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金輝灑在小鎮街巷,勾勒出市井的喧囂與溫情;而在熱鬧的街角,一個何僂著背的老人身影,卻似一幀靜止畫面,在流動的人潮中顯得格外醒目。
老人曾是鎮上聞名的木匠,斧鑿起落間盡是精湛手藝,可歲月在他的脊梁上刻下弧度,也讓他這門手藝成了絕響。如今他靠著微薄的低保度日,但他始終揣著骨子里的尊嚴——寧可撿拾枯枝修補舊椅,也從不向人伸出乞討的手。
那日午后,老人擦著剛買的餅干與礦泉水走出小店,不料被迎面而來的中年男人撞掉了手中物。西裝革履的中年人連聲道兼,隨即從皮夾抽出一張鈔票:“老伯,我賠您。”
“不打緊的。”老人話音輕淡,佝僂著腰去撿拾散落的餅干。中年人望著他彎曲的脊背,忽然讀懂了老人的做法一—那是窮困境地里比挺直的腰桿更珍貴的尊嚴。他沒有再堅持給錢,只是靜立一旁,看老人將沾了塵土的餅干一片片撿回袋中,指尖動作輕得像在打磨木料。
這時,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跑過來,遞出一方印著小花的手帕:“爺爺,擦擦汗呀。”老人渾濁的眼波泛起漣漪,他接過帕子輕拭額角,抬頭時皺紋里盛著笑意:“謝謝你,乖囡。”
這一幕讓中年人喉頭微哽。他忽然蹲下身,幫老人拾起滾到路邊的礦泉水,語氣誠懇:“老伯,您讓我想起了我父親。往后我常來陪您說說話,可好?”老人忙住,隨即嘴角揚起久違的弧度,像老榆樹上抽出的春芽。
此后每個黃昏,街角都會出現兩個身影:西裝革履的中年人與何僂著背的老人。他們聊木工刨花的味道,聊小鎮經年的變遷,也聊中年人兒時偷拿父親工具箱的趣事。老人依舊會在雨天幫鄰居修補漏雨的屋檐,依舊會把別人硬塞的接濟物悄悄放回他們的門口一—他以彎腰拾物的姿態,詮釋著比直立更挺拔的尊嚴。
小鎮人漸漸懂得:當老人彎下腰拾撿餅干時,拾起的不是廉價的食物,而是不被施舍玷污的驕傲;當中年人蹲下身幫忙時,放下的不是身份,而是對生命尊嚴的敬重。
在這個被喧囂裹挾的世界里,生活或許會讓我們低頭,但彎腰拾起的若是尊嚴,便能在塵埃里種出花來。就像那位老木匠,用佝僂的脊背撐起一片晴空,讓尊嚴在歲月里始終保持著不卑不亢的模樣。