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達州市“逃出免死”石碑的歷史故事

摘 要：“逃出免死”石碑出土于四川省達州市開江縣普安鎮玉皇觀村李靖埡，石碑上刻有“逃出免死”“丟刀者……回家”等字樣。達州市開江縣古時稱新寧縣，其縣志記載：李靖埡地處治西邊陲，歷為兵家必爭之地，又是古今通達縣（今達州市）的要隘。“逃出免死”石碑承載著厚重的歷史文化，從多方面加以考證后，確定該石碑為唐代李靖將軍相關歷史文物。

關鍵詞：石碑；李靖；歷史文化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5.11.038

0 引言

在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工作期間，四川省達州市開江縣的文物部門接收到來自普安鎮玉皇觀村的一條有關碑刻的線索，該部門即刻組織相關專業人員，以較快的速度趕赴現場。在玉皇觀村李靖埡附近區域，文物工作者們有條不紊地展開了頗為細致的勘探以及清理方面的相關工作。經過接連數天不間斷的努力，開江縣文物普查辦在李靖埡古戰場遺址上發現“逃出”“免死”青石斷碑（圖1），連接后通高1.35米、寬0.5米、厚0.17米，今保存在開江縣文物管理所（開江縣博物館）。從玉皇觀村以及周邊村民代代相傳的說法來看，唐朝時期李靖將軍曾經在這片地方行軍作戰。

相傳李靖將軍曾帶著軍隊在李靖埡精心謀劃布陣，又在戰場上奮勇拼殺，其軍事謀略以及英勇無畏的精神，已深深地鐫刻在了這片土地之上。這場戰事規模不小且影響頗為深遠，當地百姓為了紀念這段歷史，就把當年打仗的地方起名為李靖埡，這一名字承載著對李靖將軍的崇敬與紀念之情，而且一直沿用至今，已然成了當地的歷史文化標志。

1 “逃出免死”石碑概況

這塊“逃出免死”石碑在被世人發現以前，歷經漫長歲月的磨礪，還受到未知外力的影響斷成了兩部分。它們隨意地鋪在人來人往的道路上，承受著行人的踩踏以及車馬的碾壓，默默見證著周遭環境的變遷。

仔細觀察“逃出免死”石碑，能夠看到它上面鐫刻著好幾條文字，這些文字的清晰程度各不相同。在石碑的上方，按照從右至左的順序橫刻“總督部堂示”5個字，字體蒼勁有力，仿佛從筆鋒之中就能夠真切感受到當年雕刻者在雕刻時的那份鄭重之情。順著此石碑的中軸線來看，自上而下豎刻的“逃出免死”4個大字極為醒目。在中軸線的右側刻著“縣正”2個字，這些字歷經風雨的侵蝕，依舊能夠辨別出它們的大致輪廓。石碑中軸線的左側則刻著“丟刀者……回家”這樣的字樣，其中有些字長時間受到歲月的消磨，現已模糊不清，很難辨認，如此一來，也給這塊石碑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不禁讓人們對那些缺失文字產生諸多聯想，進而去探尋其背后所隱藏的完整故事。

2 探究歷史淵源

開江縣在古時稱作新寧縣。《新寧縣志》詳細記載了李靖埡所處的地理位置，李靖埡位于當時治所的西邊陲地帶。就戰略意義而言，李靖埡地勢頗為險要，具備易守難攻的特點，向來都是兵家極為看重、競相爭奪的關鍵之地。除此之外，李靖埡還是新寧縣從古至今、連通達縣（今達州市）的一處重要交通要隘，在舊時，此地商貿活動往來十分頻繁，車水馬龍，在區域交通以及文化交流等方面都發揮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清道光年間（1821—1850），任新寧縣令的謝玉珩①屢次來到李靖埡，他著實被當地獨特的人文風情以及地理風貌深深觸動了，街上行人往來穿梭的熱鬧景象，周邊透著古樸寧靜氣息的村落，再加上頗為雄偉壯觀的山川，都極大激發了他的創作靈感。隨后，謝玉珩欣然揮筆，撰寫了一副楹聯，楹聯內容為“東來要道無雙地，西去巖疆第一關；雞犬桑麻開世界，煙妯云霞護文星”。

“東來要道無雙地，西去巖疆第一關”極為精準地概括出李靖埡的重要地位，視其為交通要沖，刻畫出了其地理位置的唯一性及關鍵性。“雞犬桑麻開世界，煙妯云霞護文星”描繪出李靖埡百姓安居樂業、在煙火繚繞之間仿佛有文星庇佑的祥和畫面。這副楹聯無疑為原本就有著深厚歷史底蘊的李靖埡，又添上了一筆極為濃重的文化色彩，李靖埡也成為后人在探尋歷史文化時繞不開的一處重要地標。

《舊唐書》記載：李靖，其本名乃是藥師，是雍州三原人。他的祖父名崇義，在后魏時期擔任殷州刺史，還被封為永康公。他的父親叫詮，在隋朝時任趙郡守。李靖容貌儀態頗為雄偉不凡，在年少之時便兼具文才與武略……武德二年（619），李靖跟隨軍隊去討伐王世充②，憑借其立下的功勞被授予開府之職。當時蕭銑③占據著荊州一帶，朝廷便派遣李靖去荊州安撫平定局勢。李靖率領輕騎部隊到達荊州時，遭遇了好幾萬蠻賊，這些蠻賊聚集屯扎在山谷之中。廬江王李瑗④也曾去討伐這些蠻賊，卻多次被他們打敗。李靖和李瑗共同謀劃出擊之策，當李靖他們到達硤州之后，受蕭銑的阻攔，很長時間都沒辦法繼續前進。唐高祖因李靖在此處停留過久而十分惱怒，暗中下敕令給硤州都督許紹⑤，讓他斬殺李靖。許紹愛惜李靖的才能，向高祖求情，李靖才得以幸免。恰逢開州的蠻人首領冉肇則⑥起兵造反，他率領部眾侵犯夔州，趙郡王李孝恭⑦與他交戰，結果卻處于不利的局面。李靖率領800名士兵，突襲攻破了冉肇則的營地，又在險要之地設下埋伏，在戰場上斬殺了冉肇則，還俘獲了5000余人。

這段記載李靖行軍打仗相關事跡的文字中，出現了荊州、金州、硤州、開州、夔州等諸多古地名，由此可以推斷出，當時所發生的戰事，其地點大致在現今的湖北、陜西、四川以及重慶區域范圍內。

開江縣位于四川盆地的東北部，其地理位置獨特，恰好處于多條區域脈絡相互交匯的那個點上，宛如一條紐帶，與重慶梁平區、開州區以及萬州區都緊緊交界在一起，其邊界線彎彎曲曲地延伸著，見證著不同區域之間往來與交流。在漫長的歷史發展進程當中，開江縣的行政歸屬歷經多次改變，其中有一段比較特殊的過往：歷史上曾有一段時間，開江縣被合并到了梁山縣，梁山縣也就是如今的重慶梁平區，這段歷史已然成為開江縣發展歷程中不容忽視的重要一頁。關于開江縣在唐朝時期的行政歸屬情況，《舊唐書·地理志》為我們提供了相當關鍵的線索。

《舊唐書·地理志》記載：夔州在隋代是巴東郡。到了武德元年（618），就改為信州。信州當時統領著人復、巫山、云安、南浦、梁山、大昌、武寧這七個縣。武德二年（619），又把武寧、南浦、梁山這三個縣劃分到了浦州，并把信州再次改名為夔州，同時設置了總管，總管所管轄的范圍包括夔、硤、施、業、浦、涪、渝、谷、南、智、務、黔、克、思、巫、平等十九個州。武德八年（625），原本屬于浦州的南浦、梁山又重新劃歸夔州。

從上述記載可知，夔州在武德二年（619）經歷了一連串的行政區域方面的調整以及職能上的擴充，進而成為能夠統管諸多州的一個重要行政區域。到了武德八年（625），原先隸屬于浦州的梁山又再次被劃歸夔州。鑒于開江縣在歷史上曾歸屬于梁山，通過梳理、分析歷史記載以及區域關系，能夠清晰地得出開江縣在唐代屬于夔州的結論。

唐朝初期，局勢風云變幻，地方勢力之間的紛爭接連不斷。那時開州蠻首冉肇則公然發起叛亂，他帶著數量眾多的部眾氣勢洶洶地進犯夔州。夔州是戰略意義極為重要的地方，其得失的影響相當重大。趙郡王李孝恭肩負著平定叛亂的重大責任，決然地率領軍隊去迎擊敵人。可這場戰爭并沒有像事先所期望的那樣順利，李孝恭帶領的軍隊和冉肇則的部眾展開了極為激烈的鏖戰，結果卻陷入不利的境地，戰事緊張，形勢對唐軍極為不利。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李靖將軍勇敢地站了出來，他沉著冷靜地分析整個戰局，果斷地采取行動，親自率領800名精銳士兵，借著夜色的掩護，對冉肇則的營地發起了奇襲。

在此戰中，李靖所率領的軍隊士氣高昂、無比勇猛，一舉擊破了敵軍的營地，使叛軍陣腳大亂。在取得初次勝利之后，李靖并未就此滿足，他很清楚叛軍的主力依然還在，若是不把他們徹底剿滅，肯定會禍患無窮。李靖憑借自身卓越的軍事智慧，在敵軍必然要經過的險要之地精心布置埋伏。當冉肇則帶著殘余的部眾進入伏擊圈的時候，預先埋伏好的唐軍士兵紛紛而起，喊殺聲震天動地。在激烈的戰斗中，李靖更是身先士卒，奮勇殺敵，最終在陣前親手斬殺了冉肇則，叛軍的指揮核心被摧毀。這場戰役唐軍獲得了巨大的勝利，總共俘獲了5000多人，使夔州戰局轉敗為勝。這一段氣勢恢宏的戰斗經過，被《舊唐書》詳細地記錄了下來，成為軍事史上非常經典的戰例。

從上述戰史內容能夠推斷出以下結論：在成功斬殺冉肇則之后，戰場上依舊留存有一部分叛軍殘余勢力，這些殘余勢力逃竄并隱匿起來，還在負隅頑抗。李靖將軍宅心仁厚，他明白若是一味地去追殺這些逃竄隱匿的叛軍殘余勢力，只會平白無故地增加己方人員的傷亡數量。為了盡快平息這場叛亂，讓地方重新恢復安寧，李靖將軍下達了一道命令，并昭告天下，其內容主要是針對那些藏匿起來的反賊，只要他們能夠自覺地把手中的刀丟棄，然后從隱匿之處走出來投降，就可以免去他們的死罪。為了能讓這道命令被更多的人知曉，同時也為使其具備長久的警示作用和效力，李靖特意吩咐人鐫刻了這塊“逃出免死”石碑。這塊石碑不單單是某一段歷史的見證之物，更凸顯出了李靖將軍恩威并施的軍事謀略以及以人為本的高尚情操。

3 追究碑刻痕跡

“逃出免死”石碑承載著頗為厚重的歷史記憶，因年代久遠，石碑上的部分刻字已變得模糊不清。即便如此，我們依然能夠從細微的地方發現極為關鍵的線索。當我們滿懷著敬畏之心，去端詳這塊石碑的時候，發現從碑文的字體結構再到語言表達等方面，都隱含著諸多可供深入挖掘的信息，這些信息能夠為印證歷史、豐富歷史文化提供珍貴的依據。

筆者試著從字體的角度仔細探究，發現石碑上所刻的所有字都是楷體。楷體在漢字書法中是極具代表性的一種字體，它的發展歷程貫穿了相當漫長的歷史歲月。曾經有專門對漢字字體演變展開深入研究的權威學者就明確指出，隋、唐以及五代時期是楷體發展的高峰階段。在這一特定的時期內，楷體書法藝術所達到的高度是前所未有的，如唐朝的書法大家歐陽詢、顏真卿、柳公權等人，他們的楷書作品各有特色，有的險峻嚴謹，有的雄渾大氣，還有的剛勁挺拔，這些作品都成為后世書法愛好者們爭相學習的經典范例，這也充分說明楷書在當時早已經變成主流的漢字字體，被廣泛地應用到各種場合中。

在此時代背景下，人們在“逃出免死”石碑上刻下棱角分明、端莊規整的楷體字，不僅僅是單純地追求美觀及規范，而是順著當時文化潮流發展產生的必然結果，楷體書寫也為“逃出免死”石碑所處的歷史時期提供了有力佐證。

再把目光放到石碑上的語言表達上。乍一看“總督部堂示”5個字挺有迷惑性。“總督”2個字讓人不自覺地聯想到清朝，清朝總督職位起著相當重要的作用。當我們再進一步考究時，會發現其中存在不少矛盾的地方。眾所周知，清朝時期四川總督的辦公地設在成都，成都和開江之間距離很遠，在當時交通不便的情況下，一塊刻著“總督部堂示”的“逃出免死”石碑，要從成都流落到開江，基本上是很難發生的事兒。但是我們換個角度思考，把“逃出免死”石碑和相關歷史事件聯系在一起，就會發現全新的線索。

在和冉肇則叛軍激烈交戰的那段時期，李靖被任命為行軍總管，“總管”這個官職在軍事指揮權以及職責范圍等方面，和“總督”都有相近的地方。李靖作為當時負責軍事行動的重要人物，為了能發布既具有權威性又具有公信力的指令，選擇在石碑上刻下“總督部堂示”，這種方式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4 結語

“逃出免死”石碑的發現，成功填補了達州市開江縣未出土唐朝歷史文物的空白。這塊“逃出免死”石碑承載著諸多豐富且有價值的歷史信息，不管是石碑上刻字的字體風格，還是其內容所傳達出來的軍事策略以及政令等方面的信息，都給歷史學家、考古學家還有文化研究者們提供了極為寶貴的一手資料，有力地拓寬了開江縣歷史文化研究的范疇，具備相當重大的歷史意義。

考慮到“逃出免死”石碑以及李靖埡所包含深厚的歷史文化價值，當地政府可以其為關鍵核心，將開江縣境內的歷史文化遺產、古跡等文物資源轉化為旅游引流熱點，做好布局規劃，進行旅游開發利用，提升其社會經濟效益和文化影響力。

具體可以依照李靖埡的實際地形和獨特的地貌狀況，并參考相關歷史記載內容，利用VR、AI、全息影像等現代信息技術，復原當年的軍事防御工事、行軍路線等，通過復原場景，創新歷史故事講述方式，竭盡全力打造獨具特色的歷史文化景區景點，使游客能身臨其境感受那段氣勢恢宏、風云變幻的歷史。

另外，還可以舉辦各類和唐朝文化、李靖軍事傳奇緊密相關的主題活動，如開展文化旅游節慶活動、定期舉辦文化講座、邀請游客參與古裝演繹等，與游客近距離互動，以此吸引更多的游客參與其中。如此一來，不僅能夠把開江縣別具一格的歷史文化魅力完整、多方位地展現給眾人；還能憑借文化旅游產業極為強大的帶動效應，推動當地餐飲、住宿、交通等一系列相關產業實現協同發展，形成完整產業鏈，創造多元經濟增長點，為縣域經濟持續不斷地注入充沛的活力，達成歷史文化傳承與經濟發展雙贏的良好局面。

注釋

①謝玉珩（1781—1854），字寶書，清嘉慶年間陜西安康人，歷任川北新寧、昭化、德陽、綿州、達縣縣令，由于公正廉政為官，被川北百姓崇為“謝青天”。

②王世充（？—621），字行滿，西域胡人，隋末起兵群雄之一。

③蕭銑（583—621），隋末唐初割據群雄之一，西梁宣帝的曾孫，安平忠烈王蕭巖之孫，安平文憲王蕭璇之子。曾建立梁國，后為唐軍所滅，被殺于長安。

④李瑗（586—626），字德圭，唐朝宗室、大臣、將領。隋朝柱國、備身將軍李哲之子，唐高祖李淵的堂侄。李瑗初封黃臺郡公，唐朝建立后，歷任刑部侍郎、信州總管、山南東道行臺右仆射，進封廬江郡王。

⑤許紹（？—621），字嗣宗，唐朝大臣，岳州刺史許法光之子。

⑥冉肇則，隋末唐初信州（今重慶奉節）人，隋大業十四年（618），率眾攻陷開州（今重慶開州區）。唐武德三年（620）二月，復陷通州（今四川達州市），以其地附蕭銑。后被李靖擊敗，戰死。

⑦李孝恭（591—640），唐朝宗室、大臣，隋領軍大將軍李安之子，隋義寧元年（617），封左光祿大夫、山南道招慰大使，為李唐招降巴蜀三十余州。唐武德三年（620），封夔州總管，進爵趙郡王。

參考文獻

[1]劉昫.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2475-2476.

[2]劉昫.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1555.

[3]朱家濂.中國字體演變簡說[J].文物，1957（1）：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