間、用來把自己的活動傳導到勞動對象上去的物或物的綜合體。\"[32]在傳統的文化生產過程中，文化創作者運用勞動資料要受到科技發展水平的限制，以在實體場域中的物質與物質之間交互碰撞的形式為主，往往靠著“一支筆\"\"一張紙\"“一個畫廊\"等工具或場所來創造文化產品。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勞動資料則是在新型科學技術的加持下所呈現出來的新樣態。數字技術工具虛擬現實（VR）和增強現實（AR）等AI技術，在博物館展覽、文旅融合、文化演出等方面，能夠將文化作品勾勒出高清圖像和多維模型，從而為受眾提供沉浸式、互動式的精彩文化視覺盛宴。火爆全球的國產游戲《黑神話：悟空》不僅運用了影視制作和文物數字化3D交互技術，還通過高質量的制作水準和對中國傳統文化元素的創造性融入，成功提升了國產游戲的品牌價值和全球知名度，對推動我國傳統文化在世界的傳播作出了重大貢獻。在各類數字技術的加持下，精神財富的創造已經克服傳統創作工具的局限性，不再僅限于物與物之間的交涉，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勞動資料因而呈現出更加豐富多彩、五彩斑斕的圖景。

文化新質生產力包含智能化數字化信息化的文化勞動對象。同傳統勞動資料一樣，傳統的勞動對象主要指實體的物質形態，是由自然界萬事萬物所直接提供的原生資源，文化創作者直接利用自然界中的花草、石頭、樹木等原生勞動資料雕刻、制作或敘事成文化藝術作品。在新型科學技術不斷演變的過程中，文化生產力的勞動對象應用范疇與表現形式得以日益擴展，諸如數據、信息等互聯網技術所催生的“虛擬物質”，開始被納入勞動對象的范疇之內，數字文化勞動者通過對這類新型數字素材的加工，能夠創造出別具一格的文化素材與文化內容。因此，以虛擬形態為顯著特征的文化新質生產力勞動對象，不僅自身蘊含創新性、多樣性和高度仿真性等特點，還能作為數字世界的“虛擬物質”與自然界的“實體物質\"相融合，從而孕育出“虛實交融”的新樣態勞動對象，并與文化新質生產力的數字勞動者和數字勞動資料交互作用時，呈現出信息化、數字化、智能化等鮮明特點。

三、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發展路徑

發展文化新質生產力不僅是科學的理論命題，更是鮮明的實踐課題，有利于推動我國文化建設高質量發展，為全面建成社會主義文化強國提供科學的理論武器和堅實的物質支撐。新征程上，加快發展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具體路徑，應從人才、科技、物質基礎和生產關系等層面加以構建。

（一）提供人才支撐：加速培育中國式現代化文化勞動者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根據科技發展新趨勢，優化高等學校學科設置、人才培養模式，為發展新質生產力、推動高質量發展培養急需人才。\"唯物史觀認為，作為推動社會歷史發展的根本動力，人民群眾是精神文化財富的創造者。加快發展文化新質生產力，必須聚焦于對中國式現代化文化勞動者的培育，提供數量多、質量高的文化人才支撐。

第一，加速培育數字文化勞動者，滿足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發展需求。科學技術的發展對文化勞動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加快培育掌握科學技術的“創新型\"“復合型\"“技能型”文化人才，鼓勵文藝工作者順應技術變遷的時代潮流，不拘束于舊有的創作技術，推動人工智能、大數據、互聯網等技術同文化勞動者雙向互動;要建設全國統一人才大市場，培養復合型文化產業人才[33]，把我國規模眾多的傳統文化勞動隊伍，變成能夠掌握新型技術的數字文化勞動者；還要培養更多青年文化人才、文化大師和工程師、文化戰略科學家、文化領軍人士和文化大國工匠，打造文化創新創造的高質量團隊，不斷為文化新質生產力在數智時代背景下開拓新的發展空間。

第二，提高高等教育的建設質量，發揮高校對中國式現代化文化勞動者的培育效能。高等教育是中國式現代化文化人才的主要來源和前沿陣地。一是社會科學的建設是培育文化新質生產力勞動者的重要力量，要加強對社會科學的學科建設、專業建設、教育基礎設施建設和師資力量建設，構建完備的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體系。二是要制定出有效的人才培養方案，完善人才培育渠道，形成和打造由“高等教育一人才培育一文化科技創新—文化新質生產力\"等環節組成的良性循環的人才供給鏈。三是要形成和運用“理論 + 實踐”的人才培養思維理路，加強高校教育與文化建設相結合，促進理論知識與實踐領域的深度融合，在中國式現代化文化建設的火熱實踐中，不斷為文化新質生產力提供更多高技能、高素質的人才支撐。

（二）推動科技賦能：加快文化領域科技創新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必須加強科技創新特別是原創性、顛覆性科技創新，加快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打好關鍵核心技術攻堅戰，使原創性、顛覆性科技創新成果競相涌現，培育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新動能。”1加強文化領域科技創新，是推動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的重要途徑，有利于實現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內部要素特別是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的更新迭代

一是構建文化科技創新體系，在文化領域中圍繞涵蓋基礎研究、應用開發、成果轉化、產業推廣等多個環節，打造和形成閉環的創新鏈條。推動文化和科技深度融合，必須加強關鍵核心技術攻關[34]，因而要持續加大對文化科技融合的基礎理論、關鍵技術、共性技術等方面的研究投入，鼓勵企業、高校、研究機構等多元主體積極參與，以激發文化科技創新體系的活力，為文化新質生產力發展提供堅實的科技支撐。

二是優化文化科技創新環境。良好的創新環境是文化領域科技創新的重要保障，更是文化新質生產力培育的溫床。在政策層面，應制定和完善相關政策法規，為文化科技創新提供政策支持和法律保障；在資金層面，需加大對文化科技創新的投入力度，通過設立專項基金、提供稅收優惠等措施，有效降低創新成本，進一步激發創新活力；在參與主體層面，需建設一批高水平的文化科技創新平臺，為創新主體提供資源共享、技術轉移、成果展示等一站式全方位服務。

三是建立健全科技成果轉化機制，及時將元宇宙、區塊鏈、人工智能、物聯網等各類新型科學技術與文化建設結合起來，加速科技成果的轉化和應用，有效將科技成果轉化為現實的文化新質生產力。

（三）筑牢物質基礎：繁榮發展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繁榮發展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26]。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要“優化文化服務和文化產品供給機制”[35]。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作為文化服務和文化產品的提供者，是新征程上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堅實基石，對于我國加快培育文化新質生產力具有重要戰略意義。

第一，黨和政府要加大文化事業建設力度，優化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基本服務建設。首先，要加快部署戰略性文化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著力打造規模大、質量高的數字化、智能化和信息化等文化新型產業，為文化新質生產力夯實科技產業基礎。其次，要構建全面覆蓋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增設眾多高品質博物館、圖書館、檔案館、文化站，利用數字技術打造公共文化云平臺、智慧廣電系統、智慧圖書館、智慧博物館等數字文化項目，為文化新質生產力筑牢基礎條件。最后，要加強對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傳承，弘揚和賡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堅持“兩個結合”的科學路徑，以推進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理論創新；還要推動歷史文化遺產逐步向公共產品轉變，不斷增強民族文化自信和中華民族文化主體性，為文化新質生產力注入深厚的文化底蘊

第二，充分調動市場力量培育文化產業，激發民營企業加快發展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科創動力。民營企業作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和文化行業的活動主體，通過合理利用市場機制，對加快形成文化新質生產力起著重要支撐作用。調動市場力量加快形成文化新質生產力，實質上就是激發民營企業在文化領域科技創新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并將新型技術運用到電影、文化旅游、會展和傳媒等文化產業上，從而創造更多優質文化產品。同時，還要加強對文化創作的知識產權保護，完善相關法律法規，特別是加強對數字產權的法律保護，為民營企業創新提供法律保障，多措并舉推動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繁榮發展。

（四）生產關系保障：深化文化體制機制改革

唯物史觀認為，生產關系只有在適合生產力的發展要求時，才會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深化文化體制機制改革不僅是適合新質生產力發展需要的必要舉措，更是我國培育文化新質生產力、推動中國式現代化文化建設的重要保障。

第一，培育與文化新質生產力相適應的新型文化新質生產關系。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發展新質生產力，必須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形成與之相適應的新型生產關系。”]要破除同文化新質生產力不相適應的陳舊生產關系，深化創新主導的文化體制改革[36]，建立起更加滿足其需求的新型生產關系，在同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碰撞互動中，共同推動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發展。

第二，深化文化人才體制改革。人才是文化新質生產力的重要主體和推動力量，必須為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人才松綁，從各種束縛中解放出來，完善和健全人才培養機制、選人用人機制和人才評價體系，充分調動其文化創新創造的積極性，發揮人才對文化新質生產力發展的主觀能動作用。

第三，構建科學有效的文化管理體制。要堅持黨對文化的領導權，建立和完善好黨委領導、政府管理、行業自律、企事業單位依法運營的文化管理體制，明確各參與方的權責邊界，優化文化行政體制的結構布局和職能配置，從而提高文化領域資源配置和文化事業的管理效率，為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提供強力保障。

第四，建立健全現代文化市場體系。要在加強市場監管和法治建設的基礎上，加快文化產業的結構調整與轉型升級，推動文化產業從低附加值向高附加值轉變，積極培育多元化、多層次的文化消費市場，滿足不同消費群體的需求，確保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得到規范有序的市場支撐。

四、結語

新時代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堅持把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開創性提出了新質生產力的新命題，并譜寫了文化建設過程中的文化新質生產力篇章。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新征程上，闡釋文化新質生產力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工作者的重要職責。本文以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特別是習近平總書記的重要論述為研究出發點，從理論、歷史與現實三個維度分析了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出場邏輯，從特征、機制與結構三個視角解讀了文化新質生產力的學理內涵，并從人才、科技、物質基礎和生產關系四個層面構建起培育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發展路徑。但是，本文側重于對文化新質生產力的文本解讀與理論闡釋，未能通過實證研究方法展開具體分析，未來學界可以運用數據分析、模型分析等實證研究方法，通過數據解讀我國文化新質生產力的發展現況，進而為新征程上全面建成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言獻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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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麗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