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婦女》是全面抗戰初期“中國婦女慰勞自衛抗戰將士總會陜西分會”開展婦女工作的重要輿論陣地，也是西北大后方最具影響力的婦女刊物之一。1937年8月，隨著抗戰形勢的持續變化，為適應時局發展的需要，支持與配合“婦慰會陜西分會”工作，搶占婦女宣傳輿論的前沿陣地，在多重因素的共同推動下，《西北婦女》應運而生。該刊采用鉛活字印刷技術，以16開本的半月刊形式發行，每期發行量約為1000份，累計出版15期。作為以“婦女”為主要受眾的刊物，《西北婦女》的欄目設置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核心版塊包括“婦慰會工作情況”“各地婦女救亡消息”“抗戰問題”與“婦女問題”等。該刊以抗戰形勢分析、婦女救亡運動追蹤、婦女家庭生活以及婚姻教育問題探討為主要內容，旨在動員西北地區婦女力量投身救亡圖存事業，廣泛傳播抗戰主張與婦女解放議題，激發婦女群體的抗戰參與意識。

就戰略地位而言，“陜西”作為西北抗戰的“核心”，同時也是國際援華的“咽喉”和收復失地的“根據地”。正如該刊編者所言：“以陜西地區來說，實在夠不上抗戰的需要，敵人的進攻大大的超過了我們的工作進度。我們應該英勇堅定的建立我們的工作，我們需要用實際行動來保衛大陜西，保衛我們的家鄉！”在抗日高于一切的前提下，《西北婦女》作為宣傳抗戰的輿論陣地，曾在刊物中多次強調為了保衛大陜西，必須積極動員全國超過半數的婦女同胞參與抗戰，這是“先決條件”?？锾貏e重視婦女在鞏固后方、支援前線中的結構性作用，主張通過團結廣大婦女、太太、農婦、女工、知識女性等各階層婦女群體，構建全民族抗戰的社會基礎。這種將性別動員納入民族解放話語的實踐策略，不僅反映了戰時婦女工作的特殊要求，更體現了社會革命與民族救亡的歷史耦合。筆者以1937年11月—1939年5月出版的《西北婦女》刊物內容為研究對象，采用文本分析法進行研究。在現存原始資料中，將每一獨立成篇的自然文本作為基本分析單元，通過構建分析類目和人工編碼的方式進行處理。經統計，共獲得有效研究樣本113篇。在此基礎上，結合相關歷史文獻資料來分析《西北婦女》的婦女動員策略。

一、“主題聚焦”：《西北婦女》進行婦女動員的主要內容

抗日戰爭時期，中華民族遭遇了空前的民族危機。在這一歷史背景下，婦女作為社會結構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被賦予了新的時代使命與責任。《西北婦女》作為抗戰時期的重要刊物，在宣傳抗戰理念、動員婦女參戰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成功打破了西北地區婦女宣傳工作的“真空”狀態。該刊物不僅成功激發了西北地區婦女的愛國熱情，更為后續婦女運動的開展提供了可資借鑒的實踐范式。

1．前線敘事：婦女抗戰事跡的媒介呈現與女戰士、女英雄形象建構。作為戰時西北大后方唯一的婦女專門刊物，《西北婦女》利用大量篇幅深入介紹當時的抗戰形勢以及與婦女相關的話題。該刊重點關注了以下幾類典型女性身份：女英雄、女干部、家庭婦女、農村婦女、知識分子、女學生等（如圖1），內容涵蓋了各個社會階層婦女所面臨的眾多問題，并針對具體問題提出了相應的建議。該刊通過塑造具有顯著“戰爭氣質”的女英雄、女戰士形象，以正面、積極的宣傳為主，樹立社會風氣，動員更多女性力量參與抗戰，共同奮起抗爭，維護家園安全穩定，抵御外來侵略。正如第六期《她們在安吳》一文所描述的，女英雄和女戰士們毫不猶豫地投身于戰場，她們的熱血灑在了抗戰的疆場上，她們熾熱的心和堅定的意志令人欽佩。同時，該刊通過詩歌、小說、獨幕劇等多種藝術形式，生動地描繪了當時女性抗日救亡的諸多故事。

2．后方動員：對于慰勞與保育工作的相關報道?！罢l都不可否認，慰勞工作在抗戰工作中占據著重要部分，對于那些血濺沙場，為民族求解放的戰士們，我們不但要欽佩他們，還要給予他們精神上誠懇與熱烈的安慰?！薄段鞅眿D女》曾多次在相關論述中明確指出，其工作的核心要義在于充分動員并有效組織廣大“家庭婦女”與“農村婦女”。但由于封建思想的長期束縛，大量農村婦女被禁錮在家庭之中，其社會認知往往局限于家庭角色（如照顧子女、侍奉丈夫、贍養老人），而缺乏對國家與民族命運的深刻體認。這種結構性壓迫進一步加劇了她們在社會中的從屬地位，使其遭受更深的剝削與支配。因此，亟須通過婦女宣傳動員，促使廣大農村婦女參與社會生產與戰時支援工作——包括但不限于戰地慰勞、醫療救護、物資運輸、情報搜集、后勤保障（如洗衣、縫紉）等多樣化的勞動實踐。同時，必須著重強調此類社會參與對推動婦女解放、增強抗戰力量以及重構性別秩序的深遠歷史意義?！段鞅眿D女》還展示了眾多婦慰會活動的照片，如“難民婦女給抗戰將士做衣服”“給傷兵分贈餅干”“沿河慰勞隊”“各支會工作人員訓練班合影”“教難民兒童救亡歌曲”等。

3．多元協同：提升婦女戰斗能力的實踐路徑。作為“婦慰會陜西分會”的會刊，《西北婦女》對婦慰會工作情況的報道占比很高（如圖2），定期在刊物中介紹婦慰會的工作進展，內容涵蓋詳細的工作記錄、紀念活動的意義、工作中發現的不足之處，以及在實踐過程中積累的見解和經驗。同時，“抗敵后援婦女分會”“婦女慰勞會”和“女青年會”三個婦女團體，在陜西省各界抗敵后援會的統一領導下，迅速建立了密切協作關系。在共同的綱領指引下，婦女團體通過建立經常性的工作聯席會議，統一全陜西婦女的工作方向，共同商討并執行計劃，以實現對全陜西婦女的全面動員。對此，該刊呼吁“全陜西的婦女應迅速鞏固加強大團結、進行婦女陣線中反侵略、反漢奸、反屠殺，保衛大陜西的工作”，動員全陜西、全西安的知識婦女、女學生克服知識分子的“清談主義”、空虛不實的“高傲主義”等不良傾向，積極參與抗戰工作。

二、“團結抗戰”：《西北婦女》開展婦女動員的多元策略

在全面抗戰時期，《西北婦女》積極尋求有效的動員手段，構建了多元化的抗戰動員策略。筆者從以下四個維度進行探討，分析《西北婦女》是如何通過多元策略來增強婦女宣傳動員的深度與廣度。

1．通過“講道理、發表議論”進行話語動員。正如英國語言學家費爾克拉夫所言，話語不僅能反映和描繪社會現實和社會關系，它同樣能夠構建或塑造社會現實和社會關系。話語在傳遞媒介信息方面具有特殊的影響力?！段鞅眿D女》通過刊載“大眾化”“通俗化”的文章，向西北地區的女性傳達了態度明確、旗幟鮮明的主張，傳遞了作者們對現實問題的思考與立場，并向女性讀者們發出倡議。例如，第五期文章《婦女怎樣保衛大陜西》明確闡述了婦女在抗戰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以及婦女能為抗戰貢獻什么力量，鼓勵動員全陜西乃至整個西北地區的婦女同胞切實擔負起救亡圖存的工作；第七期文章《女人是不是生來不如男人？》細數了婦女在社會中的地位始終與其所從事的“勞動性質”息息相關?！段鞅眿D女》經常在報道特定事件時發表其觀點，通過眾多案例的呈現，引導女性的思維意識。例如，在嚴峻的抗戰形勢面前，婦女應該采取怎樣的行動，團結起來抵御外敵，保衛我們的家園；在家庭關系的處理上，婦女應該注意哪些家庭問題，自身需要做出什么樣的改變，來促進家庭成員的和諧相處等。

2．借助“典型人物報道與事跡宣傳”開展榜樣動員。《西北婦女》通過“見賢思齊”的方式樹立榜樣意識，介紹了眾多擁有杰出品質的女性，為彼時女性樹立了榜樣。第七期文章《華陰婦女》通過介紹婦女工作團在華陰生活和工作一個月的故事，展示了女干部們在工作中面對重重壓力卻依然保有對抗戰動員工作的堅定決心、強烈的責任感與飽滿的工作熱情，彰顯了女干部們熱心服務、無私奉獻的精神。第十四期文章《蒙古婦女》描繪了蒙古平原上婦女們辛勤勞作的場景。由于傳統習俗的影響，她們對騎馬和射箭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她們英武的精神絕不容許敵人的侵犯。這些典型故事旨在激勵婦女同胞們，期望全中國各族女性能夠團結一心，在抗戰中扮演模范角色起到帶頭作用。文章中的故事不斷啟發女性應如何行動才能擺脫傳統束縛，實現自身成長與解放；持續鼓舞各民族婦女踴躍參與抗戰救亡的活動；不斷促使女性認識到自身的價值，從而不再受困于傳統角色。

3．利用“重大節日報道、紀念日特刊”強化抗戰意識。筆者通過對《西北婦女》的報道內容進行閱讀和比對后發現，以報道數量作為衡量標準，作為有別于日常生活的特殊“時間符號”，重大紀念日的報道幾乎貫穿了整個刊物，成為強有力的動員工具。盡管每期紀念的主題不盡相同，但它們共同傳遞了一個核心理念——“鑒古思今”。在紀念主題上，《西北婦女》選擇以《從“三八”國際婦女節說起》《母親節獻詞》《紀念“七七”在鄉村》《五四運動》為報道宣傳內容，強調這類紀念日的“重要性”和“周期性”，同時強化受眾的集體意識和共同情感。例如，“三八”國際婦女節是全世界勞動婦女和被壓迫的婦女求解放的紀念日。值此紀念日，《西北婦女》不僅通過報道內容著力宣傳婦女解放思想，也致力于陜西婦女的大團結，推動婦女運動的開展，激勵婦女積極參與抗戰工作。

4．運用“圖像敘事與漫畫”等視覺化手段擴大傳播效果。由于印刷技術的進步和讀者審美需求的提升，從19世紀末開始，部分報刊就以圖片來豐富報刊內容，完善排版與內頁設計。隨著攝影技術的發明，照片也逐漸出現在報刊上。《西北婦女》在發行之初并無獨立封面設計，僅采用刊名與正文內容混合排版的形式。隨著刊物的不斷發展，為了提升視覺美感并擴大其影響力，封面開始采用“圖文混排”的方式。值得注意的是，《西北婦女》第九期“周年紀念特刊”的封面設計獨具匠心，特意刊出“姊妹團暑期訓練班”的合照。除了封面設計，該刊還致力于使刊物的版式和內容更加“通俗易懂”，以適應更廣泛的讀者群體。該刊有意識地運用照片、表格、插圖、漫畫、簡筆畫等元素來豐富版面內容，使讀者在閱讀時能更加直觀地感受和理解內容。同時，該刊通過展示一些工作照，反映婦慰會陜西分會各科的工作情況。

三、結語

作為一份刊行時間相對短暫的刊物，《西北婦女》在不足兩年的出版周期內，系統記錄了西北地區婦女在日常生活、職業發展及抗戰參與等多方面面臨的現實困境，并有針對性地提出了具有前瞻性的觀點與實踐路徑。研究表明，該刊通過構建多元化的抗戰動員機制，創新性地拓展了婦女運動的傳播渠道，在提升婦女主體意識、促進婦女參與抗日救亡等方面發揮了顯著的實踐效能。從歷史維度審視，《西北婦女》不僅承擔了戰時動員的政治功能，更在推動婦女解放進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其辦刊實踐既是對西北地區婦女訴求的歷史回應，也為現代婦女運動的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資源和實踐參照。

（作者系澳門科技大學人文藝術學院博士研究生）

本文系陜西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人類文明新形態’視域下中國共產黨文化領導權溯源研究”（項目編號：2024M004）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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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曲涌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