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俠

（前文再續，書接上回）

那之后發生的事對我來說都很模糊。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我眼前傾瀉下來，就好像在人們起身太快的時候會感到一陣眩暈，眼前一片漆黑。這持續了不到一秒鐘。之后一切又清晰了起來，廚房又出現在眼前，我準備把盤子放到廚房桌上去

這時我發現，薄餅沒有了。我四處看了看，它們沒有掉在地上。

那它們在哪兒呢？總不能憑空消失了吧？

漸漸地，我才意識到，我的嘴巴很干，有點兒黏黏的。我舔了舔嘴唇，驚奇地睜大了眼晴。我的嘴角沾著巧克力，所以我才找不到薄餅：我已經把它們吃了！但是我完全不記得我吃過。那個奇怪的眩暈感可能是一次短路。但可怕的是，薄餅很明顯不是我在“短路”的時候吃掉的唯一東西。在廚房桌子上原本還有一盒碎巧克力，現在盒子空空如也。裝巧克力醬的罐子也好像被舔過一樣變得一干二凈…我到底是怎么了？

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我的減肥計劃是廢了。

我感覺身體里有些奇怪，但是想到我剛剛暴食了半斤巧克力，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我有點兒頭暈，皮膚有點兒麻麻的，好像整個身體都在沉睡。不，這并不難受。相反，這讓我覺得有點兒飄飄然，好像上千只小手在給我做按摩一樣。突然，我感到疲倦像海浪一樣朝我撲來，越來越強烈

我趕緊收拾了一下廚房，好讓媽媽發現不了我瘋狂偷吃巧克力的行為。

然而，就這小小的動作都好像消耗了我極大的能量。上樓梯走向我自己房間的時候，我幾乎要站不直了。我的眼皮聾拉著，好像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這么累過。

我癱在床上，世界變得黑暗又沉重。但是就算在睡夢中，我也能感受到身體里的那種蠕動感。我能夠感受到它在逐漸增強

‘寶貝兒？”聲音很遙遠。就好像是說話的人站在一個千米深的井底，而我聽到的只是遙遠的回聲。之后黑暗被喚醒了，聲音變得近了一些。“寶貝兒？”

我嘟嚏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睜開了眼晴。強烈的陽光像刀子一樣刺進我的雙眼，我重重地呼吸著，扯過被子蓋住了頭。

“不行，你這樣可不行。”媽媽的聲音響了起來，被子被再一次掀開，“你已經睡了很長時間了。你怎么樣了？好點兒了嗎？”

好點兒？她在說什么呢？

“幾點了？”我睡眼惺松地問道，感覺天地在旋轉。好像我兩天兩夜都沒合眼，然后僅僅睡了半個小時就被叫醒了。

‘七點十五。我已經叫了你幾百次了。我馬上就要走了。”

花了一會兒工夫這些話才進入我的腦子。七點十五？那樣的話我已經睡了六個多小時。難以置信。哎，等一下！七點十五？這可對不上。我的房間朝東，傍晚陽光是不會透過窗子照進來的。還有，她剛剛說什么？馬上就要走？

‘七點十五？”我重復了一遍，稍稍睜開了眼睛。對的，我的房間里真的充滿了陽光。不過對我來說有點兒太強了，我又閉上了眼睛

“對，你四十五分鐘之后該去上學了，如果你感覺好點兒了的話。”

“上學？”我努力理解著媽媽的話，同時試著坐起來，“現在是早上七點十五？”

媽媽點了點頭，坐在床邊：“我已經叫了你那么多次，喉嚨都要喊啞了。你自從又上床睡覺之后，睡得像石頭一樣沉。我差點兒就要擔心你永遠也不會醒過來了。”

“什么意思一 一我又上床睡覺？難道你和爸爸回到家的時候我不是已經在睡覺了嗎？”

‘是啊，但是你在吃晚飯的時候下來過。你不記得了嗎？”

我搖了搖頭。不，我一丁點兒都 不記得了。

“你當時看起來也有點兒迷迷糊糊的。你說你覺得不太舒服，而且你不餓。你只想泡杯茶然后再上床。你聽起來有點兒感冒了，那是我們最后一次看到你。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我當時可能不太清醒。”我回答道。心里估摸著再過幾個小時，自己還能不能記得現在的這次談話。因為我覺得我現在也不是真的清醒

‘你覺得怎么樣，寶貝兒？好點 兒了嗎？”

我想了想，回答說沒有。我有點兒流鼻涕，也很累，非常累

但是我不確定媽媽是否愿意因為我流鼻涕、感覺累，就讓我待在家里不去上課。尤其是在我已經一下睡了這么久之后。“我肚子疼，想睡覺，”我打了個噴嚏，“我嗓子也疼。”

‘那你還是在床上休息吧，”她摸了摸我的額頭，一瞬間一種奇怪的顫動感充滿我的腦袋，就好像我的思想起了雞皮疙瘩，一系列的場景從腦海中閃過：流動的水，保溫杯，藥瓶。

她的偏頭疼又犯了。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這句話。她已經翻遍了整個藥箱，卻找不到頭疼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

“現在看起來，你不像發燒。”媽媽說著俯下身來親吻我的額頭。我再一次有了那種顫動的感覺，現在我幾乎都能嗅到她的頭痛了，非常嚴重。她站起身，走過去拉上窗簾，這樣早晨的陽光就被擋在了外面。“我下午四點多回來，但愿那時候你能好點兒了。”

“媽媽。”我打著哈欠低聲說。眼皮開始變沉，睡意就要再一次戰勝我。“怎么了，寶貝兒？”

“我猜，你手包的底下有一片頭疼藥。”

‘真的這么明顯嗎？”她嘆了口氣，摸了摸額頭，“今天是有點兒嚴重。但是我翻過我的包，已經沒有藥了。”

“再看…”我又打了個哈欠，“再看一下。”

我能夠感覺到，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我幾秒鐘，之后打開了她的手包，我聽到她又翻了一遍。我聽到她找到了藏在錢包下面的最后那片頭疼藥，聽到她問我我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沒有回答，就好像我已經又一次睡著了。這樣會更簡單一點兒，因為如果我告訴她，我可以聞到在她包里有那唯一的一片藥，她永遠也不會相信我。

‘好好休息，寶貝兒。”她說。過了一會兒我就聽到她下樓的腳步聲。

當大門關上的時候，倦意幾乎控制了我，我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戰勝了它。但在我再睡著之前，有些東西我必須確認一下。

媽媽說，我昨天晚上曾經下樓去廚房泡了一杯茶。我完全不記得這件事了，不過我也不記得其他事，比如昨天的巧克力盛宴

我的床邊的確有一個杯子。它仍然裝滿了茶，看起來我一口都沒有喝。相反，我一同帶上來的糖罐已經完全空了。

我又短路了，對昨晚的一切失去了記憶。但我很清楚地意識到，我下樓不是為了拿茶，這很明顯是為了蒙蔽爸爸媽媽一—我下樓是為了拿糖。

我到底怎么了？想到這，我就又睡著了。

第四章

超級無敵棒

我請假在家待了一個星期。這個星期里我除了睡覺之外什么都沒干，不吃不喝。

至少根據我的記憶是沒有

我只在想上廁所的時候下床。不過就算是在廁所，我也可能突然就睡著了。一切都看似正常，除了地板墊一一上面開始有一些奇怪的洞。就好像我在睡覺的時候把它們撕壞了。我決定不告訴爸爸媽媽是我干的。

周一的時候我們去看醫生，想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醫生把我渾身上下檢查了一遍，而就在他用手電筒照我的眼睛時，我居然毫無障礙地睡著了。結果是，他看不出我有什么問題一一除了有點兒小感冒。他覺得這不過就是一種病毒惹的禍。媽媽對這個結論不太滿意，后來她叫他庸醫。但她還是聽從了他的意見，再等幾天看看。一切都會自己好起來的，不行的話我們可以再來。

“什么破醫生啊。”我聽到媽媽坐進車里時哼了一聲，之后我的眼睛就又睜不開了。

這就是他能得出的結論，我們只能再等一段時間？這個可笑的庸醫…”之后的話我就聽不到了。

對于請假在家這件事我也不太開心，感覺從良心上有些過意不去。這倒不是因為我缺了課、學得比別人慢，而是因為恐怖兄弟。

嗯，我知道聽起來有點兒奇怪，但這確實是真的。我在學校的時候恐怖兄弟總是跟著我。我當然不喜歡被跟著，但是我更不喜歡聽到因為我不在學校而導致他們去欺負其他人。盡管我知道這當然不是我的責任，但是我總覺得是。我會因為讓其他人淪為他們作惡的目標而受到良心的遣責，這是關于恐怖兄弟我能說出的唯一一件積極的事：他們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拯救了其他同學。這點我很喜歡，

又到了周三的早晨，正好離我著名的廁所事件過去了整整一周。

我睜開眼，絲毫不再覺得累，疲倦和感冒都一掃而空，我感覺自己渾身是勁兒，比以往都清醒。就好像在這之前，我從沒真正醒來過，

我跳下床，抓起衣服穿上，順著樓梯的扶手滑下來，重重地落到廚房的地板上。柜子里的瓶瓶罐罐都被我震得晃動起來，媽媽也被我嚇得尖叫了一聲。

“你不必叫我起床，”我說著坐到餐桌前，“我已經起來啦！”

“皮爾，你嚇到我啦！”媽媽捂著胸口，笑著搖了搖頭，“你看起來的確好了不少。”

“我感覺…”我猶豫了一下，想著該選什么詞。我并不是感覺好了一點兒，也不是還行，不是挺好，不是很棒，不，我感覺……

超級無敵棒！”我說道。

“聽起來真不錯，”媽媽笑道，‘超級無敵棒，那就是好得不能再好咯？”

“不能啦。而且我現在也超級無敵餓。”我抓起一包玉米片，在盤子里倒了大半包。媽媽說要是這樣的話，她給我做一個超級無敵大的便當吧因為我終于清醒了，可以去上學了。

“好的！”我回答道。

爸爸走進廚房，驚呼了一聲，好像我把他嚇了一跳。他朝后退了一步，抵著墻才不至于摔倒

“他……他又復活了？”他像演戲一樣用顫抖的手指指著我，喃喃地說，‘麗莎，你看到了嗎？我們的兒子他醒了！”

“我看到了，”媽媽邊說邊把冰箱里的肉片拿出來，“我也不敢相信。”

爸爸用一只手遮住嘴巴向媽媽大聲地說著悄悄話：“那他現在多大了？還有，他叫什么？”

“老爸，別鬧了！”我大笑道。

他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揉了揉我的頭發：“看到你又活蹦亂跳了可真好。你睡得好嗎？”

我回答說我睡得挺棒。他說那還不錯，要不然睡這么久可有點兒蠢！‘那你應該更期待看到學校，而不再是枕頭吧？”

（未完待續）

（選自《螞蟻俠 超級英雄登場》，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