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小道上,陽光透過枝葉織就斑駁光影,我和父親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在青磚路上晃出細碎的光斑。
“你知道我小時候怎么去上學嗎?”父親忽然駐足,目光落在蜿蜒的小徑上。我搖頭,他的聲音便浸著回憶漫開來:“那時背著比肩膀寬兩圈的書包,翻三四個山頭才能到學校。土路逢雨就成泥漿潭,搪瓷缸里裝著冷掉的苞谷飯,手里還得擦根趕野獸的木棍”
我閉上眼,仿佛看見某個清晨,紅土高原的霧靄里,一個彝族少年踩著露水獨行。他的褲腳沾著泥點,木棍敲擊石塊的聲響驚飛晨鳥,遠處學校的紅旗在山坳里若隱若現。山風卷著草屑掠過他倔強的眉梢,而此刻的我,正乘著地鐵穿梭于高樓之間一—兩代人腳下的路,丈量著時光的變遷。
山路漸陡,正午陽光炙烤得人嗓子眼冒煙。轉過溪橋時,一汪清泉忽然撞進我們的眼簾!我和父親俯身捧水,涼意從指尖直穿脊背。泉邊木牌上“黨群服務站”的字樣被苔蘚染得發綠,在溪水撞擊巖石的清響里,父親灌了口水,抹把臉感慨:“從前山上的木材廠排污,溪水跟墨汁似的。你看現在,藍得能照見云影。”
我仰頭望去,銀白的飛機正掠過澄明的天幕,引擎聲驚起幾只山雀;俯瞰山下,城市的樓宇已亮起燈火,霓虹蜿蜒成河,車流織就光的錦緞。父親指著遠處鐵軌的反光:“你瞧,高鐵穿過山洞時,像不像把群山串成了項鏈?”
我們站在山頂平坦如砥的巨石上,暮色正將遠山染成琥珀色。父親的手掌落在我肩頭,掌心的老繭蹭過我的衣領:“我們這代人踩過泥路,才知道柏油路多平整;喝過渾水,才懂得清水甜。”他望向萬家燈火,目光里有我讀不懂的遼闊。
山風掠過耳際,捎來泉水的叮咚。此刻的中國,正從父親的故事里走來——紅土高原的泥濘小道早已蛻變成四通八達的交通網;濃煙蔽日的山谷重歸“清榮峻茂”的畫卷。而我們這代人,站在父輩鋪就的路上,掌心握著更璀璨的星辰。
暮色漸濃,我們踏上歸途。父親的背影在路燈下微微何僂,卻依然如山般堅實。我忽然明白:這一路攀登的,何止是眼前的山峰?更是兩代人共同走過的,從泥濘到坦途的祖國成長之路。
指導老師:張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