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犯罪？揭開身份竊取謎案真相

2022年8月的一天，李子翔與朋友一同從浙江省溫州市前往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旅游。在機場安檢時，民警將他單獨攔下，仔細檢查并將其帶走做了尿檢。當民警嚴肅告知他，系統顯示其在2010年和2011年有販毒罪和非法拘禁罪的前科時，李子翔如遭雷擊：“我從未犯過罪，這怎么可能？”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次“意外”不僅將他拖入“被犯罪”的泥潭，更揭開了一樁隱藏了十余年的身份竊取謎案。

憑空而降的犯罪記錄

“十多年前，我在溫州一家飯店打工，勤勤懇懇、老實本分，怎么就成了犯罪前科人員？”震驚、憤怒、委屈交織，李子翔意識到，是有人偷走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去犯罪了。2023年6月14日，在經歷了因莫須有的“前科”帶來的種種不公后，李子翔向溫州市龍灣區檢察院遞交了檢察監督申請書：“我從未犯過罪，怎么會有兩個案底？現在，我的正常生活已經被嚴重影響了，我想為自己討個說法……”

在辦案檢察官與李子翔深入交談時，李子翔回憶道，十多年前他在飯店打工期間曾上交過身份證，他懷疑是當時的同事冒用了他的身份。

檢察官立即調取原始案件卷宗，在卷宗里，“李子翔”這個名字被牢牢地鎖定：2010年6月，“李子翔”因販賣毒品罪被溫州市鹿城區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四個月；2011年10月，“李子翔”又因參與一宗非法拘禁案，被溫州市龍灣區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一年。

在那起非法拘禁案中，“李子翔”被認定因打牌糾紛，伙同多人將工友梁某某非法拘禁、毆打，并最終導致梁某某在逃跑反抗過程中被砍成輕傷。判決書上“李子翔”的姓名、出生日期、籍貫信息與真實的李子翔高度一致。判決生效，“李子翔”的犯罪記錄被錄入公安系統。

第一個突破口很快出現：卷宗中“李子翔”的戶籍照片與眼前的申訴人李子翔外貌差異顯著?！皶粫怯腥嗣坝美钭酉璧纳矸菪畔⒎缸铮俊睓z察官第一時間向公安機關調取偵查案卷中“李子翔”的指紋和照片等相關檔案信息。通過照片比對，檢察官發現，兩個“李子翔”在外貌上存在很大差別，偵查案卷中的“李子翔”臉型圓潤，和眼前瘦瘦的李子翔明顯不是同一個人，這初步印證了冒用的可能性。更直接的證據來自指紋鑒定。龍灣區檢察院委托公安機關將李子翔的指紋與非法拘禁案中第一次訊問筆錄上捺印的“李子翔”指紋進行比對。2023年5月22日，鑒定結果出爐：二者指紋非同一人所留！

經審查申訴人提供的申訴材料、原案卷宗，檢察官認為李子翔的申訴屬實，原審刑事判決書對被告人身份認定錯誤，李子翔確系被他人冒用了身份導致存在“前科”。

然而，替李子翔洗刷冤屈只是第一步，一個更棘手的問題擺在檢察官面前：十多年前，那個盜用李子翔的身份并實施販毒和非法拘禁犯罪的人究竟是誰？時過境遷，如何鎖定這個“冒牌貨”？

因案發時間久遠，且案情疑難復雜，龍灣區檢察院迅速成立由檢察長任包案領導，刑事檢察、控告申訴檢察骨干組成的工作專班，就李子翔的社會關系、案發時生活情況等進行詳細調查核實。經審查龍灣區公安分局提供的李子翔指紋鑒定意見，確認原刑事判決書對被告人“李子翔”身份認定錯誤，但真實被告人身份無法查明。

經向溫州市檢察院請示和公法檢之間對接，龍灣區檢察院認為，根據相關司法解釋及實踐，啟動審判監督程序需要查實被告人真實身份。針對原案被告人身份無法明確的情況下如何糾正原錯誤判決的問題，龍灣區檢察院經多次會商研討，及時調整工作策略，專人跟進引導公安機關查清被告人真實身份。之后，公安機關通過技術手段發現，“李子翔”的DNA信息與2020年義烏市非正常死亡的一具無名尸體對比成功，研判分析認為，該無名尸身份可能為多年命案在身的逃犯陳歡。

對此，龍灣區檢察院聯合公安機關，對原案被告人留存的生物樣本和陳歡親兄弟的生物樣本進行Y-STR分型檢驗，并調取抓獲“李子翔”時的照片給陳歡家屬進行辨認，進一步鞏固了證據體系，查明當年冒充李子翔身份進行犯罪的人的確為陳歡。

至此，真相徹底大白：當年冒用李子翔身份實施販毒及非法拘禁犯罪，并在案卷中留下指紋和DNA的“李子翔”，其真實身份就是已死亡的命案逃犯陳歡。因其已死亡，公安機關據此撤銷了對陳歡的網上追逃。

為無辜者“正名”

根據補充的證據材料，龍灣區檢察院認定原審被告人身份認定錯誤，依法應予以糾正，于2024年1月16日發出再審檢察建議。2024年7月25日，龍灣區法院作出更正裁定，將原刑事判決書和刑事附帶民事判決書中的“李子翔”更正為“陳歡”。另外，龍灣區檢察院持續跟進監督，確保李子翔背負的前科劣跡在所有相關公安信息系統、征信平臺等載體上被徹底、干凈地刪除。

2024年8月9日，檢察官帶著這份更正裁定書，上門送到李子翔手中。接過裁定書的那一刻，籠罩李子翔心頭的陰霾終于散去：“現在我心里踏實多了，生活終于回歸正常了……”

事實上，李子翔的遭遇絕非孤例?！氨环缸铩比缤粓鰺o聲的災難，瞬間摧毀公民的清白、名譽和正常生活軌跡，使其在就業、出行、信貸乃至社會評價上寸步難行。針對此案暴露出的管理漏洞，龍灣區檢察院聯合龍灣區法院、龍灣區公安分局開展犯罪人員身份信息糾錯專項行動，通過進一步健全完善審查機制，對犯罪人員身份調查要點、可疑身份識別等內容進行細化，并綜合運用檢察建議、再審檢察建議、提請抗訴等多種檢察監督手段對相關錯誤信息進行監督糾正。截至2025年6月，專項行動已查出3人身份信息被冒用，均已更正。

辦案檢察官表示，公民“被犯罪”問題不僅嚴重影響公民的個人日常生活和合法權益，而且對執法司法機關的公正和權威形象造成損害。對無法明確原審被告人真實身份的錯誤生效判決，檢察機關要踐行“控告申訴無小事”“人民利益無小事”的理念，堅持實事求是、有錯必糾，通過充分調查核實、全程跟蹤引導偵查、督促相關部門及時糾錯，推動案件在實體上實現公平正義，在程序上讓公平正義更快更好實現，在效果上讓人民群眾可感受、能感受、感受到公平正義，切實履行檢察監督職責，協調解決矛盾糾紛，有力維護人民群眾合法利益。

（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